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像他一样,开一间小店,安静自足地生活50年,还有钱!

在世界的一个小角落里,安静而自足地生活,不倚不靠,不受雇佣,凭借自己的力量生存,并给这个世界带来温暖积极的力量,到底有多少种实现的可能?
在东京郊区的一个山谷里,田口护夫妇便走过了这样的一生。他们实现了一种理想的生存与生活方式:开一间安静的小店,与人们建立起淡然而温馨的关系,并持续很长时间,最终融入所在的社区,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彼此羁绊。
他们的巴赫咖啡馆开在偏僻的东京郊区街头,山谷之中,如今已有50年,成为了全日本甚至世界闻名的精品咖啡馆,并输送了许多咖啡师、店长,给更为广大的人们带来了积极温暖的力量。
我被他们的故事所触动。这个世界有许多的宏大叙事,动不动就想改变世界的人与口号层出不穷。可是,我就很喜欢这样开一间小而美的店,一做就是五十年的故事呀!
如果仔细阅读田口护先生讲述自己开店心得体会的书《持守小而美的咖啡馆》,你会发现,一个做到极致的小店,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你能从中一窥这个世界的运转秘密。

巴赫咖啡馆的诞生,是危机与困境所带来的结果。
1968年咖啡馆开业,彼时还叫下总屋咖啡馆。6年后,咖啡馆门前道路改造,曾经支撑起小店的临时工班车站被挪走,导致咖啡馆客人锐减。“销售额立刻减少了三分之一,最窘迫的时候,一天的销售额才达到过去的五分之一。这样下去咖啡店只有倒闭。”
面对危机的不同态度,成就了不同的人与事业。积极应对如山口护先生,开始思考咖啡馆的出路。他想出了烘焙咖啡豆并售卖的方法,增加销售收入,并向专业咖啡馆转型,以解决店内人流量减少的问题。为此,他们停业装修,并更名“巴赫咖啡馆”。从此时起,这家咖啡馆才真正走上了长远发展的道路。
这也是这个世界的秘密之一吧:永远不要被危机所吓住,被恐惧所支配,从而拱手让出自己手中的筹码。如果换一种思路积极应对,很可能会获得更大的发展契机。
做出了走专业咖啡馆道路的决策后,咖啡馆停业重新装修,山口护先生也去向咖啡专业人士学习,并有幸得到了日本首屈一指的咖啡烘焙大师宫田纪雄先生的亲自指导。
从那以后,为了做得更专业,山口护和妻子一直持续不断地学习了解不同种类的咖啡豆、咖啡烘焙技术,最终成为整个日本顶尖的专业咖啡馆。
五十年的岁月里,山口护先生从未停止学习和精进,挑选咖啡豆的眼光、烘焙咖啡豆的功夫、萃取咖啡的手艺、进货的门道、管理的技巧、待客服务的分寸……不论哪一项,都需要花时间慢慢磨炼。
他在书中说:“想做美好的事,想过美好的日子,不必急。守得住寂静,耐得住烦,专注心力,一点一点,磨成一把好手艺,剩下的便只是水到渠成了。”
这也是我看书时极为触动的一点:走向长远的事业,必然有专业力量的支撑。随意与任性只通向玩票,最后很可能做不下去,并沦为泛泛与平庸之辈,泯然众人。
想当初,如果没有这个决策与方向,没有持续不断地在专业上精进,巴赫咖啡馆应该只是日本都市里一家普普通通的街边休闲小店,或许倒闭,或许转让,或许转业,或许平庸地赖活着,不会拥有后来在行业和大众中的坚实地位。

巴赫咖啡馆也赶上了时代大潮。它开业于1968年,1974年成为专业咖啡馆,那正是西方文化向日本传播渗透的年代,日本人的早餐从以味噌汤为主,到向咖啡面包转变。
到了1974年,日本人生活方式的转变已经大规模发生,并有了更高的追求,对咖啡的冲泡、味道等要求更多。与此同时,国际咖啡组织也计划在日本扩大消费市场,可以说是内外形势一片大好,为巴赫咖啡馆的转型备好了一个大大的舞台。
做一件事情,与时代的关系非比寻常。比如在现在的中国,这样的专业咖啡馆就很难说会有市场,毕竟中国还是一个农业人口占主导的国家,很多人连咖啡馆也没进过,绝大部分人对于咖啡的印象还停留在雀巢速溶,再多不过是星巴克的拿铁、摩卡,对更专业的手冲咖啡较茫然。
所以永远不要忽略时代趋势与背景,形势比人强是一句永不过时之语。所有时代的幸运儿,在他们个人能力之前的,都是刚好踩在了时代大势的节点之上。

