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傅雷
之前在提倡译者应该努力使自己的译作超越原作时,有读者在文章下留言: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傅雷了?这个逻辑让我无从反驳。难道只有傅雷本人,才配拥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这种自轻自贱的想法何其可悲。
虽然我不是傅雷,但这并不妨碍广大译者将傅雷视为偶像,并努力向他看齐。若是一不小心再出几个“傅雷”,对中国文坛和译界那可是天大的幸事,所以今天我们就来讲一讲,如何能够成为“傅雷”。
从那位读者的留言来看,傅雷作为一名出色的翻译家,在广大民众心里的地位毋庸置疑,但是大家对傅雷的了解究竟有多少呢(有的人或许只知道这是个在文革中自杀的翻译家,连他翻译何种语言都不清楚),所以在进入正文之前,我们先来简单介绍一下傅雷的生平:
傅雷,字怒安,是中国著名的翻译家、文艺评论家,兼通文史哲音乐。他一生翻译了34部文学著作,15卷的《傅雷译文集》共计约500万字,其中多为法国文豪巴尔扎克和罗曼·罗兰的作品。有人赞誉:没有傅雷,就没有巴尔扎克在中国。
傅雷于1908年出生于上海,1928年留学法国巴黎大学学习艺术理论,1931年回国。
1937年,傅雷所译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第一卷发表。傅雷在《译者献词》中写道:“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1949年后,傅雷谢绝清华大学的邀请,成了体制外的一名自由职业者,以翻译、教学为业,日常生活主要靠稿费维持。
1957年下半年,傅雷被指控为“亲美反苏”急先锋。1958年,傅雷被宣布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1966年8月30日,红卫兵砸开了傅家大门。在经历连续四天三夜的抄家以后,9月2日晚,傅雷同夫人朱梅馥于家中自缢而死。
1979年,傅雷、朱梅馥追悼会举行,会上宣布,1958年将傅雷划为右派分子是错误的;文革中所受诬陷迫害,一律平反昭雪,彻底恢复政治名誉。
2013年,傅雷夫妇骨灰安葬在上海。墓碑上刻着《傅雷家书》中的一句话:“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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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的坎坷经历和他的认真强硬的性格是分不开的,同时,在他身上也不缺乏文人的天真。正是这种认真和对艺术的追求,使得他能够潜心学问,短短一生贡献出了大量的作品和译著。
傅雷和钱钟书的翻译理论十分相似,强调“神似”,认为“理想的译文仿佛是原作者的中文写作”,主张两种文字要“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可以说是‘改写论’的忠实实践者。在《世界文学》前主编余中先的这篇《傅雷的认真与较真》里可以找到更多关于傅雷的‘改写’实例,这里不赘述。今天我们主要来详尽了解一下傅雷的翻译思想,看看能否从中得出成为 “傅雷”的必备条件。
