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员小五

家附近有个连锁理发店。我和我妈刚进门的时候，一个男孩一下子把我认出来了：“您是上周来剪头发的姐吧！”我微笑点头（既然被叫姐就得稳一点），说：“嗯嗯。今天是我和我妈两个人染发加剪发。”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对他说，小五！赶紧照顾客人！

涂完染发膏，小五坐在了我旁边。我看着手机想，别和我说话别和我说话，真的，我好想看手机！于是我跟“认真”地看起了手机。但我发现他总是被叫去洗头啊打扫啊，然后干完这些活，他几乎是跑着赶到我旁边坐好。我观察了一下，如果是正在和顾客聊天的小弟，就不会被叫到。 我正这样想着，一个路过的小孩对小五说，我快累死了。 小五说，我也是，太可怕了。 他刚说完，就又被叫去洗头了。 我想了想，等他回来，问他，什么太可怕？ 今天老板来了，太恐怖了，我已经拖了38遍地了！他压低声音说。 我看着地上的碎发，心想，有么？！ 不过，我还是说：是啊！老板嘛～ 呃，再说点什么呢…… 我问他，你有二十多了？ 他说，没有，我还未成年，17岁。 “17？！”我吓了一跳，边说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一头黄色的头发，削瘦的脸，干裂的嘴唇。 “对啊！不过马上就18岁了！”他笑了笑回答说。 “嗯嗯。18岁就能开车了。”我发誓我说的真的是驾驶汽车这件事。 “最重要的是能去网吧了！上回我借了同事的身份证还是不让我进去，气死我了！” 看来他最在乎这个。 “17岁真是年轻啊，这么小出来父母不心疼么？听你口音是东北的吧？怎么来北京了？” 他回答：“不想上学了，总干架，我后妈给我介绍了这个工作。”说到这儿他低下头，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我看见了他通红的手背，以及好几道裂口。 我心里给自己翻了三百个白眼，说：“我听他们都叫你小五。” 他回答：“对啊，我是助理员五号，原来我们有十个助理员，后来陆续走了一些人，但也懒得再排序了，所以我一直是小五。” 我说你快去喝点水吧。他笑了笑，看了看老板那个方向，说，其实我还没吃饭呢。 …… 这时总监过来看了看我的头发说，可以洗了。 我松了口气。 终于剪完吹完，我去结账，呼啦啦出现了好多人，店长，总监，一个伶俐的小姑娘，大家开始让我充钱升级会员卡，我则是不忘初心坚定原则，用强大的定力和后天修炼的委婉拒绝，咔咔咔一顿说，终于没有把3800元充到卡里。我心里暗自得意，不经意瞥见助理员小五，不知何时他也围在了旁边，悄悄地也不说话。不知道如果我充钱他会不会分到点提成。想想又不太可能，他前面排着那么多人。 出门的时候，他热情地拉开门，微笑着说欢迎下次再来。 我说谢谢，再见。 关门的时候，我想，他可真瘦啊，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