《皮囊》
《皮囊》
“这个故事烟花?是的,它不需要点燃。”
老Geis先生拿起那个小小的方形盒子,放在掌心。它的顶端有一个窥视孔。
“没错,这是我的。他记录着唯一一次,唯一一次我说出这个星球的真相。”
那时我独居星球之上,守口如瓶,却也有按捺不住寂寞的时候。天气晴朗,恒星风没有那么强的时候,我就搬着一台老式发信机,走到屋外,按下键盘。
“咔——哒”“咔——哒”。
我往无垠的宇宙发出些似是而非的信号。
是的,似是而非。因为本身并没有沟通的欲望,我在发信机上敲下的信息都是杂乱无章的。偶尔我会发“有美一人”,偶尔我也会发“出售星球”。
看起来像诈骗,却总有人上钩。不时间,会有飞船会穿过人造大气层,降落在这只有一人的小星球之上。船上会走下脸上臂上纹满图案的水手,或是花枝招展的星际旅者们,也有落魄的人,枯瘦如骷髅,但他们无一例外地会认真询问,这里到底是不是真的出售美女或者星球,每到这时,我就微笑地告诉他们不,然后端出储藏许久的好酒。
酒装在大玻璃杯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沫,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有人会因此气冲冲地离去,但更多的人,会在酒香之中一笑泯恩仇。我们坐下来,聊很多话,旅行的趣闻,藻类草的种植,然后彼此挥手,再不重逢。
那个旅团到来之时,正是我的星球上短暂的淡季。那是一年之中仅有的几天,恒星风停止,大气安静而稳定,射线粒子轻轻击打在人造大气外防护膜上,让天空如同泡泡的油膜般泛出各种色彩,一层,又一层,宛若光的轻纱。那伤痕累累的白色宇航船就在这轻纱般的色彩中缓缓降下,热风吹得星球上的藻类树摇头晃脑。
很快,船上的人下来了,踩在碧绿的地面上。
先下来的是船长,五十来岁,胖得脑满肠肥,嘴里嚼着不知哪个星球的槟榔,以致于说话嘀嘀咕咕。但我还是听清了,他在说这黑暗中都是飘忽的幽灵,因为这条航线曾经死过一百九十九个宇航员。话音未落,一个少女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别再说这前宇航时代的恐怖传说了!”她喊道,“我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个头发斑白的男人,看起来有些苍老而疲惫。他掏出个盒子递给我,自我介绍是旅团的老板。然而他还没开口,那个少女已经抢在前面,呼一下跑向我,大声询问我买下这个星球要多少钱。
她很美。四肢修长,矫健如同小鹿。和我说话时,她的话语里带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这让我知道,在宇宙防护服下,她的身体缀满了银铃共振片。这是星际舞者惯用的装饰,只要音乐响起,她们就会猛地跃起,旋转,跳跃,让埋在体内的共振片和身外的乐声同时作响,构成直击人心底,也直击人最底层欲望的乐章。
啊,这可怜又可爱的女孩子,我可不想马上让她失望。
于是我跟她说,嘿,不要着急。
我说我们可以坐下来喝点卖酒,她也可以在这星球上四处看看。
舞者少女的眼睛“呼”地亮了,她转过身,径直穿过油腻的船长和疲惫的老板,从船里拉出一个人来。对那个人来说,船的舱门显得有些狭小了。他是拼命从里面挤出来的。一个过分健壮的小伙子,剃着光头,墨镜的黑色镜面反射着星球的极光,同样反射着光的还有他那近乎要暴烈的层层肌肉,裸露在外的皮肤满是繁复的纹身。
就像前星际时代的动作明星,我想,他强壮、冷酷,仿佛随时会掏出一把连射的机关枪。
他终于艰难地钻出了舱门,舞者少女挽住他的手臂,两人一起走向远处。他们离开不久,有一团冷冷的光从舱门里飘出来,缓缓落地。
那是船里最后一个乘客。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孩。
她瘦小,干瘪,脖子上可以看见支棱出的骨头,身体却被一层又一层地包裹起来,最里层是厚厚的裙子,第二层是不停摆动的飘带,最外层,许多漂浮在空气中的浮空生物包裹着她。月光鱼、小文瑶鲨、飞天海马,时开时合的发光扇贝,以及小小的水母。
“啧。”小女孩口中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嘘、嘘。”
那些浮空生物训练有素,“呼啦”一声,全撤回了宇航船里,像一团幽幽的淡蓝色鬼火。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水母,被女孩死死地抱在手里,它所有的透明触须都高高竖起,挡在女孩面前,宛若戒备的枪矛。
“喂。”老板轻声问,“你也要去看看吗?”
