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太久,只见王英——阿蛮
1993年,奥黛丽赫本逝世,虽然我已经在很努力的接受一些现实,不过我唯一的女神就这样香消玉殒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难过的,在倪家山顶踌躇旋转了许久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1977年有幸跟随王英人民在公社观看了《罗马假日》,那时候估计是太淳朴的大伙儿欣赏不来这种高挺鼻梁,妇女们都坐在一起纳鞋底,男人们搓棉麻。恐怕真正去观赏的只有我一个,那句经典台词:“If I were dead and buried and I heard voice, beneath the sod my heart of dust would still rejoic”。——哪怕我已死去,被安葬,尘土之下的心也会为听到你的声音而喜悦。

这漫长的岁月渐渐将我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周遭疯长的紫芒都快要遮挡了我望眼可见的仙岛湖,于是我一边感慨红颜易逝一边希冀有人能来把这该死的杂草帮我清理了。清晨风就光顾了寒舍,卷走了小部分的穗毛,在碧空下还来回荡漾了几圈才舍得飞下山去。这风一到了晌午以后就狂躁不止,我像唐僧一样跟它絮叨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把它惹的更急,左右开弓呼啸吼过,我生平第一次对它发怒,毕竟它的行为会迫害到山下的百姓,于是它仗着自己背景强大后台过硬,全然不理会我的说词,变了脸。
天忽然暗沉下来,那云朵就在我头顶,仿佛再过稍会儿第一道闪电就会劈在我脸上,我暗暗咒骂,打哪儿也不能打脸啊,这要是残了谁能来给我修复。
这时突然出现个人影,小小的。估摸着应该只有十二岁,穿着单薄的衣衫和90年代非常匹配的塑料凉鞋,非常符合她的气质。背后还背了小背篓,里面好像放着什么东西,脚指头缝里还夹着黑黑的土渍,难不成是离家出走准备暂居我这寒舍?还有她的齐耳短发稍微遮住了脸颊天然的苹果肌,头顶像天线宝宝的一揪头发直直的竖起来,让我不由担心待会儿若是闪电来了误以为这是山上的制高点,朝她的冲天鬏劈头盖脸来一下,那不是惨绝人寰了。
我为了提醒她赶紧回去找妈妈,故意松散了一下她脚下的一块泥巴,示意这里不安全赶紧离开,哪知这女娃竟放下背篓拿出里面的简陋的蓑衣和镰刀,她熟练的穿上蓑衣后麻利的开始割据着我才絮叨了的紫芒,小嘴巴里还碎碎念:“如果我割一篓够烧一顿饭,那一天就要3篓,一个星期就是21篓,每周三晚饭不用自家烧可以节约一篓。那爸爸就能节约20篓的时间出来干活挣钱,妈妈就不会骂爸爸了……”这时候雨水开始像长针一般来临了,直到蓑草开始滴着水,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她的小背篓已经装了一半。我瞧这雨势应会越来越大,为了报答她帮我除掉了这烦人野草的恩情,我打算通知山下的居民来将她带走,我可不想在这里一万年没出现过意外,今天意外降临了。
等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应急反应,这女娃子居然在草丛里发现了我掩埋的石髓,她拾起一颗拿捏在手心,蓝紫通透迷人得很,尽管逆着光我也能看到她绽放笑容时露出的小牙。许是它时代长远又孕育在草土之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然后她嗅了嗅毫不犹豫的丢进嘴里。

“阿蛮!”。也不知是她太饿懒得咀嚼亦或是被这一生呐喊吓唬直接将那石髓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你跑哪儿去了!”这人应是当后的角色,不然那掌掴一下怎么这么稳准狠哪,“这种天气你还出来割草,不想活了是不是。”说完又抱着她心疼的哭泣,看来还是亲妈啊。
“你怎么了?”当妈的忽然发觉女娃子面色发白谈吐困难,阿蛮双手卡住自己喉咙想发声又发不出来,当妈的当机立断坐在地上将她面部朝下些微倒立,脸上焦急的汗水、滚烫的泪水与冰冷的雨水混合一起,但心底似乎因为是为母则刚的毅力让她采取紧急措施去拯救自己女儿,直到石髓从喉咙里滑出。
“咳咳咳……”。阿蛮感觉十分难受,就像刚从鬼门关渡了一劫。这时又来了一批人,都是同一个造型的斗笠蓑衣,为首的就问:“阿蛮出了么事?”
当妈的又使劲抱着她一边骂一边哭:“她吞了石头,我给她拍出来了,吓死我了。”这村民一听咋咋呼呼的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阿蛮,纷纷指责这个当妈的:“所以就说你们有什么不愉快的别当着孩子面儿,两夫妻的事儿闹得不愉快也别牵扯到孩子身上啊,她还不是被你骂出来的。”
“对不起阿蛮,今天确实是妈妈不对,脾气没控制好又骂了你爸爸。以后妈妈不发火了,你也别想不开了好不?”
阿蛮莫名其妙被一群人围着带下山去了,临走前又再望了一眼在夜里闪烁着蓝光的石头,我以为她改明儿还会寻个机会出来再试吃一下,没想到一下便过去数年,我也没再见过她,只记得她嘟嘟的苹果肌和小嘴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多年后回忆起来,你曾赠我清风霁月,如今于我而言却只剩下一枕槐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