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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后对几位友人提起过自己虽然大抵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学习或工作任务,但却很难在规定时间内以“恰到好处”的精力和时间投入来完成任务。三五页的短文有时需要写一天,但并不是真的花费一整天去写,而是随写随修变更很多次线索与论证,并且永远处在【引入复杂讨论】与【给出直觉判断】的动态不平衡之中。
像是期末作业或学年/毕业论文之类的工作则是需要数易其稿完成,如果我能提前那么几周着手准备或开始写作的话。多数情况下这不是某种“精益求精”的表现,因为终稿与初稿之间常常并无本质的区别。数易其稿的习惯完全是由于每次打开文档时都总想对已完成的部分改动而不愿去做未做完的部分罢了。如果说这里面包含了某种苛刻的话,或许诚然如此:我总对已写完的部分有许多不满,也认为有许多值得进一步讨论的地方;但进一步讨论的结果常常是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推进下去——当哲学问题被归约到哲学差别的时候哲学问题的一多半灵魂大约已经死掉了。
我花了80天写作毕业论文。但真正有用的只有10天。在这10天中我将之前三稿的基本结构完全倒转过来并且安排进一个被彻底改造过的论证框架之中。原因很简单:不仅我个人认为,也承导师指出,之前的版本虽然包含了对相关结论的证明,但由于重心放在另一些问题上而不得不将这些结论放在次要的位置,现在则必须将它们抽离出来组装成单独的论证。这种重组意味着将段落、命题和脚注拆散然后一切重新安排,对我来说也就和重写没有多大的区别。第三版中几乎没有一个句子是和上一版相同的。
现在论文交上去了。下周我将得到评论然后开始下一轮重组。下面简略地回顾一下写作过程:
1. 为研究"Loopy Defeater"(注)而研究高阶证据的相关理论。
2. 作为解的一部分提出了高阶证据【higher order evidence】的一种拆分方式。这是整个工作的起点。
3. 发现此二分法已被Allan Hazlett 在2012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提及(Hazlett并没有详细论述这个想法,因为这只是他搭建概念基础的一部分,他的文章另有主题,而我独立地重新提出了他这一部分的论证)
4. 由于Hazlett的工作,主张建立这一二分法已无意义,因此转移重点。
5. 发现无法解决原问题。
6. 转而在既有关于高阶证据工作的基础上建立新的议题。
注
Loopy Defeater问题:
Defeater可以宽泛地理解为使人对某一观点或信念产生怀疑的理由。这种理由中的一类是指明这一观点或信念的错误(例如,你认为117是质数,有人对你指出这是错的),另一类则不直接指出错误,而是指出观点的来源或者认知渠道不够可靠(例如,X报登载了事件A,你相信这一事件,不久有人指出X报过去经常报道假新闻)。直观上我们认为两类Defeater在合适的条件下都足以破坏一个人持有的信念。
下面考虑一个能够破坏自身的Defeater。这个Defeater必须是“第二类”,不然会陷入说谎者悖论。
例如:
某人回忆起十年前某认知科学家对他说,关于谈话的长期记忆是显著不可靠的。假定他此时已没有旁证可循。
如果他据此认为对谈话的长期记忆是不可靠的,这将破坏他对记忆的信任,因此他将对历时久远的关于谈话的记忆产生怀疑。然而“关于谈话的长期记忆是显著不可靠的”这则信念本身就来自关于谈话的长期记忆。因此他必须将这一条信念一并放弃。那么他的合理(reasonable)观点应是?
注意这个案例的形式并非说谎者悖论。其中不存在任何直接或间接的“自指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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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鸿遗羽 赞了这篇日记 2018-12-03 14: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