“不了。”水母女孩和胖船长异口同声。
老板没有强制,只是点了点头。胖船长仿佛得到命令,高兴地奔跑起来,三步两步就回到了船上,“咚”的一声关上了舱门。好在水母女孩也没有回船的意图,她只是站在落地点上,借着水母的动力,悬浮在半空。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舞者少女和肌肉男人离开的方向,表情冷漠,眼神复杂。
“就随他们去吧。”
头发花白的老板打断我的好奇,他温和地说道。
“劳驾您,陪我一起逛逛吧。”
就这样我与他开始了漫步。
最开始时我们无话可说。独处时间久了,沉默让我尴尬。于是我开始摆弄老板送我的小方盒子,见我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老板笑了,从我手里拿过盒子,三下两下拆出一个窥探孔,让我用一边眼睛往里看。起初我以为那是一个最传统不过的万花筒,但我错了,那是一个无须点燃的故事烟花。在那里面,我看到了刚才美丽的舞者少女在尽情起舞,强壮的男人在烈火中高高举起宇航船,还有那个小女孩,在一片浮空生物中突然抓住那巨大的透明蓝色水母,一踮脚,就飞上高高的空中,裙裾飞扬,仿佛再也不会回来。
“这就是你们的表演吗?”
老板说是的,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或许就连他也知道,这样的表演有些落伍。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生意人的常态,跟我说这个故事烟花就送我了,然后他压低声音,说,如果需要,他们还贩卖一些酒、矿石还有散落于星际传说间的神奇药物,都是难以获得的……
我笑着说谢谢,我说其他的不需要,而酒,我这里有,有很多。
老板没有说话。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因为突然之间都谈到了彼此的禁忌,我们突然变得接近,也突然变得防备。为了不让这话题深入下去,我赶紧转头,我让老板看星球,看那地面,看那远方。
是这里。这里是我的星球。
它并不大,但它到底是个“星球”。我和老板踩着地面,地面嘎吱作响。我们仿佛走在龟裂而干旱的田野,可低下头去,看见的却依旧是碧绿。那是茂盛繁殖的藻类草,这一片是我开垦出的,比较浅,但也足以没过我们的脚跟。淡季的藻类柔软,细腻,不像旺季那帮疯狂地缠绕生长,温和的光下,散发着被暴晒的海洋味道。
而远处,远处是更深一些的藻类草丛。
那里有许多东西,我指给老板看,一些屏幕已经暗下去的数码设备,磕了半边的轻薄屏幕,碎瓷片、缝纫机,墙上嘴里衔着便条信笺的布谷鸟钟,种子,插在淡而无味宇航罐头里一套四件的银制餐具,还有盖着火漆印未曾拆封的信件,烟卷,冰棍杆。
更远处的藻类草深到了人的腰部,在那里行走宛若在粘稠的沼泽中跋涉,但并不妨碍远远的观赏。更大些的东西散落在那里,伸出一只胳膊的巨大雕塑,氧气管像旗帜一样高高树立的宇航员服,一本又一本堆叠起来的巨大书堆,某种远古巨兽的骨骼,仿佛一直在凝望时间深渊的定格钟表。我熟悉这里每一件东西,我指给老板看。我不能告诉他,这里每一件东西都是这幽灵航路上的一通寂寞记录。老板仔细听着,我想,他是感兴趣的。
现在是淡季。但即使是淡季,毫无准备就能走的地方也非常少。
很快,我们转身,回到了这场漫步的起点。
“你觉得这个星球怎么样?”我问老板。他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而这正合我意。接下来,只要我再引诱一番,他和他那些团员必定会放弃购买星球的想法,然后我们会在一起喝酒,唱歌,进行一次愉快地晚餐。我的无聊暂时能得到抚慰,而他们也会满意地离去。
然而我错了。老板抚着没有胡须的下巴,说出了一句话。
“这里……”他问,“这里是用磁力的,对吗?”
“什么?”
“您刚才给我看的,很多,又很杂,不是刻意收集的吧。”他说,“磁力,是磁力。”
然后他开始高谈阔论,他说,在从前的宇航操作中,经常有用这种方式搭建的临时平台。先开启磁力设备,将附近的带铁陨石或者太空垃圾吸过来,吸成一团,达到一定数量后,就可以暂时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星球。为了保证平台解体,这个磁力设备要一直开着,于是,各种各样的宇宙残骸也会被吸过来。
“……就像您刚才给我看的一样。”
他话音未落,我睁大了眼睛。
他不会是个卖艺团老板。卖艺团老板不会知道这些。
老板觉察到我的不安和不快。他停下了脚步。
隔着几步远,我们开始交谈。
“其实,我们都来自K星。”
“K星,啊,我知道,那里并不远……”
“不,您不知道。”老板眯起眼睛,“您先说说看,我的船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船长?中……一个中年人?”
