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笔录(五)
李适走的日子里极其自在,每日拨弄算盘珠子,侍弄花瓶,听铺面报账,闲了就去几个嫂子那坐坐,顺便混顿饭吃,第一次觉得生活如此美好,我开始企盼他能晚回来些。
与二嫂闲聊,才知道她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过年的菜式,我自然是什么也没做,遂打着哈哈,将事情圆了过去。
搜集了好几天资料,方才敲定菜谱,就我这手艺,自然是不能去大厨房现眼,故开了西侧厨房小试牛刀。
提前把唠叨的允如赶走,秀娘被我安排了一堆账本,自是走不开,这厨房便是我的天下。
切菜,烧火,起油,当我意识到不对时,已是浓烟四起,耳听得外面脚步纷至沓来,我猫着腰,捂着口鼻,还没摸到门,便被人拽了出去。
已经有小厮提着水赶来救火,丫头们将我团团围住,查看伤势,我心有余悸抚胸口,示意无碍。
好在火势不大,只不过半拉厨房已经没了,我又是后悔又是懊恼,李适回来会把我拆了的,短短时日,这府里已是被我搞得乌烟瘴气。
我垂着头唉声叹气,允如和秀娘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我只觉莫名其妙,直到回房方才知晓原由。
自此消停,乖乖在房里待了几日,不敢出门。
已是二十九,吃了晚饭在院内晃悠,鬼使神差晃到了书房,烛光昏黄,印在窗纸上,不停跳动,我只当是下人忘了熄烛,遂推门进去。
李适垂头坐在榻上,外衣半敞,露出大片后背,福子大马金刀坐于一侧,一掌便要呼下去。瞧这架势,可又是哪处伤了?
我看得心惊肉跳,忙出声阻止,二人齐齐抬头,福子将手中药交与我,便垂头退去。
我掂了掂小瓶,份量不轻,借着烛火,瞧见他后背一大片红印。
李适眼神有些奇怪,他一手挑起我下颌,一手向我眉间探去,疑惑道,“你这是……”
冰凉温度令我不由自主打了冷颤,一把打掉他手,退了一步,警觉望他。
他捻了捻手指,嘀咕道,“眉毛与从前不一样了!”
不就是眉色深了些!可比火燎半截好多了吧!
我一阵心虚,躲到他背后,将药涂于手间,顺着那印子揉搓,企图转移话题,“爷回来怎么不知会一声?”
李适僵直了背,深吸一口气,“太晚了,想着你们都睡了。”他顿了顿,又问道,“西侧小厨房烟熏火燎的,可又是你的杰作?”
我不答,“那爷这后背又是怎么回事?”
李适无奈,“怎么还与我讨价还价?”
我无辜眨眼,“本是关心,怎么能与讨价还价相提并论!”
“那我便不想听你的事了。”
我目瞪口呆,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他掩好衣襟,打了个哈欠,作势要躺下,“怎么,还想在这留下?”
我心中纠结了半天,方才不情不愿道,“我说!就是在厨房烧菜,火太大,才……”我不安搓着手,生怕他发落我一顿。”
李适似笑非笑,“你不知道!你以前的眉毛并不好看,如今的眉毛纤细修长,方才衬你。”
我笑笑,并不买他的帐,不依不饶道,“该您说了!”
“我累了!”
我目瞪口呆看他拉了被子,摆好枕头,连叫几声也不带答应。
次日,小厨房便被封了。
自福子口中旁敲侧击套出话来,“六爷做了错事,陛下震怒,是爷硬生生挡了陛下扔的镇纸!”
或许他非良人,却是良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