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城市生存报告
查看话题 >她的名字叫Bambus

文 | 晗格格
「欢迎光临坪洲地铁站,请先下后上!」地铁播报员声音响起时,手机时间显示为晚上10:00。地铁里的人鱼贯而出,这是深圳的加班一族,十点回家已是常态。
7年前,Bambus也是其中的一员,在加班成风的城市遇到加班成风的房地产广告行业,她常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09年初秋的某个夜晚,在连续熬过三天两夜的通宵加班后,Bambus拖着疲惫的身子,往理发店一躺,将蓄了七年的长发剪断。
约访这天,Bambus穿着白色棉质长裙走入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拿出手机认真拍了一张照片。
一头梨花卷的秀发随意搭在肩上,经典大红唇搭配胭脂色指甲,脖子上是精致的心形项链。精致的妆容下,额头上爆出的鲜红色的痘痘格外醒目,在为星期六工房竞标项目连续加班后,Bambus的身体发出了无声抗议。
29岁破茧

Bambus本名王圳,她似乎从小就和深圳有着某种关联。拿到大学毕业证第二天,二十二岁的她背着行囊就独自来了深圳。Bambus的妈妈以为,过不了两个月她就会回来,结果这一去就待了11年。
Bambus的茧,是29岁以后才破的。
此前,她在职业上顺风顺水,在公司从“小圳”变成了“小圳姐”,大多数情况下非常享受加班,认为那才是年轻应有的姿态。严重时,一起合租的高中同学,一个礼拜都见不到Bambus一面,亲人就更不用提了。父亲王大人数次路过公司楼下,想要一起吃个饭,她都因为加班或是开会没法前往。
常年累月的加班,Bambus的身体开始吃不消,一个通宵后,要花三天才能缓得过来。
慢慢地,她开始变得不耐烦、暴躁,并质疑加班的意义:「为什么又要加班?为什么又没有周末?为什么晚上又不能回去?为什么你们仍然觉得这样很正常?为什么我曾经觉得这样很正常?」
公司老板老黑察觉到Bambus的状态不佳,问清楚原因后,把她调到相对轻松的品牌部。「品牌部的工作清闲多了,但很多事情实现不了。我觉得自己该去干点什么,不应该这样活着。」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她向老黑提出了辞职。
29岁这一年,Bambus还想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但她无比明确自己想要的不是当下的生活。「29岁的时候,我非常惶恐,一方面莫名的害怕『三十』这个数字,一方面则是忐忑不安『我以后到底要做什么?』」
离职以后,她每一天都在用力用心地活着,开始了一个人的旅行。豆瓣上,Bambus的旅行版图记录从2010年到2017年,旅行过的地方已有98个,加上今年年初的阿那亚和欧洲之行,刚好过百。
Bambus工作中一丝不苟,旅行上却相对随性。今年春节期间,看到朋友在秦皇岛·阿那亚的照片之后,她立马拨通度假区的电话。对方表示,目前度假区读书馆闭馆了,只有教堂可以看看。

她笑着对我们说,「就算闭馆了也得来啊,那个地方真的很有特色。」
Bambus喜欢以观察者的姿态介入,在城市中独自行走,与周围的人都隔绝开来。相对成双成对出去旅游的人来说,显得自在而孤独。她享受旅途中的这种状态,每天睡到中午起床,保证足够的精力来慢慢享受旅途中的风景。
缘起单簧管,钟情星期六

第一次见Bambus,是在深圳大学城图书馆星期六新年室内音乐会上。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演讲稿:「怕忘词,所以我专门准备了演讲稿。」说完,她俏皮地笑了笑。
Bambus在PPT上展示了自己星期天出发、星期五返回的旅程票证。为了赶上每周六下午的集体排练,Bambus的旅行必定在周五返回深圳。乐团在她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成为她探寻远方时的牵绊。
Bambus从小开始接触音乐。3岁多就学小提琴,后面因为妈妈调去珠海工作没时间陪练作罢。9岁时,她参加校乐团,学校要求每个人选一个乐器,Bambus选了萨克斯,「学单簧管是偶然。我把萨克斯拿回家,舅舅拿着吹了一下,吹不响。家里人让我换个乐器,我就选择了单簧管,那个时候还没什么人知道这个乐器。」
学习单簧管,让她对音乐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她开始接触各类音乐——歌剧、交响乐、大提琴曲......「我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戴着耳机,放一盘正版的歌剧CD,开到最大声,完全沉浸在宏伟的音乐之中。」
因为这个偶然的选择,她此后的人生多了另一个可能。
2014年5月1日,从豆瓣结缘的校长带Bambus进入景田教会,当天的排练只有4个成员。经过四年的发展,星期六乐团已经从四人小团体发展到了一个较为专业的音乐团,开始参与各种商演,并迎来了一批亲生粉丝。
2018年的新春音乐会上,一位特殊的粉丝从东莞赶过来现场,他左手拿小型摄像机拍摄,右手一边跟着节奏打拍子,三个小时的音乐会始终热情十足。他跟Bambus认识多年,都是在线上交流,线下见面交谈不超过5分钟。但他受Bambus的影响,开始逐渐熟悉乐理知识。