想要了解一个译者/作家的思想,还有什么比听他/她自己说更直截了当的呢?下面这篇文章是傅雷1957年应《文艺报》编辑邀请撰写的《翻译经验点滴》,是目前所见唯一一篇傅雷系统谈论翻译的文章。同样,括号内加入了我自己的解说,不喜欢的可以看完全文后回头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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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报》编辑部要我谈谈翻译问题,把我难住了,多少年来多少人要我谈,我都婉词谢绝,因为有顾虑。谈翻译界现状吧,怕估计形势不足,倒反犯了自高自大的嫌疑;五四年翻译会议前,向领导提过一份意见书,也是奉领导之命写的,曾经引起不少人的情绪,一之为甚,岂可再乎?谈理论吧,浅的大家都知道,不必浪费笔墨;谈得深入一些吧,个个人敝帚自珍,即使展开论战,最后也很容易抬出见仁见智的话,不了了之。而且翻译重在实践,我就一向以眼高手低为苦。文艺理论家不大能兼作诗人或小说家,翻译工作也不例外;曾经见过一些人写翻译理论,头头是道,非常中肯,译的东西却不高明得很,我常引以为戒(*轻理论而重实践似乎是大部分译者的通病,但是理论和实践二者并不矛盾,无法割裂开来,好的翻译学者常常也是好的译者)。不得已,谈一些点点滴滴的经验吧。
我有个缺点:把什么事看得千难万难,保守思想很重,不必说出版社指定的书,我不敢担承,便是自己喜爱的作品也要踌躇再三。一九三八年译《嘉尔曼》,事先畏缩了很久,一九五四年译《老实人》,足足考虑了一年不敢动笔,直到试译了万把字,才通知出版社。至于巴尔扎克,更是远在一九三八年就开始打主意的。
我这样的踌躇当然有思想根源。第一,由于我热爱文艺,视文艺工作为崇高神圣的事业,不但把损害艺术品看做像歪曲真理一样严重,并且介绍一件艺术品不能还它一件艺术品,就觉得不能容忍(*注重译作的艺术价值,而不是原作的复制,暗合Reiss的功能理论。),所以态度不知不觉的变得特别郑重,思想变得很保守。译者不深刻的理解、体会与感受原作,决不可能叫读者理解、体会与感受(*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首先作为读者,体会与感受原作,然后作为作者,将自己的体会与感受传递给读者,说读者读的其实是译者的理解也不为过)。而朋友:有的人始终与我格格不入,那就不必勉强;有的人与我一见如故,甚至相见恨晚。但即使对一见如故的朋友,也非一朝一夕所能真切了解。想译一部喜欢的作品要读到四遍五遍,才能把情节、故事记得烂熟,分析彻底,人物历历如在目前,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也能慢慢咂摸出来(*对原作的充分理解,这时,更重要的不是译者的译入语水平,而是译者的文学修养。“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这个表述很有趣,Dostoyevsky的德语译者Svetlana Geier就曾说过,好书应该是‘inexhaustible’的,即内容无穷无尽,每读一遍都可以发现新的东西,有新的感悟,最显著的例子是《红楼梦》,一本书就可以撑起一门学科)。但做了这些功夫是不是翻译的条件就具备了呢?不。因为翻译作品不仅仅在于了解与体会,还需要进一步把我所了解的,体会的,又忠实又动人地表达出来。两个性格相反的人成为知己的例子并不少,古语所谓刚柔相济,相反相成;喜爱一部与自己的气质迥不相侔的作品也很可能,但要表达这样的作品等于要脱胎换骨,变做与我性情脾气差别很大,或竟相反的另一个人。倘若明知原作者的气质与我的各走极端,那倒好办,不译就是了。无奈大多数的情形是双方的精神距离并不很明确,我的风格能否适应原作的风格,一时也摸不清。了解对方固然难,了解自己也不容易。比如我有幽默感而没写过幽默文章,有正义感而没写过匕首一般的杂文;面对着服尔德那种句句辛辣,字字尖刻,而又笔致清淡,干净素雅的寓言体小说,叫我怎能不逡巡畏缩,试过方知呢?《老实人》的译文前后改过八道,原作的精神究竟传出多少还是没有把握(*这里对于风格的讨论也十分有趣。译者究竟需不需要模仿原作的风格呢?这个问题一直争论许久。之前从目的论的角度讨论过,见关于翻译文体的几点看法,并未深入,在原来翻译界的杠精不止中国有也略有涉及。可以明确的是,一部译作会不可避免地同时带有原作者和译者的风格,前者主要体现在遣词造句和修辞手法的运用,翻译过程中会有或多或少的损失,而后者主要体现在译者自身的idiolect——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烙印,像指纹一样,独一无二,无法摆脱。译者对自己的风格有清醒的认知,有意识地选择与自己风格相近的作者,也不失为一个扬长避短/锦上添花的好方法,可惜现在一则很少有译者会考虑自己的风格,甚至原文的风格,译出来的东西千篇一律;二则大部分译者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做决定的往往是出版社和编辑)。
