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谁都逃不了
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
生了就任其自然的生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瘫着。这我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
病,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呢?
死,这回可是悲哀的事了。
摘自萧红《呼兰河传》
前几天看到这话的时候只觉得精辟,这可不就是人的一生吗?为生活而生活,认为一生都有老天的定数。谁知道今天竟只能感觉到仓皇和悲哀。
昨天夜四点左右,母亲进我房间,将我叫醒,同我说“你外公快不行了,我得回去一趟”,我垂死梦中惊坐起,外公这种情况好几年了,虽然一直出点小事,但是母亲却没有这样严肃和我说过。由着是第二天刚刚好是七月十四,母亲和我交代了一些回老家烧纸钱去市场上杀鸡淋血的事后。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五点左右,渐渐天亮。隐隐约约听到了母亲的嘱咐,真正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回老家了。
在家无能为力只能静候消息,母亲打来电话说已无力回天,唯有一口气吊着,看着着实心疼。据说在外公还没咽气的时候,外婆曾想为外公穿上寿衣,但被舅舅拦了下来。表哥表姐都迅速请假回了家就为赶着见最后一面,可回到了家,也是没能帮上忙的,为的只是心里安慰,又或者是家族规矩,在老人家未走之前赶回。也许是还留有余念不肯离去,抑或是鬼节之际不愿死在一个尴尬的节日,仍然有进气,只是出气微薄了。家人看着也是心疼,第二天赶忙送去icu,使用一天四五千的氧气管和生理盐水续命已得到暂时的解脱。
ICU重监病房真的只是续命,连看一眼也得是固定时间段,期间又能进食了。在这个ICU稳定的情况下,大家又忙起了各自的事,该上班的上班,该生活的生活。
好景不长,大家都想把外公从ICU转出,毕竟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再这样下去也只能是人财两空。只能静静等待一件一定会发生的事发生是件束手无策的事。母亲晚归的沉默,父亲黑夜中未熄灭的烟。
小的时候对外公的印象已经不太清楚了,只是记得外公在我懂事的时候就已经退休了。吃着公家的饭,很好的作息时间,早上早起散步,散步回来吃早饭,在南方从来不吃方便早餐的面食,坚决吃饭;中午午睡后去外面村里的小店喝一小盅酒,谈谈新闻财经教育。从不下地,从不进厨房,有着那个年代文化人自带的倔强和睿智。
对待小孩子也一样,古板,从来不惯着我们,从小就不敢抬眼看外公,长大了也不敢打马虎眼撒谎。尤其是吃饭,外公从来不准小孩子剩饭,以至于到现在都不敢怎么剩饭,在自己家会注意,到了外婆家就一点要把碗里的剩的饭粒一粒一粒数着吃下去。还有就是拿筷子,我一直没学会,食指老师微微翘起,导致一般吃饭我都不敢夹我外公面前的菜,就怕被教育而在餐桌下不来台。
外公家的教育一直都是最好的,外公家老师多,在初中高中曾走过比较无关紧要的后门。表哥们的素养,说话也比较儒雅。外公是新中国过来的人,重男轻女不言而喻,格外重视男孩子的教育,母亲并未埋怨过外公的偏心,在那个年代,那个农村,女性都默认了男性的地位,退居主内。
听我母亲说过,当年母亲嫁到奶奶家,外公是反对的。父亲兄弟姊妹众多,且当初并未分家,一家子住在老房子里,又挤又破。用母亲的话来说“我在你外公家能拿你外公学生的本子纸擦屁股,到了你们家只能用稻草”。为了爱情妈妈执意嫁给了我父亲,而我父亲也如愿取到了他老师的女儿。外公的不待见一直到我姐姐的出生,才渐渐放下成见,也许是我母亲最小,我家的孩子给老人家带来了快乐,使得外公也对我们这些年轻的小辈上心了起来。
谁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吧,开始喝酒成瘾,开始懵懂痴呆。人这种生物也真是奇怪,为什么人的身体会越来越老,心态却越来越年轻呢?与《返老还童》电影里完全相反的情节往往是人的一生的正常经历。或许大家都无法想象那个“半夜在医院还像小孩子央求一样要父亲给他买酒才肯睡觉的外公”,苦笑不得那个外婆描述“将洗洁精当成二锅头喝下去的那个外公”。那么骄傲那么矍铄的老人也逃不过这种痴人的病。
在母亲口中,外公是独生子女,只有外婆这个童养媳一直陪着他长大,一个人走路去外县读书,吃过很多苦,才有资格拿起粉笔教起了书。由于是独子,性格比较强势,和堂兄弟关系很好,一致对外。母亲曾叹息,外公年轻时候帮过很多人,也因为直来直往的性格得罪了很多人。外公这一辈子,养育了母亲一辈,熏陶了我们这一代,更是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桃李。
在2018.9.29,在母亲领着我去与弟弟去外公房间后半天内,外公溘然长逝。很感谢最后见到了外公一面,愿外公在天堂一切安好。
不孝孙女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