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从未负时光 （七）

阿珠说我培训期提前通过，第二天就可以过去上班了。入职后上班就是下午三点到凌晨一点了，我可以在第二天上午把东西搬过去，下午上班。

我的东西不多，就是一个背包外加被褥，二哥趁午休时送我过去，两人一起坐公交车到站台，然后拎着东西进了小区里面。二哥也说小区里环境不错。

打电话给阿Z,她在宿舍楼下等我。住的是一个二居室，较小的那间卧室给那个男生住，我和另外几个女生住那间稍大一点的。里面有张上下铺，都已经被占用了，还有张靠窗的单人床没人住。

二哥下午还要上班，稍站了会就回去了。我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和室友聊天，得知那女孩是09的应届生，还没毕业的，而且也只是个地方的不知名大学，有点小郁闷。还知道原来阿Z说的提成起点5000美金居然是利润而不是销售额，这又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下午上班时，去跟阿Z确认了一下，果然如此。我有点懊丧，和二哥在网上聊天，说我有点不想做了。二哥问为什么，我就说提成的事情，利润这个太不靠谱了，我哪知道你利润到底多少，再说，要5000美金的利润，提成点又那么低，我拿不拿得到提成真是个问题。

二哥说，建议我先不要辞，做一段时间看看。

下午七点下班，中间有两个小时时间休息，可以让我们做饭。我和另外几个女生一起去买日常用品，小区本来就没什么人，晚上更是显得荒凉，我们走的是另外一个门，之前我从未走过的。

此刻我陡然间意识到自己是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了，住在一起的是尚不熟悉的同事，大家言语平和，但是终究时间不久，每个人都竖着一块牌匾，生人勿近。还有不熟悉的工作，不太好的前景。我和她们一起横穿过马路，在超市里选购日常用品，买米和蔬菜，可是内心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包围了。

买完东西回家做好饭，时间差不多就是九点，要去上班了。

晚上上班的时候，我因为来回奔波，加上内心持续的痛苦，简直是心力交瘁，有点精神不振。

一晚上我都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难以压制的愤怒，源于被欺骗，不是源于人的欺骗，而是生活的欺骗，我想阿Z说提成的时候未免不是有心忽略掉5000是利润而不是销售额，但是我最气的倒不是阿Z的偷换概念，而是生活总是和我过不去，每次在我豪情满怀要扬帆起航的时候，它就给我个灰头土脸的下马威。

我还是很恐惧打电话给客户，我对这份工作已经失去了热情，就没有了为它克服恐惧的勇气和动力。我又在QQ上跟二哥说，我想要辞工，二哥劝了几句，见我去意已决，也就随我了，我让二哥第二天来接我。

我其实知道自己这次辞工没有什么足够说得过去的理由，更像是在和生活使小性子。可是我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就是使小性子了，怎么样？

那天晚上一点钟才下班，因为几个人共用浴室，等到洗漱完毕，上床睡觉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如此我更坚定了要走，这样的作息，对女孩子来说简直是皮肤杀手。

那个已经在这里做了一个月的应届生，脸色就很苍白，她说自己刚来时脸色是白里透红的。

其实我南下深圳，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感觉在北方待了四年，皮肤确实变差了很多，南方的气候比较适合保养皮肤，可是要是找这么一工作，那就与我的初衷南辕北辙了。

第二天我八九点就醒了，清好了东西，然后等到十一点多，估计阿Z应该已经起来了，就过去跟她说辞职的事情。

她问我为什么，我就说不能接受这样的作息时间，对皮肤不好。阿Z说，那当初说好的，培训期可是没有工资的。我决定辞职时也没指望拿到工资，何况我这样才搬进来一天就要走，反复折腾还挺耽误人家的时间，所以表示没有异议。

中午的时候，二哥和一个同事来接我，我很有些惭愧，他们倒没有说什么。

拖着行李再次回到那个员工宿舍，和我同住的小女孩笑笑，又回来啦？他们公司的人估计都知道我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了。在网上投简历，很久都没有面试电话，在这种等待的煎熬里，我终于明白，生活的真相就是痛苦多于舒适，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还是选择积极一点的方式，至少那样还是有一丝希望，也不用这样麻烦别人。

后来的一周终于等到了一个面试电话，在龙华上塘那边，下午去面试，那天天气很热，我坐错车，为了避免迟到，我还专门打的过去。那是路边的一幢十几层高的办公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走道是水泥地板，楼道里也是满地纸屑。公司在二楼，已经有好几个人等在那里，我等了有大约半个小时。

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看了下我的简历，说，你之前是没有相关工作经验的啊。我说，没有。她说，啊，那我们要招有经验的，这么一句话就打发我走了。

我一肚子窝火，心里暗骂，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要招有相关经验的你干嘛叫我来面试啊，这不是消遣人吗？

果然走到前台那里，就有女孩子在和她们的人吵架，你们要有经验的事先说清楚啊，我的简历上写的明明白白的，你们看不见啊......

半个多月过去了，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工作，大概是时机不如之前的好，连面试电话也没几个了，在网上投简历，发现大部分公司都投过，此时的感觉真正是生不如死，反复地骂自己，再使小性子啊。

那时候二哥租的房子在十四楼，床就靠窗放着，很容易就可以登上窗台。那时候我经常坐在窗台上，看着鳞次栉比铺展开去的高楼，楼下的走道两旁，布满小摊子，人群来来往往，从高楼上看下去，真是有人如蝼蚁的感觉。

我在极度的绝望中有时会想，如果飞身而下，在做自由落体运动时会是什么感觉。不是故作矫情，我那时候真的有想死的感觉，但是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实施的勇气，就在想象中自杀一下泄愤。

那时候待业无聊，买了十字绣打发时间。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那针刺自己的手腕，想试一下肉体上的自残能否减轻精神上的痛苦。但是一样没有勇气能够真的刺下去，继续在痛苦中煎熬。

我嫂子的同学有时候过来玩，和我一起睡。我们俩聊天，说起我的苦闷，但我自觉言语不能表达真实痛苦之万一。她说最近看到一个新闻，说一个海归女孩，找了一份工作，后来又换了一份工作，然后在上班后的第二天，在住处跳楼自杀了。我觉得这种令人痛心的新闻才真正能够触及到内心的痛苦，因为我能够了解那些自杀的人那种幻灭的心态，对于那个女孩来说，她的优秀只会带来更大的心理落差，可能只是在某一个极度绝望的瞬间，一念之差就跨出无法回头的一步。

为了尽快找到工作，也是因为第一次的工作某种程度上击破了我对外贸行业的幻想，我开始试着投一些其他类的工作，和我的专业相关的文案，英语教师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