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卢旺达的记忆碎片
2002年至2005年我曾经在中国驻卢旺达大使馆政研室工作,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记忆已经遥远但并不陌生,我依然会偶尔想起那近三年生活的点点滴滴。
卢旺达位于中部非洲,号称“千山之国”,属于热带草原气候,风景秀丽。一提到卢旺达,人们总会提起1994年的种族大屠杀。胡图族和图西族是卢旺达的两大土著族群,胡图族人数众多,占卢旺达总人口的85%,图西族占15%。历史上种族矛盾根源复杂,1994年卢旺达在位总统的座机在卢旺达首都基加利上空被火箭击落,空难在卢旺达国内立即引发了胡图族与图西族两族的互相猜疑,从而爆发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武装冲突和部族大屠杀,近一百天里,将近100万人的生命被消失。
我当时在政研室的工作是研究当地的政经文化,内容之一就是对大屠杀进行研究和跟踪,包括大屠杀发生的根源、经过、后果以及给这个国家乃至非洲和世界的影响。
大屠杀后的10年中,过渡政府一直把消除大屠杀影响,处置大屠杀嫌疑当作政府工作的一个重点。2003年,卢旺达颁布了大屠杀之后的首部宪法,规定在居民身份证上取消部族属性。然而当年大屠杀的残暴,给两个部族人们的心灵留下的阴影,是10年的光阴无法抹平的。街上到处是流浪的衣不避体的战争孤儿、散落在城市乡村的简易的大屠杀纪念地可见累累白骨、监狱里人满为患,数万大屠杀嫌疑犯等待审判……
卡加梅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弥合民族矛盾,利用纪念大屠杀10周年活动,号召民众团结起来,重建国家经济。
为配合卢旺达政府纪念大屠杀10周年系列活动,米高梅电影公司和HBO影业在卢旺达政府支持下拍摄了两部电影《卢旺达饭店》和《四月某时》,两部电影都是以1994年发生在卢旺达的种族灭绝大屠杀为背景,真实地再现了那场血腥残酷的事件。电影中的一些镜头就是在我们使馆所在的山头上取景,我上下班路上曾遇到过摄制组拍片。影片之所以感人,在于其高度的真实性,记录了战争的残酷,人性的黑暗与光明。
刚到卢旺达时,一度非常想家。卢旺达多是山地,当地蔬菜种类稀少,使馆工作人员都是自己种菜。我带了西红柿、莴笋、辣椒和油菜风蔬菜种子,看着菜慢慢长出来,味道和国内吃到的一模一样,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借助熟悉的味道与自己过去的生活建立起联系,我心里也慢慢就踏实下来,也逐渐适应了在非洲的生活。工作之余,种菜成了我最喜欢的活动。
卢旺达蔬菜少,但花木众多,在首都基加利,有一种高大的火焰树,开出的花朵象火红的火把一样,雨季早起,树下总是落满了红色的花朵,花季时我上下班总喜欢绕千山饭店那条路上班,就是因为喜欢那条路两边的火焰树。当时网络不发达,我们的娱乐生活是下班后看国内带来的碟片,那段时间正看完《孝庄皇后》,尤其喜欢片中的主题曲《你》和《美人吟》,我用磁带翻录了这两首歌开车时听。为了多看几遍火焰树,也为了多听几遍这两首歌,好多天开着车在这山头上绕了又绕。
住所院子里的鳄梨熟了,我喜欢用葱碎拌生抽吃。果实太多吃不完,我和同事把果肉挖出来,和上面粉烙饼吃。后院菜畦里种有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用韭菜炒当地的小小的土鸡蛋吃,香极了!菜地旁边有棵大松树,掉落很多松针到韭菜地里,每次割了韭菜,先要把其中的细长的松针挑出来,非常费时。我种的辣椒竟然长成了小树,枝条上长满了辣椒,香菜吃不过来,开花结籽了,院墙上爬藤的佛手瓜也是果实累累,我不喜欢吃,但总是摘一盆放在房间里,看着就喜欢。我下班后最喜欢在菜地边留连,随手摘一个红透了的西红柿,边吃边巡视,感觉自己像个地主婆。
院墙处有几株椿树,下过雨之后走在树下,闻到很浓烈的香椿的气息,我当时不能断定是否是香椿,冒险摘了几片嫩叶子炒鸡蛋吃了,无恙。雨季里,后院大松树下的草地上长出了几朵大白蘑菇,我不敢贸然吃,又觉得这么好的蘑菇不吃简直是暴殄天物,先尝试用很多大蒜炒了一点,感觉吃后也无不适,遂第二次炒了一盘子,很美味,窗外天空鹰群盘桓,耳边传来俩黑工给草坪浇水聊天的声音,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在卢旺达的那段生活已经渐行渐远,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那里天空中是否还有鹰群在盘桓,那个院子里的鳄梨和韭菜是否还在茂盛生长,生活在继续,孩子们在成长,如今的卢旺达是东非经济强国,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6-2017年全球竞争力报告》显示,卢旺达在全球最具竞争力的139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名第52位,在非洲排名第三。
我每日穿梭在人来人往中,而对卢旺达的记忆,仍会不经意间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