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原创： 崔杼 没茶茶会
艳阳高照，晃得我睡不着。
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兔女郎装扮的人不耐烦地站在一边，“先生，您的酒钱是四千三百二十九。”
我晃晃脑袋，环视四周，这似乎是个酒城。
“我……你是谁？”
“先生，您再不付钱我要叫人了。”那女人刻薄地说。
“我失忆了。”我说。
“呵……”兔女郎把手里的托盘立在胸前，冲远方招招手，几个魁梧的男人向我们走过来。
我被打倒在地，死狗一样拖进一边的仓库，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鼻血灌进嘴里，腥咸。
“让我瞧瞧，是谁胆子这么大，在如意楼吃霸王餐？”故作油滑的腔调。
我的下巴被一只染着鲜红指甲的手托起来——一个穿着旗袍，拿着烟袋的女人。
“呦，小哥长得够俊俏，日本人现在到处抓长得好看的年轻男女，你这是自投罗网哦。”好有韵味的烟嗓。
我咽下一口唾沫，诚恳道：“我失忆了。”
“失忆了。”那女人冲我吐了一口烟，“老套的借口。”
我垂下头不再说话，心里十分恼火。比起眼前的形势，我更在意的是我到底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给他身衣服，明天开始跟着干活，什么时候把酒钱还上，什么时候放他走。”女人说。
……
如意楼是个挺有意思的地方，据说这里能满足每个客人一个心愿。
比如兔女郎，她的心愿是可以永远和人谈恋爱，据说她以前是个丑女，方脸龅牙金鱼眼，老板娘出钱给她做了整容手术，现在已经是如意楼的一支花，宾客们慕名而来。
她，是菜单上第一道菜。
保镖小哥以前是个博士生，纯洁内向的老处男，平生心愿是可以随意出入风月场所。经老板娘指点，健身嗑药，成了肌肉壮男。现在身上有八个保安兼职，再看漂亮姐姐已经毫无感觉。
还有求财的客人，一夜暴富；求爱的客人，左拥右抱；求健康的客人，顽疾得愈……
经过两个月观察，我发现，大多数人的愿望都极其类似，总的来说，很单调。
我百无聊赖的给店门口一株巨大的滴水观音擦拭叶子，我的工作就是这个。老板娘要求我时刻保持这株植物的“精气神”。
这工作真要命！
它不很累，但是有时时刻刻占据你的心神，稍不留神，漏下一丝灰，当天晚上就没饭吃。
“十四，你今天比昨天开心了一点吗？”小爱问我。
“没有。”我说，“你呢？”
“我很开心啊，我今天摸走了三个客人的荷包没被发现，赚了好多钱。”
唔，小爱的理想是成为业务熟练的小偷。
“恭喜。”我冷淡地说。
“你还在为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不开心吗？”
我点点头，手机械地在叶子上胡乱的划。
“过去有什么要紧，重点的不是现在吗？”小爱说。
我吸气又吐气，不知道怎么解释，转移话题道：“你跟老板娘还好吗？”
“很好啊，她很柔软，我喜欢。”
“那就好。”
我闭上嘴巴，假装专心地干活，不想再说话。
小爱却一副很躁动的样子，似乎很想找些话题来聊，“那天晚上你看见我们了？”他千挑万选了一句废话。
“嗯，在浴室。”我简短的回答。
那是个意外，那天半夜，我睡不着，去店后的院子里闲逛，听见浴室有声响。平时我的性格是一定会当机立断回屋的。
但是那一天，我神志不清，胸中一股郁气，加大脚步闯进浴室，就看到了老板娘脚下八厘米高跟鞋踩在小爱赤裸的肩膀上。
老板娘风情无限地睨了我一眼，就毫不在意地继续挥动手中的鞭子，小爱也旁若无人地开始尖叫。
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秒，等醒过来时，已经坐在浴缸边缘认真的观看了……
总是，不是什么特别的回忆。
小爱与我又闲扯了两句，被老板娘唤走。我松一口气，继续魂不守舍的擦叶子。
……
“如果你可以许一个愿望，你会许什么？”我呆滞地念台词。
今天客人比较多，我暂时客串服务生。
面前的客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依偎在一个老头身边，从她的眉眼看来，两人并无血缘关系。
女孩说：“我要他娶我。”
老头说：“我不要娶她。”
我沉默了，拿起胸前的口哨用力吹响，无数只千纸鹤从勺口飞出，幻化成老板娘的样子，高冷问道：“怎么了？”
我指了指这桌客人，催促道：“请您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还是那个矛盾的要求。
老板娘认真听完，笑道：“这太简单了。你要他娶你。”她指着女孩说，又指着老人说，“你不要娶她。”她两手一摊，“那你骗她就好了呀！”
“她以为她嫁给你了，而你又没有真的娶她，多完美。”
“这不好吧。”我迟疑道。
“有什么不好？这好极了！”居然是那个女孩说话，“我愿意。”
“我也愿意。”那老人家说。
两人相视一笑，接了一个甜蜜的吻。
“你真的以为我能实现所有人的愿望吗？”老板娘凑近我说。
“我不知道。”
“你真以为我会跟小爱在一起吗？”她说。
“我不知道。”
她神秘一笑，变成纸鹤飞走了。
……
“我要走了。”我说。
“为什么？”小爱问。
“原来如意楼只能在楼内满足所有人的愿望，出了楼就会回归现实。”我说。
“对啊，因为老板娘是幻术师嘛。”小艾满不在乎地说。
“我觉得我的过去丢失和这楼有关，如果想要找回记忆，就一定得离开这里。”我快速的打包行李。
“可是，如果你的愿望就是失忆呢？”小爱鼓起腮帮子，像一只青蛙。
“不可能，我没有那么无聊。”我把行李收拾好，对小爱迟疑说：“你有没有想过跟老板娘在一起的事情，是不是有点怪？”我暗示他。
“什么老板娘？什么在一起？你在说什么呀？”小爱一脸茫然。
我后退一步，心里泛起寒意，“难道那天的所见所闻是幻觉？”我感觉四周的一切都不可相信，开始恐惧。
下一秒，我听见一声女人的轻笑，眼前的小爱突然变成无数碎片，摔在地上，每一片碎片上都是我对他的回忆。
我疯了似的跑出楼外，一踏出如意楼，周围的景色就开始变化，繁华的街道变成群山，天色从艳阳高照，变成暮色沉沉。
……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扔掉行李，发现身上都是冷汗，正好不远处就是一汪湖水，我一个纵身跳下水。
水底波光荡漾，碧翠澄蓝，美不胜收。
我情不自禁向湖底游去，直到看见一座水晶宫邸。我吐出一个泡泡，站在门口，看见一只黑色长毛兔趴在门口，“客人，您可以许一个愿望。”
它黑色的毛发随着湖水飘荡，看上去和她说的话一样蠢兮兮的。
我眨眨眼睛，调笑道：“我要永生。”
“如您所愿。”
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
“先生，您的酒钱是四千三百二十九。”
……
求而不得，最痛苦。
世间万物，唯痛苦永生，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