“对,中年人,胡子拉碴,满脸油腻,槟榔嚼多了,牙都是黑的。浑身汗味,活像一头会走路的蒜。嘴里说着宇航员的脏话,要不就是说那些神叨叨的鬼故事,对稍微平头正脸的女孩子都不会放过,要流着口水揩个油,不是吗?
“看起来……似乎如此。”
“可他,只有十九岁。”
“什么?”
“十九岁,一个半大孩子,跑航线的时间不过三年,满脸长着青春痘,咋咋呼呼,做船长一点也不能被人信任。因为太想赚钱,于是他就借钱换了肚皮、牙齿还有脸,假装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连哄带骗,才终于找到些航线,勉强工作。”
我顿了顿。没有说话。
老板又继续说道。
“看见飞船前那个抱水母的么?我们的驯兽师。”
“看到了,那是个小姑娘呀?”
“呵呵,是的,小姑娘。看,她才不到一米五,又瘦又小,鼻子嘴巴都是扁的,一点也不出众不好看,还不会笑,总是一副凶巴巴冷冰冰的神情。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到她,会想到这样一句话吧?”
“是……是这样吗?”
“她比我年纪还大,四十七了。”
“啊?!”
“年轻的时候,她曾经是酒吧里的卡门,舞厅里的玫瑰,每当出场,所有男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在她身上,即使在她生下孩子后,这种迷恋,这种荷尔蒙都没有停止过。但是,那个孩子得了重病,这可怜的母亲不惜求助于昔日的男人。那是种很严重的病,是个深深的无底洞,她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榨干了他们的资助,也耗光了他们对她所有的爱恋。在最后一个爱慕者离去后,她不得不开始出卖自己的头发,牙齿,然后是器官,整个身体,到了最后,孩子还是死了。一身债务的她,只得栖身于这幅无人肯要的侏儒少女之身,一次又一次地被水母拉上天空,进行引人眼球的动物表演来糊口。现在,她还是她,可除了有奇怪倾向的人,再也没有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
我张了张嘴,话说不出来。
老板再一次说话。
“看到那对小情人了么?”
“哦。他们并不是……”
“您猜对了,并不是。在其他人看来,女孩子美丽动人,男孩子强壮英俊,简直像肥皂剧里的剧情,一场如梦似画般的恋爱。”
“你大概要告诉我并不是这样。”
“当然。您要知道,这已经是那位小伙子换的第三具身躯……”
“那他一定欠了很多钱。”
“他不在乎。毕竟他曾经也是名气不小的希望之星。万众瞩目的代价,必定是讨好大多数的眼睛,而其中最苛刻的一双,就来自于他自己。为了保证自己的‘完美’, 他疯狂地追赶着潮流。然而潮流变化是如此之快,今天最受欢迎的还是正义凛然的外表,晚一些就变成了白净文弱才是动人,而现在,浑身肌肉,如同烈马般的男孩才是最流行最受欢迎的。不断地更换身体让他沦落到在这旅行表演团打工,可他不在乎。毕竟在我们表演时有女孩献上鲜花,他站在火焰表演之中,宛如情圣,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我怀疑,除了自己,他有没有爱上过谁。”
“那个女孩儿呢?她是水母……那一位的女儿。”
“不是。她是别人家的儿子,但他被遗弃了,那个曾经失去太多的母亲在孩子死去后收留了他,却也剥夺了他的身体。他曾经是如此天真可爱,但那失心的母亲强迫她换成了自己女儿的身体,那位已经损失和牺牲了太多的母亲随时随地地盯着‘她’,衣饰经过修饰,额边的花依据那一晚的观众调整位置,最有钱的那位观众坐在哪儿,那朵花就会朝向哪里。她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她落泪时候的泪珠儿,那位母亲都非常严苛地进行过教训,她跳起舞来热烈而奔放,但没有一个动作出自她自愿,每一个媚眼,每一个手势,都来自于背后的操控。是的,她是个精致的傀儡,所有的丝线都攥在她母亲的手里。或许到现在,他已经弄不明白,他到底是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老板停了下来。
“其实我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我们不约而同地,把K星当成自己的出生地。”
“那么……嗯……”
“换身体。没错,我们在那里换了身体——我们躺在手术台上,注射麻药,昏迷过去。然后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取走了,换成另一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这一部分。换了一个,一个,又一个,再一个,直到更换整个身体……你要知道,这些事,我们几乎不向别人提起。”
“但您跟我……”
“不要打断我。我们不提,是因为到了最后,就连我们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自己’。是这幅身躯,是那原生的器官,还是模糊不清的大脑,或者更抽象的,心?喔,这不是绿野仙踪,所以没有人知道。”
“……那您为什么要跟我说?”
“看来我的团员们很喜欢这个星球,但如果你因此抬价,这份买卖是会告吹的。毕竟,为了换身,我们每个人都负了好大一笔债。”
“真的是这样吗?”
我狐疑地看向老板。老板沉默着,对我报以平静的目光。
我不得不又一次开口:“不止……如此吧?”
