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大师的声音：重温莱昂内尔·罗宾斯的伦敦经济学院讲演录
作者简介：杨玉生，经济学博士，辽宁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经济思想史专业博士生导师，多年来潜心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西方经济学、经济思想史研究。杨教授也是《经济思想史:伦敦经济学院讲演录》中文版的译者。
《经济思想史:伦敦经济学院讲演录》是英国著名经济学家莱昂内尔·罗宾斯教授（Lionel Robbins，1898—1984）在伦敦经济学院所做的关于经济思想史的系列讲演。编者根据罗宾斯教授的讲演录音整理文稿而予以编辑出版。
本书英文编者指出：经济思想史并不是由它自身写出来的，而是由具有不同观点的经济思想史学家写出来的。经济思想史学家在他们所写的经济思想史中，必然反映他们自己的理论观点，或者以他们自己的观点对经济思想史上的各种理论进行评说。
罗宾斯教授作为一个博学的学者，自然也要以自己的理论观点对经济思想史上的各种理论进行评说，同时，他也力求使自己的理论评说达到公平、公正，或者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他所面临的各种理论。
《经济思想史》的逻辑架构
从结构上说，本书由五个部分构成：预见、体系的形成、19世纪的古典主义、19世纪中期的其他思想、现代分析的开端。
预见部分论述亚当·斯密以前的经济思想，即从古希腊到重商主义的经济思想。
体系的形成部分论述坎蒂隆、重农学派、洛克、休谟、配第和斯密的经济思想，重点论述亚当·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以下简称《国富论》）的基本理论和政策。
所谓体系的形成，是一个过程。可以把坎蒂隆、重农学派、洛克、休谟等的经济思想看做是不断走近成熟经济理论体系的经济思想的演进，而斯密《国富论》的问世则表明完整经济理论体系的最终形成。
19世纪的古典主义部分论述包括李嘉图、马尔萨斯、约翰·斯图亚特·穆勒等人的理论，重点论述价值和分配理论。这一部分可以看做是对亚当·斯密《国富论》的引申和发展。
19世纪中期的其他思想论述圣·西门空想社会主义、马克思经济学和德国历史学派的经济理论，这一部分属于西方经济学家所说的异端。
现代分析的开端论述19世纪70年代发生的边际革命，包括变革的前驱，如古诺、杜能和雷的思想，重点论述作为边际革命代表人物的杰文斯、门格尔、瓦尔拉斯、马歇尔等的经济理论。这一部分是现代西方经济学的主要来源。这个结构和一般西方经济思想史教程的结构没有什么根本的不同。
罗宾斯教授演讲的特点
这里试阐述一下罗宾斯教授经济思想史讲演的几个特点。
01 不拘泥于经济思想史上一般被认定的已有理论观点，即使是权威们的错误，他也要本着科学的态度予以纠正。
例如，罗宾斯对斯密关于重商主义的批判就很不以为然，强调要全面理解重商主义。为此，他列举了重商主义著作，特别是托马斯·孟的著作《英国得自对外贸易的财富》的理论要点。并说：“我认为，斯密和古典经济学家的批评并不是有的放矢……很难说在狭义上更清楚地解释了重商主义。”
应该说，这种对待理论问题的态度是实事求是的，是科学的。在经济思想史上，经济学家们，包括像亚当·斯密这样的权威经济学家，对某一学派理论观点的评价可能失于偏颇或不恰当。对待这种评价的正确态度应该是客观地、实事求是地重新加以认识，而不能盲目崇拜偶像，维护权威们的观点。
02 实事求是地评价不同经济学家的理论贡献。这一点和上面相联系，但不完全是一回事，这里说的是对同一时代的不同经济学家理论贡献认定的问题。
例如，杰文斯和马歇尔都是边际革命时期或新古典时期的著名经济学家，人们对他们各自的理论贡献的认识不同。例如，凯恩斯在《马歇尔传记》中便做了赞扬马歇尔而贬低杰文斯的评价。凯恩斯认为，同效用相联系的价值理论是马歇尔和杰文斯同时想出的，而杰文斯抢先提出了这些观点。
罗宾斯指出，凯恩斯的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杰文斯是在1862年英国经济学学会上阐述他的观点的，并在1866年的《皇家统计学会杂志》中再次阐述了这些观点。1871年他出版了《政治经济学理论》，并在1879年出版了重要的第二版，这一版中包含一篇很长的表明戈森和其他人的贡献的序言，并提供了第一个数理经济学文献。这可以看做是罗宾斯实事求是地对待经济学家理论贡献的一个典型例证。
03 不忽略小人物对于经济理论或经济思想的贡献。
在罗宾斯的系列讲演中，随处可以看到他对于这些不出名的小人物对于有关理论贡献的提示。举一个例子，在经济思想史上，人们显然不知道马歇尔曾和夫人（玛丽·马歇尔）合作写了《产业经济学》一书。
罗宾斯对该书评价甚高，认为该书是其时代的大多数先进经济思想最好的代表。但马歇尔为此感到羞耻。罗宾斯认为这是马歇尔不够豁达的方面。无疑，马歇尔是一位伟大的经济学家，但在对待别人，包括对待他的妻子的理论贡献的态度上，却不像罗宾斯那样可取。
04 循循善诱和诲人不倦的教学态度。
在罗宾斯的讲演系列中，他总是采取和同学们共同探讨问题的态度，根据学生们已有的知识和现实生活经验，来启发学生对于理论的认识。他也不是“一刀切”地要求学生们掌握他所讲授的知识。甚至，学生进入教室之前所需花费的时间，他也考虑到了，在上课6分钟之内，一般不开始正式演讲。凡此种种，都值得从事经济学和经济思想史教学的人效法。
罗宾斯对马克思的评价
罗宾斯在其经济思想史讲演系列中也涉及了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他说，马克思可能是他的时代最好的经济思想史学家，马克思有一双远比古典经济思想史学家更好的眼睛。马克思发现了配第的长处，发现了魁奈的发明，认识到了斯密和李嘉图的重要贡献。
但罗宾斯作为一个正统的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家，对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也表现出某种否定的倾向。他像一切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一样，强调《资本论》第1卷的价值分析和第3卷的分析不能协调。
当然，非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对马克思经济理论表现出某种否定的倾向是毫不奇怪的，让他们完全承认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是不现实的。但是，罗宾斯毕竟不同于对马克思抱有极端敌视态度的经济学家，他肯定马克思做出了许多重要的理论贡献。
经济思想史的重要地位
需要指出，罗宾斯十分强调研究经济思想史的重要意义。他提出这样的问题：我们为什么应当注意社会科学研究的历史？ 他回答说，当代的制度和当代的思想充满过去的传统，知道各种思想是如何发源的，它们的兴衰情况如何，它们是如何转变的，它们在日常会话中的含义——这些是必须面对的课题，即使你们不成为专家。
他引证维多利亚时代英国著名历史学家马克·帕惕森的话说： “一个不知道那些在他面前走过的人在想什么的人，他当然是根据他自己的思想来确定一种不合适的价值。”
经济思想史作为一门重要的学科，研究经济思想或经济理论发展和演变的历程，也预见经济思想或经济理论未来的发展趋势，是从事理论经济学研究的人必须掌握的一门大学问。一个堪称经济学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经济思想史茫然无知。在这个方面，我们也可以从罗宾斯的论述中得到一点儿启迪。
（本文在不改变作者原意的基础上略有删减）
END
英国著名经济学家莱昂内尔·罗宾斯教授所著的《经济思想史:伦敦经济学院讲演录》已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获取最新版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