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乱搞的中年男人。

这个故事是我听来的。

晚上去干洗店取衣服，这也是店里比较热闹的时候，大家都爱往这儿来。洗好的或者缝补好的衣服，吃过饭洗过澡，顺路就取了。店主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身体恰到好处的丰满，举手谈笑间有种俗气的温柔。连我这个女的，都觉得她风韵犹存。

女店主在熨裤脚，手推着熨斗，仔细的紧，她男人坐在桌子旁喝酒吃菜。这时有个男的悠哉地走进来。手上戴着一个金戒指，没有戴金链子，但并不影响宝马皮带透出来的油腻。

女店主：看你最近长好了哇。最近没去跳舞吗？

男：没有，不去了，那件事搞得我烦死了。

跳舞指的不是舞厅不是酒吧，是这附近一个文化广场。每天晚上都几个连的人跳舞。分成四派：老年广场舞，健身操，太极扇，还有交谊舞。没错，这个男的是搂搂抱抱的交谊舞的常客。

虽然老板娘不去跳舞，天天待在店里，顾客讲的八卦多了，舞场上的中老年花花草草的事情，没有一件不知道的。

女店主：咋的了。听说有个跳舞的女的去你家要和你殉情，多大年纪了还整着这痴男怨女的，幼不幼稚。

男：她就是个神经病。那么多女的来我家，就她一个人想不开。

女店主：为啥神经病就找上你啊。

男：殉情倒没有那么严重。她来我家坐，晚上来，我刚好要去上夜班，哪里顾得上她。前几次还好，客客气气的。后来我赶她，赶都赶不走。闹着要自杀。又是拿菜刀又是要跳楼的。

女店主：你这个坏家伙。人家跳舞你去乱搞。

男：这种女的才是真正坏。她赖上我了，我有什么办法哟！

我听着有趣，就坐下，假装玩手机，接着听两人闲磕。

女店主：那她干嘛不找张三不找李四，非找你不可。

男：那不是因为神经病女人，找你家老刘没找到嘛。

店里一阵哄笑。她男人以前也搂个老女人跳交谊舞。女店主也大方地跟着笑。

女店主：你前段时间不是天天请假，跳舞跳的班都不上了。有几个女人天天拉着你跳舞，还说养你。

男：这哪里行，那我不成了吃软饭的。

又一阵哄笑。大家心知肚明。

女店主：没事，反正你开吊车，工资高，也好多攒点钱给老婆孩子。后来，那个自杀的女人呢？

男：后来我报警了，给她送医院了。现在估计还住院呢。

女店主：警察不得把你关个几天，坏家伙。

男：关了半天，录完口供，我要去上夜班，就走了。

女店主：你整天倒是潇洒。后来有没有去医院看过人家？

男：我去干嘛啊，她全家人都陪着她，我去这不是找打啊。

女店主：你也知道你不对？

男：我有什么不对的啊，警察都没判我责任，她家人想判就判啊。巴巴地求着我，要跟我好，要我给她生个孩子。她知不知道，我有老婆孩子，我和她生的孩子叫私生子。那么大的年纪，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呢。

大家三笑。

女店主：这个时候你就一点情分都不讲了。

男：本来就一起跳着舞，逛个街，回个家，哪有什么情分。

女店主：你再这样勾三搭四弄不干净，我告诉你老婆去。

男：我老婆在老家的。反正我每个月的钱都给她的，你去说好了。好了，我去买包烟，走了啊。

与店里数人告别，他把门带上，扬长而去。

女店主说，他经常带新交往的老女人来店里洗衣服，补衣服之类的，进来的时候用大拇指悄悄地指指身边的女人，挑一下眉毛，意思是喏，这是我新欢。剩下的人开始议论他，说他这个人过得潇洒，但是很自私，也有人说他私德败坏，影响风气，不过什么事情都往外说，问他他都讲，还是给生活平添了许多乐子。

我也离开了干洗店，店里依然欢声笑语。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这个事。中年人未必就要放弃自我的欲求，变得中规中矩，庸俗的像块坚硬的腊肉；未必就要举止妥帖端正，失去为自己争取的机会。爱和欲的挣扎，存在在每一个阶层、每一个年龄，不会消失也不会抹灭……我这个一贯以嘲笑公序良俗为乐的人，听到这个大叔大妈的狗血故事，还觉得有些意思。这个乱搞的工薪男人给了良好品德一记重重的耳光，在我看来，简直像个朋克中年。

被周围所有人否定有两个选择，要么否定自已，要么否定所有人，否定自已比较容易，因为否定了所有人后就是孤独，一般人很难忍受，大多数人宁愿苟苟地活着也不愿意忍受孤独。而他自顾自地，孤独和唾骂是他的代价，自由且开心，对他来说，应该就够了吧。公序良俗是个好东西，虽然又费力又没有什么卵用，但可以让人不会精神失常，可以变成规矩的平凡人。

善恶自有定论。记下这个故事，大家姑且一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