除了够专业,巴赫咖啡馆还有太多打动人心的细节。正如山口护老先生说,咖啡不足以支撑起一家咖啡,但人可以。他一生始终不息地贯彻一种主张:与咖啡馆客人建立起微妙而丰富的联结。他说,这也是他五十年咖啡馆生涯学到的最为重要的一课。
所以他们关心客人,从进门时引导不同的客人去他们最舒服的位置,到记住经常光顾的客人的消费习惯,再到为客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山口护先生用真心和热情把巴赫咖啡馆建设成了一个温暖有爱的场所。
山口护先生帮助雇工们记录找工信息,申请福利房,募资为这些漂泊他乡的人们建立墓园,让他们灵魂得以安息。
巴赫咖啡馆便是这样慢慢地成为许多人心中一个港湾,即便他们搬家住得远了,甚至离开了东京,也会特意乘车过来小坐。
这就是山口护先生对于小店经营的最大心得:“小店更重视培育人与人之间的丰富关系,而微妙的感情是无法系统化的。给予客人惊喜与感动,感受对方的喜悦与苦恼,是小店经营的第一要义。”
“这些年来,我们夫妇俩与来咖啡馆的人们,遇见、结识、相互关心、彼此接纳。这是一种给予与接受者之间的隐秘快乐。”
所以呀,无论做什么,在下好专业功夫之时,千万不要忘记人心的力量,忘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重要性。

这个世界经常让我感到神奇的,是那些取得非凡成就的人都有一个共性:有非常强的精神力量。
即便是经营一家咖啡馆,山口护先生也把它经营成了世界闻名的咖啡馆。在上述所有因素之外,个人觉得能让他走到如此高度,能够穿透时间的力量、打破人际圈层走向大众的,还是在专业技艺与服务之外有其深刻的精神力量与使命。
光从名字你也会知道,巴赫咖啡馆的主人是一位巴赫爱好者。山口护先生说,他非常崇拜古典音乐家巴赫,更想以他之名,坚定自己为了咖啡、为了咖啡馆、为了山谷里的人们及至更多同好,不断努力的决心。多年来,他都警醒自己:不要让店名蒙羞。
此外,山口护还不时在店里举办音乐沙龙、绘画展,这些都被他视为咖啡馆的责任。在他眼中,最理想的便是历史上巴黎的咖啡馆,不仅是市民的生活舞台,还变身为形成舆论与思潮的沙龙。
又想到,在有咖啡馆文化的欧美,有多少作家与画家常在咖啡馆消磨时光,有多少作品在咖啡馆诞生,便可知咖啡馆这样一个场所的重要性了。

不过说了这么多,其实最后还是回到一点:你是什么样的人。这真的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基本的出发点。所以古希腊的一句神谕被奉为经典:认识你自己。
山口护先生对于经营小店很有兴趣,同时也对烘焙咖啡豆很有兴趣,所以当初会做出售卖咖啡豆、向专业咖啡馆转型的决定(“早就对咖啡豆很有兴趣了”)。他也是一个温暖的、在乎他人处境的人,能把咖啡馆经营成这样一个连接起人与人的场所,也是他个人性格的延伸吧。
真的,如果你做的事情与自己的兴趣和个性相违背,很可能难以持续、长久,即便一直做下去,也很难说会有所成就。
我是一个小店爱好者。在北京上海生活时,或者出门旅行,很大的乐趣就是在蜿蜒曲折的小巷中漫无目的地转悠,探寻各种小店。杂货铺,二手衣物店,餐厅,咖啡馆,酒馆,茶馆……种种小店给我的旅行增添了数不清的乐趣。
所以看到像巴赫咖啡馆这样的小店,可以做到如此极致的程度,店主拥有如此令人赞叹的一生,真的是颇受震动。
感谢山口护先生,带给我的启发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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