因此,我深深地感到:(一)从文学的类别来说,译书要认清自己的所短所长,不善于说理的人不必勉强译理论书,不会做诗的人千万不要译诗(*划重点,译者也必须具备和原作者相当的译入语水平和文学造诣,译作才能不逊于原作。好的译者往往也是好的作家,从《傅雷家书》比傅雷的译作更脍炙人口就可见一斑),弄得不仅诗意全无,连散文都不像,用哈哈镜介绍作品,无异自甘做文艺的罪人。(二)从文学的派别来说,我们得弄清楚自己最适宜于哪一派:浪漫派还是古典派?写实派还是现代派?每一派中又是哪几个作家?同一作家又是哪几部作品?我们的界限与适应力(幅度)只能在实践中见分晓(*协调自己的风格和原作者的风格)。勉强不来的,即是试译了几万字,也得“报废”,毫不可惜;能适应的还须格外加工。测验“适应”与否的第一个尺度是对原作是否热爱,因为感情与了解是互为因果的;第二个尺度是我们的艺术眼光,没有相当的识见,很可能自以为适应,而实际只是一厢情愿。
使我郑重将事的第二个原因,是学识不足,修养不够。虽然我趣味比较广,治学比较杂,但杂而不精,什么都是一知半解,不派正用。文学既以整个社会整个人为对象,自然牵涉到政治、经济、哲学、科学、历史、绘画、雕塑、建筑、音乐,以至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无所不包(*翻译不像大多数人以为的那样是单纯语言层面的转换,译者必须了解甚至精通自己所译的东西,自己都不懂,谈何传达给读者/听众呢?所以医学会议口译、法律文献翻译等等会对译者的专业知识有很高的要求。一旦涉及到文学,这些‘额外的’知识的重要性却往往被大众和译者自身忽略,继而认为文学翻译不是什么有专业难度的事情,懂外语的人都可以做,事实当然并非如此)。有些疑难,便是驰书国外找到了专家说明,因为国情不同,习俗不同,日常生活的用具不同,自己懂了仍不能使读者懂(像巴尔扎克那种工笔画,主人翁住的屋子,不是先画一张草图,情节就不容易理解清楚)。
琢磨文字的那部分工作尤其使我长年感到苦闷。中国人的思想方式和西方人的距离多么远。他们喜欢抽象,长于分析;我们喜欢具体,长于综合。要不在精神上彻底融化,光是硬生生的照字面搬过来,不但原文完全丧失了美感,连意义都晦涩难解,叫读者莫名其妙。这不过是求其达意,还没有谈到风格呢。原文的风格不论怎么样,总是统一的,完整的;译文当然不能支离破碎(*此处涉及对原文的‘改写’,傅雷本人并不提倡字面上的忠于原文,更强调原著的精神。‘改写’这个词听起来离经叛道,甚至大逆不道,但是本质上也只是使其更适应译入语的语言模式和思维习惯而已)。可是我们的语言还在成长的阶段,没有定形,没有准则;另一方面,规范化是文艺的大敌。我们有时需要用文言,但文言在译文中是否水乳交融便是问题;我重译《克利斯朵夫》的动机,除了改正错误,主要是因为初译本运用文言的方式,使译文的风格驳杂不纯。方言有时也得用,但太浓厚的中国地方色彩会妨碍原作的地方色彩。纯粹用普通话吧,淡而无味,生趣索然,不能作为艺术工具(*这种想法具有鲜明的时代意味,当时提倡文学作品要贴近底层人民群众的生活,所以涌现一批乡土文学作家,如赵树理,孙犁。此类作品看似用方言,实则还是以普通话为主,只掺杂少量通俗易懂的方言词汇。普通话当时还出现时间尚短,还没有文学基础,所以被傅雷认为淡而无味,仅仅是一种标准化的语言模式。现在很少还有人这么认为)。多读中国的古典作品,熟悉各地的方言,急切之间也未必能收效,而且只能对译文的语汇与句法有所帮助(*提高译入语写作水平,唯有多读书,多积累);至于形成和谐完整的风格,更有赖于长期的艺术熏陶。像上面说过的一样,文字问题基本也是个艺术眼光的问题;要提高译文,先得有个客观标准(*实则还是个人的主观标准),分得出文章的好坏。
