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山南 | 我重新窥看路过的人，遇见我之前，他们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素材
从前我是有观察路人的习惯的。
眼睛平视，但关注点已经从头发移到嘴唇移到喉咙移到拿伞的手。
有时候对方发现了我的意图，但大多数时候他们的眼睛只是看着前面的路。
我很庆幸在年少的时候遇见优秀的老师。俏皮的马尾、微抿的双唇，一双眼睛盯着另一个姑娘的脸，努力找到她的与众不同——在习作课上，他教我们下笔有神的捷径，是观察。这个习惯我保持了很多年，每当我面对不同的采访对象，除去听之外，最大的精神力都放在这件事上。对面的人兴致高的时候喜欢骂脏话，撩发的时候喜欢用尾指，走神的时候看着窗外的小鸟……
仅仅如此。
这是职业要求，却不是好奇。
街上的老人牵手走过，奶奶牵着自行车载着孙子，早恋的学生在路灯下争吵，拐角炒面的大娘挥舞一把大铲子……我已经许久不再关注。没有好奇。不想去看他们的脸和姿态，也不愿去深思他们过去的年月。
9月份的某一天，我用卖二手书的钱换了这本二手书——维利·罗尼的《这一天》摄影集。一张图，然后一段他的拍摄故事。
拍摄广场上一位男舞者领着两位舞伴跳舞的时候，舞者发现了他的意图，主动带着舞伴向他而来，他摁下了快门。舞终才知道这位男士腿脚不便。
1954年，一位护士和一个俘虏在巴黎火车站轻拥亲吻道别，他拍下了亲吻的那一刻，护士脸上含羞带涩的微笑。
在普希金宫，他跟一对母子许久，终于拍到小男孩抱着大腿想出去玩，但母亲依依不舍宫内艺术品的画面。
这本书一共收集了他55张摄影作品，也就是他摄影生涯中的55天。神奇的是，之后的日子里他总能遇到作品中的主人公或者是其身边的朋友。比如广场上的女舞者来信告诉他，那是他们三个跳过的唯一一支舞。比如某一天讲解作品时一个男子举手称他口中那个可能一事无成归来靠在楼梯上看孙女玩耍的“外公”只是去楼下取个贴片的他的父亲；他曾拍过一个买法棍的小男孩，多年后男孩的岳母找到了他……
时间久了，好像许多事都变得巧合。你过去拍摄过的某一瞬间，得到了后续的反馈。你拍摄时想象的情况完全是自导一出虚假的戏。
这或许不是最好的书，但难得的，看完之后，我竟趴在窗台上看起了楼下的行人：人生中，亲友或许是生活的一部分，但路人，也有可能成为回忆的一部分。当他们成为你相机里的主角，你就不自觉想起他们遇见的事。这么说来，每个你遇见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你所想探知的素材呢！
而你要做的，就是看一遍，再看一遍。如果允许，记录下来，他们会成为你生活中的故事之一。
如果你的生活枯燥且无趣，他们会填补一万个故事送给你。
这是歇山南推荐给你的第一本书——《那一天》维利·罗尼。
End.
文郑三观
图 阿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