老板依旧看着我,我看见他病恹恹脸上荡漾开诡异的笑容。
我哑口无言。我入套了。眼前的生意人哪里是诉苦砍价,他是在做一桩买卖。他把自己团员的秘密当作价码,要求我也交出等价的秘密。
他已经看穿我了。完完全全。
能够吸出星球的磁力设备价格昂贵,绝不是一个隐居的星际旅者可以买下的,就算他藏有一大堆禁酒偷偷出售也不可以。我擦一把头上的冷汗,我知道,现在不说不行。
“其实,我根本不想卖这个星球。”
“哦。”老板牵动嘴角,并不惊讶。
“跟你们一样……”我艰难地选择措辞,“我不是我,这个星球也不是个星球,啊啊,不,请不要打断我,这是太久远的过去,让我一气说完……”
传说中这条危险的航线上死过一百九十九个宇航员,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的我还不是星际旅者,而是专门推销酒和磁力设备的售货员,开着破烂的小飞船,在宇宙缓慢地穿行。星际联邦颁布酒精和磁力设备垄断销售的那天,我还在航程之中,宇宙太大,消息的转发被大大的延误了,混乱之中,我并没有收到禁令,并且在禁令后的许多天,我载着一大堆已经变成违禁品的货物,堂而皇之地飞过了星际联邦。
我被误以为是走私犯,小小航船被守卫击中。万幸的是,在我死去之前,他们发现了自己的错误。随船的船医来自K星,他灵机一动,手忙脚乱地开始了换身手术。
我活下来了。但我还是我吗?
没有人解答我的问题,为了掩盖这桩丑事,击中事件变成了航船事故,而我变成了星际旅者。而我也无法拒绝协助,因为我捡回了一条命,而且更换身体的费用昂贵,我无法支付。
离开医院后的我仿佛幽灵,在这航线徘徊,寻找自己最初的身体,那个售货员。
“磁力。你说的没错,是磁力。”
我找到了我最初的身体,“它”还漂浮在宇宙之中,航线的角落。藏在宇航服下的磁力设备在混乱中被打开了,几块不大不小的陨石吸在“它”身上,除此之外,还有那一大箱一大箱的好酒。不知从何处吸来的藻类草覆盖了“它”,让“它”显示着葱葱郁郁的绿色。
我原本想向“它”告别,然而某一刻,我的想法改变了。
我飞向它,搬开了所有的酒,然后把“它”身上的磁力设备开到最大。
面对自己曾经的身体是件恐怖的事情,而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磁力设备吸来了更多的陨石和尘埃,星球缓慢成形。我开始培育藻类草,它们从我曾经的身体逐步蔓延到地面。在柔软的绿色覆盖了星球的那一刻,我向星际联邦宣告,我发现了一个新的星球。
没有人来探查这个星球的来处。因为它实在太小,官员们爽快地把它判给了我。很快,藻类草养料、人造大气层这样的资助源源不断,我开始建屋子,我开始种树,甚至开始计划着如何给这里弄一个小小的湖泊或是海洋。我不再是落拓的星际旅者,也不是曾经的酒精销售员,我再一次蜕变,变成了一个拥有星球的隐士,过上了或许令人艳羡的生活。
然而,我忘不掉,我不能忘掉。
每天清晨,当我踩在藻类上,幻想着如何搭造自己的世界之时,我总会想起,这美好的星球皮囊之下,是一具宇航员的尸体。
我的,曾经的尸体。
说完这些我气喘吁吁,不算炎热的行星淡季里,我流了一头的汗。这个秘密我本打算带到坟墓,可我还是说了出来。此刻,我情绪激动,双腿打战,站在我对面的白发老板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神色复杂的忧伤。
他踩了踩柔软的地面,地面回应,嘎吱作响。
然后他转过身,高声呼唤团员。他告诉他们,我并没有出售星球的意象。舞者流露出遗憾的神情,其余的人倒是无所谓。他们并不知道我已知晓他们的秘密,只是温和地致谢。按照以往,我拿出麦酒,试图讨好地招待他们一番。可这还是太迟了,等我走出小屋,他们已经打开了舱门,全部回到了宇航船中。
“再见了。”老板挥手,在胸前比了个奇怪的手势,“守口如瓶。”
宇航船上升,发出呼呼的风声。巨大的风和光圈让我睁不开眼睛,宇航船就这么消失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虚有其表的旅团,留下的只有那个故事烟花,成为我众多收藏品中的一个。
“他到底会是谁呢?那个老板?”
说到此处,老Geis先生把小小盒子在手中翻来覆去。
“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绝不是什么卖狗皮膏药的旅团老板,他的知识,他的魄力,根本就不属于那个破破烂烂的卖艺团……”
老Geis又一次问出了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那幅皮囊下,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