文学的对象既然以人为主,人生经验不丰富,就不能充分体会一部作品的妙处。而人情世故是没有具体知识可学的。所以我们除了专业修养,广泛涉猎以外,还得训练我们观察、感受、想象的能力;平时要深入生活,了解人,关心人,关心一切,才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伟大的作家后面,把他的心曲诉说给读者听。因为文学家是解剖社会的医生,挖掘灵魂的探险家,悲天悯人的宗教家,热情如沸的革命家;所以要做他的代言人,也得像宗教家一般的虔诚,像科学家一般的精密,像革命志士一般的刻苦顽强。以上说的翻译条件,是不是我都做到了?不,差得远呢!可是我不能因为能力薄弱而降低对自己的要求。艺术的高峰是客观的存在,决不会原谅我的渺小而来迁就我的。取法乎上,得乎其中,一切学问都是如此。
另外一点儿经验,也可以附带说说。我最初从事翻译是在国外求学的时期,目的单单为学习外文,译过梅里美和都德的几部小说,非但没想到投稿,译文后来怎么丢的都记不起来,这也不足为奇,谁珍惜青年时代的课卷呢?一九二九年至一九三一年间,因为爱好音乐,受到罗曼·罗兰作品的启示,便译了《贝多芬传》,寄给商务印书馆,被退回了;一九三三年译了莫罗阿的《恋爱与牺牲》寄给开明,被退回了(上述两种以后都是重新译过的)。那时被退的译稿当然不止这两部;但我从来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因为总认为自己程度不够。事后证明,我的看法果然不错;因为过了几年,再看一遍旧稿,觉得当年的编辑没有把我幼稚的译文出版,真是万幸。和我同辈的作家大半都有类似的经历。甘心情愿地多做几年学徒,原是当时普遍的风气。假如从旧社会中来的人还不是一无足取的话,这个风气似乎值得现代的青年再来提倡一下。
一九五七年五月十二日
原载《文艺报》一九五七年第十期(摘自译匠,《傅雷:翻译经验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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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篇文章,我们可以清楚地发现,想要成为一名杰出的文学翻译,自身的文学素养(译入语写作水平及文学造诣)必不可少,外语能力反倒极少被提及了。纵观古今中外的有名翻译大家,不难发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凡是优秀翻译家,往往同时也是优秀的作家,凡是诗歌翻译得出彩,其译者本身也一定是有名的诗人。
就文学翻译来讲,译入语水平确实是能决定你在这一行成就高低的关键。或许刚开始做翻译时,我们往往更重视外语水平,准确解读原文原意才是关键,但是渐渐地就会发现,当大家外语水平差不多的时候,能决定译文质量高低的只有译者的译入语写作水平——能否把原文的宝藏全部挖掘出来,不仅读懂读通,而且有所感悟,并且成功地表达出来传递给读者。就像模仿一幅画,鉴赏起来可以头头是道,但是如果自身绘画能力不行,得到的只能是下图了:

当然,对翻译的正确认识也很重要,这和译者自身的文学素养并不矛盾。翻译思想,比如“改写”,从来不是掩盖译者无能的手段,而是解开译者镣铐的钥匙,让译者的才能得以更充分地发挥。从傅雷的翻译思想可以看出,要成为一名好的翻译,绝对不是亦步亦趋、机械地复刻原文就可以了,因为后者恰恰是最省力对文学素养要求最低的偷懒方式。希望傅雷的文章能够对大家对于翻译和译者的认识有所启发,我由衷希望看到越来越多的“傅雷”出现,让《约翰·克里斯朵夫》不再成为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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