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黑、怕高、怕狗:人类为什么会感到恐惧?

小时候,你是否曾害怕和母亲分离?
你是否会怕黑、怕和陌生人相处、怕某些动物?
让我们感到恐惧的究竟是什么呢?
人类与猴都害怕分离
近年来,研究者通过让小猴子离开自己的母亲,对它们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猴子和人类在分离情境下的反应有诸多相似之处。它们会十分抗拒与母亲的分离,并且在分离期间表现出抑郁。此外,在与母猴团聚后,小猴子对母亲的依恋会增多。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平均来说,经历过分离的小猴子的探索行为会明显减少,依恋行为会明显增多。它们会比那些没有经历过分离的小猴子变得更加胆小(Hinde & Spencer-Booth, 1971)。
研究者们认为,被迫与母亲分离本身并不会引起焦虑或恐惧,一定还有其他可预知的危险引起了这些反应。关于这些危险可能是什么,研究者们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弗洛伊德(1926)认为对于人类来说,“危险情境是一种被识别、被记住、可预期的绝望情境”。
克莱茵引用了关于死本能和被湮没的恐惧的理论,以及她关于抑郁和被害焦虑的观点。
出生创伤则是另一种看法。

只有痛苦和威胁才会引发恐惧吗
几乎所有关于人类恐惧和焦虑的起因的理论都始于这样的假设——恐惧只有在被个体认为是痛苦或危险的情境下才会适时出现。这样的看法源于过往痛苦的经历或关于危险力量的先天意识。
当然,任何采用这种假设的人,会很快面临一个事实,即人类经常在一般情境中表现出恐惧,这些情境似乎并不指向特定的痛苦或威胁。
有人可能会问,我们中有多少人会乐意在黑暗中独自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呢?在有同伴陪伴或(和)光线充足的时候,我们会感到非常安心。尽管这种情境最有可能在儿童期引起强烈的恐惧,但是在成年期,情况也是如此。
杰西尔德提到,孩子在2到5岁之间会遇到许多能引起恐惧的情境:
(1)噪声和与噪声相关的事件;
(2)高度;
(3)陌生人或熟悉的人的陌生装束;
(4)陌生的物体和情境;
(5)动物;
(6)痛苦或与痛苦相关的人。
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在有成人陪伴时,孩子的恐惧会比独处时少很多。对于任何一个熟悉孩子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弗洛伊德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承认自己也很困惑。为此,他曾尝试对真实的危险和未知的危险进行区分。他在《压抑,症状和焦虑》一书中的观点可以概括为“真实的恐惧来自外在客体的威胁”,因此无论已知的危险发生在何时,它都被认为是现实焦虑;无论未知的危险发生于何时,它都被认为是神经症性焦虑。
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对孤单、黑暗或者陌生人的恐惧都属于未知的恐惧,因此它们都是神经症性的。另外,因为所有的儿童都经历过这样的恐惧,所以所有的儿童都曾经遭受过神经症性的痛苦。

恐惧:规避潜在的风险
人类绝不是唯一一个在不存在痛苦和危险的情境中表现出恐惧的物种(Hinde, 1970)。很多动物在应对噪声、突然发生变化的刺激物、黑暗、陌生人和陌生的事件时,都会表现出恐惧。视觉悬崖和突然扩大的刺激物通常也会引发许多动物的恐惧。
当提及为什么这些情境能如此轻易地引发这些动物的恐惧时,我们不难发现,尽管在这些情境中实际的危险并不存在,却不无潜在的危险。换句话说,这些情境可能不具备高度的危险性,却会增加危险发生的概率(可能只是从1%到5%)。
这样看来,那些引发恐惧的情境可以被视为寻找危险风险的天然线索。因此,我们用带着恐惧的方式去应对这些情境,就降低了发生实际危险的风险。这就意味着,因为这样的行为有助于生存这个价值,所以基因在配备和构建上会带有一定的偏向性,以使物种能以这样的典型方式来组织自己的行为。人类当然也不例外。
就此而论,陌生性和其他的自然线索是因,恐惧行为是果。恐惧行为的功能是保护物种生存。
非人类物种可能对行为的功能缺乏洞察力。大多数人类在大多数时间里,也是这样的。因此,我们不必对人类在特定情境下会习惯性地产生恐惧反应感到惊讶,尽管在外部观察者看来,在这样的情境中,威胁生命的风险并不大。人类最初只是简单针对情境——噪声或光线的突然变化、陌生的面孔或陌生的事件、突然的移动——而不是风险做出反应。在此之后,个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进行冷静的风险评估。

恐惧具有生存价值
儿童不愿与父母分离,成人不愿离开信任的同伴,这些可以被视为相似的情境。即使是在文明的社区中,也有很多危险因素存在,个体遭遇危险的概率在孤身一人时比同伴在旁时大很多。这在我们的童年尤其明显。
例如,孩子独自在家时发生事故的风险明显要比母亲或父亲在场时更高。在街上发生事故的风险亦是如此。
对于老人或生病的人来说,独自一人会大大增加生命危险。
甚至对一个完全健康的成年男性来说,独自一人徒步或爬山,也会极大地增加生命危险。
在人类所处的环境中,独自一人遭遇危险的风险是相当高的。就此而论,因为独自一人会增加遭遇危险的风险,所以人类有充足的理由去进化出让他能避免风险的行为系统。因此,对于人类来说,因失去同伴而产生恐惧反应不比针对任何有潜在危险的自然线索做出恐惧反应更难理解。无论针对何种情境做出恐惧反应,都具有生存价值。
人类及其他物种的恐惧反应的一个特征是,它的强度会随着情境中危险因素的增加而增加。例如在一个情境中,陌生人突然接近,大狗突然狂叫,噪声突然响起,这时个体会产生强烈的恐惧反应。杰西尔德和霍姆斯(Jersild & Holmes,1935)对引起恐惧的情境进行了长达21天的观察。他们发现,如下因素经常一同出现:噪声、陌生人、陌生情境、黑暗、突然或意料之外的移动以及独自一人。只存在一种因素的情境可能只会唤起或多或少的警觉。当几个因素一起出现时,恐惧才有可能被唤起。

恐惧帮助我们理解陪伴的重要
这些发现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当我们身处不熟悉的情境,一个信任的伙伴足以让我们的焦虑和恐惧大大降低。
这些发现还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父母的可接近程度和回应意愿能给婴儿、儿童、青少年和年轻人提供一个安全基地,使其可以安心地去探索周围的世界。
此外,这些发现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自青春期起,人们所信任的其他对象也可以为他们提供类似的“服务”。
这为我们的讨论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同时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父母对孩子强烈且持续的支持以及对其自主性的鼓励和尊重能够为孩子提供一个最佳的成长环境。
它同时还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分离或丧失的经历或威胁——尤其当父母用它来培养孩子的良好行为时——会降低孩子对他人和自己的信任,使其偏离健康发展的方向,缺乏自信,罹患慢性焦虑或抑郁,变得冷酷无情或狂妄自大。
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建立在良好基础之上的自我依赖通常是从婴儿期到成年期的缓慢成长过程的产物。在这个成长过程之中,我们通过与值得信任和给予自己鼓励的人进行互动,学会了如何既相信自己,又相信他人。

本文摘自《情感纽带的建立与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