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的不是剑，是武士的尊严

一个闷热的午后，独自在昏暗的客厅看一部半个世纪前拍的黑白电影《夺命剑》，其实一开始找的是黑泽明的《椿三十郎》，结果到优酷搜索给了这部片的播放地址，看了10分钟察觉出剧情不对劲，查了下才发现原来是小林正树1967年作品《夺命剑》，幸好前10分钟的剧情已经吸引了我，否则就错过了一部好片子。

故事发生在德川幕府时代，某地藩主手下有2名武艺超强的武士，世原伊三郎和浅野带刀（好像是叫这名），两人互相赏识，但因为顾及各自家族的名誉从来不曾一决高下，两人都是藩主忠实的奴仆，从来不曾反抗上级的命令，伊三郎尤其为甚，年轻时期为了仕途入赘妻子家门，从此过了二十年忍气吞声的日子，不仅惧内，还对上级唯命是从。好友浅野对他的评价是，你的为人就像你的刀法一样，敌进你退，敌再进你再退，直到最后敌人在你面前崩溃。

然而即使是如此忍让的人，也会被命运所捉弄，正当伊三郎要为长子与五郎讨亲之时，藩主却将被自己逐出家门的女人阿市“赐给了”与五郎。以当时的观念，似乎这是来自藩主的恩赐，但伊三郎这时坐不住了。自己悲剧性的婚姻与命运使他不愿让儿子重蹈覆辙，从来忍气吞声的他第一次违抗上级，正当场面剑拔弩张之时，儿子与五郎却挺身而出，表态愿意娶阿寺为妻。二人婚后的生活一度十分美满，阿寺在藩主那得不到的尊重与爱怜，在与五郎身上却得偿夙愿，观众也以为一桩悲剧就要以喜剧告终。然鹅，进度条出卖了一切。

由于藩主长子意外病故，得立次子，即阿寺夫人所生儿子为继承人，这样阿寺夫人身份尊贵，既为下一任藩主的母亲，就不能继续作为民间男子的妻子了，她必须返回城里，回到藩主身边。世原家再也不能忍受这般侮辱，拒绝归还阿寺夫人，于是等待他们的，也正是日本幕府社会时代，公然违抗上命的制裁——灭门。

说说电影里最让我有感触的几个片段，首先是世原家一忍再忍风格，这是那个时代做家臣的义务，所有在现今看来无法理解的事件，在那个时代都是理所应当。藩主不要的女人，让你接盘你就得“领赏”，藩主想把女人再要回去，你不仅得舔着脸送回，还得自己主动写信请愿把老婆送回。故事的进展中，世原家不仅是简单的忍或反，而是在二者之间举棋不定的犹豫，这种犹豫才是最真实的。伊三郎和与五郎一度接受了阿寺回家的结局，然而在藩主授意让他们写请愿书的那一刻，他们彻底觉醒了。来自藩主的侮辱，是永无止尽的，今天可以剥夺你的荣誉、名声、妻子，明天一样可以剥夺你的生命和其他一切。于是，反成了唯一的道路，也是武士最后的尊严。

至于在藩主派出武士要除灭世原一家时，前来的武士竟然还带了上命，只要阿市夫人愿意和世原家一刀两断，就可以把切腹自尽的命令减轻为囚禁。然而此时伊三郎和与五郎都已明白，自从走上反叛的道路，就已无路可退，自己家族的尊严，只能用性命来守护了。最后父子二人的死亡，也是对悲剧最好的收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