第二次见Bambus,是在华侨城的一咖啡,她正跟乐团成员们讨论曲子。有时候因为有分歧,声音过大,躺在沙发上假寐的猫就会一跃而起,逃得远远的。这样的和谐而又热烈的争论已成为乐团的常态。
Bambus心里对曲子有严格的要求。一次排练中,乐团缺圆号,校长特别推荐的一首曲子里又要圆号,因此对圆号的要求比较低,能吹响就行。演出前两天,成员内部还有争执,Bambus认为校长不能区别对待,圆号不过关会影响乐团整体的发挥效果。
这一次,她的态度比较强硬,「如果坚持要这首曲子,那我就不参演了。」结果,校长让步了。
Bambus这种强硬态度并不是没有依据,每一次她建议的曲子都会自己先客观考量,基本上不会出错。
选择曲目的标准同样也适用于成员的选择。此前,星期六乐团的成员有的从粉丝转化过来,有的是在咖啡馆里联系到的……乐团选人不以技术为主要标准,更看重性格、三观的契合。
近年来,乐团成员的选取标准变得越来越严格,技术也成了必须要求。「现在如果有成员想要加入,我们会先看看他的演奏视频和自我介绍,然后再有选择地进行面试。」
今年1月下旬,星期六乐团成立了以Bambus为法人代表的星期六文化创意(深圳)有限公司,「我们乐团的每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很优秀,音乐是缔结我们的桥梁,未来我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星期六工房就是成员们组建的一个建筑项目竞赛小组。3月24日这一天,Bambus第一次人在深圳却意外地请假了,因为她要去参加一个更重要的宣讲会,这次宣讲会关系到星期六工房的建筑项目是否能竞标成功。
这一次他们如愿中标,拿下了深圳罗湖区东门商业区晒布路人民小学地段,三号地块和四号地块MVP,3-1和4-3。从一无所知的门外汉到成功拿下项目,Bambus经历过数次高强度的加班。她被校长分配了在SketchUp里细化基础模型,此前她是一个连photoshop都不会的人,PPT也用得乱七八糟。
Bambus崩溃了两天,对建模软件不熟悉,用了一个通宵才基本熟悉最基础的操作。她身上有一股狠劲儿,这种拼命,仿佛回到了20出头、不眠不休备战项目比稿的日子。
但两者毕竟不同。比稿只是凭着年轻的热情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和创意倾泻出去,而现在跨界尝试建筑项目,是出于兴趣和爱好,追求更优质的精神生活,给人生创造更多的可能。
亲情中的互相成就

在Bambus成长过程中,有三个人对她至关重要。
从幼儿园起,她就非常自豪自己有两个爸爸,一个是著名画家王大人,一个是随性且温柔的继父,她遗传了王大人的艺术天赋,同时也深受爸爸妈妈生活态度的影响。
2012年6月22日,一个名叫Bambusmama的微博账号诞生了。年过半百的Bambus妈妈为了不错过主任每一刻的成长,跟着女儿满世界看风景,特地注册了微博账号,她的第一条微博动态配了一张自己与奶牛在墙角躲迷藏的照片,文字简洁有力,「妈妈来啦!」
Bambusmama深受文革的影响,初中没毕业就去了离家很远的铁路工地。后来,她到夜校学习英语、参加函授学习汉语,又到川大去进修。年过半百,依旧活出了生命的色彩。
在Bambus家里,爸爸是太阳,女儿是星星,妈妈是月亮。妈妈称爸爸为「鬼子」,两人经常会一起出去旅行,在Bambusmama鲜有的几条微博里,鬼子跟她有一张在一篇大沙滩上合影,两人搂着肩膀,Bambusmama笑得像个女孩。
在Bambus心目中,爸爸妈妈现有的生活状态就是她的梦想。她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遇到一个相同频率的人,过上和爸爸妈妈一样幸福的生活。
Bambus关注多年的时尚博主Miss Faye三十一岁生日时许下的愿望,「如果有幸,遇见一个男人,乐观,善良,聪明,勇敢。不用富有英俊,不用太讲究所谓品味,能屈能伸,对这个世界充满信赖。彼此没有太多要求,共处一室也能各自享受孤独。相互伴随,共同成长,披荆斩棘,倾诉希望与困惑。周游这个世界。」Bambus对爱情的期翼亦如此。
客观世界的东西好像刺激不到她,但在感情世界里她感性到了极致,反而成为另一种形式的理智和笃定。
妈妈说,「她如果有男朋友,肯定好,她不是一个喜欢孤独享受孤独的人,只是没有遇到那个『对的』。所以,才很牵挂她。我一直都觉得,只要她认为好,我就随她意。」
Bambus其实一直在游荡,家庭环境所传承的自由,她似乎从未绷紧自己。进退自如,随心所欲,到33岁仍然充满少女心。对自己的才华不自恋,切割工作的时候不犹豫,碰到喜欢的又能一头扎回来,看似走得慢,但步调随了自己,舒服。
29岁后的每一天,她随时都会想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此刻我做的这个事情是不是符合我的意愿。」
目前来说,答案都是肯定的。她正在做的——开音乐会、玩胶片相机、办画展、参加建筑项目竞赛、全世界各地旅游……全是她想要的。
一点微不足道的特殊,异于每一个人的普通——平凡如Bamb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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