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抓不住

早在还穿T恤超短吃冷饮的时候，我就发微博说还没到秋天，我就已经开始想念枯黄的落叶和卷毛了。是的，我喜欢秋天，深爱秋天。昏昏睡睡的夕阳，随风飘零的落叶， 最重要的是暴挤的公交车里再没有熏死人的臭汗，大家都是香喷喷的。生活的节奏似乎慢了下来，谈情说爱的人也多了起来，晃晃悠悠活在老时光滤镜下的感觉很自在，我以为我要重新活过。

入秋之后，连着下了好几天小雨，淅淅沥沥，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下雨的第一天，我说好凉快，终于是秋天了！下雨的第二天，地上多了好多树叶，我在雨中拍了很多照片。下雨的第三天，我没挤上公交车，迟到了。下雨的第四天，晚上我把前三天泡过雨水的鞋子全部洗了。下雨的第五天，我不想说话，不想费力气快乐。

下班路上，看见一个门面很大的寿衣店，我便走了进去。从柜台的最左边走到最右边，从第一层看到最后一层，我发现寿衣都是大红大绿的，太老气，我不中意，我更喜欢清新简约一点的。还有那些用各种颜色的纸糊的花圈，上面全都是没有生命力的假花，闻不到一点花香，我也不喜欢。不过，一想到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这座城市买到一套房子时，就觉得怎么着也得让自己死后住的好一些。跟老板讨价还价，最后用最合理的价格买下了一个价格最贵，材质最好，样式最好看的骨灰盒。我放心了，就连想死的时候，我都给自己选了喜欢的，最好的。对自己死后的安排，我很满意。

其实不管死后还是生前，我都是一个人在安排自己，很少和朋友逛街聊鸡汤，虽然能陪我逛街聊鸡汤的小姐妹本来也就没几个。孤独惯了，反而觉得这就是生命的常态，我唯一在形容孤独的时候是不需要理思路的，我本身就是孤独啊。

我不愿意交新朋友，准确来说是我没有这方面的能力，长久以来的孤独感让我越来越孤僻。认识的男人里面，关系好的基本都拜了把子，剩下的要么是三五年不讲一句话的初中同学，要么就是已经结下梁子，躺在对方黑名单里了。所以，深夜里我经常觉得自己特别无能，好几年没有性生活，荷尔蒙都散发不出来了，见着小哥哥心也不砰砰跳了。对两个人的生活一点都不期待，以前总想把喜欢的人揉进生命里，恨不得整颗心写满他的名字，可后来他们还是都离开我了。他们都不靠谱，自己拿了行李要走，还一口咬定说是我不够爱他们。不过后来，我就真的只爱自己，不爱他们了。

人间真难，好想大哭一场。这是几天前我在豆瓣发的动态，其实这种感觉每天都会有。我也试图让自己过得好些，至少白天看起来要快乐一点点，我在网上参加了一个30天不熬夜活动，每天晚上12点之前在那个公众号里回复晚安就可以，我怕自己会忘记，特意设置了晚上10点半的闹钟。我记性一直很差。为了让这个伟大的计划实施的更具仪式感，我特意换了新的微信头像，取了新的名字，买了新的睡衣，咬咬牙打开了朋友送的那瓶死贵死贵的酒。大操大办一番后，我把手机调静音放在触手不可及的地方，然后放心躺下，就像穿了漂亮寿衣在等待被装进棺材的死人，出奇地安静。可惜的是，直到凌晨一点我还在望着出租屋的天花板发呆，睡不着，睡不着，怎么样都睡不着，我要疯了。

盯着天花板的那两个多小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可能是想多了。 有时候会把白天发生的事重新在脑子里过一遍，有时候会反思自己写的文章为什么每一篇都很烂，有时候也会想白天碰到的那个想加我微信的帅男人，到底是看上我的腿了还是真的想跟我睡一辈子。反正总结下来都是胡思乱想，没什么意义，我既没出息又不勇敢，那些很牛逼的事情我一件都没做过，包括那个帅男人，临到下车，我还是没把微信给他。

老说夏天难熬，夏天也在最后的蝉鸣声中悄悄溜走了，秋天也会很快走远，落几片树叶，刮几阵冷风，穿几天毛衣也就等于过完了整个秋天。什么都很快，什么都会溜走，我喜欢秋天，可我也抓不住秋天，不止秋天，什么梦想，男人，爱情，我都没抓住过。我不知道是我用力不够，还是它们根本不想靠近，反正这一生我活得不够富足，不够快乐，在存在的事实面前，我不敢抵赖。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想把柜子里的酒全部拿出来喝光，这样会舒服很多。我理解不了一个女人叼着烟趴在栏杆上面排解苦闷，却能认同一个女人在深夜喝下很多酒，就是过得不开心。酒后整个人像躺在棉花里，轻飘飘的，眼前的一切也没那么呼之欲出，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太舒服了。更多时候，我更像一个酒鬼，开心要喝，不开心也要喝，生活的重心都要靠它来缓冲。酒是个好东西。

我在这座城市待了八年，从上大学开始就在这里，这儿依旧是五线小城市，我依旧没有去大城市过上挤地铁抢时间的生活。这里节奏不快不慢，每天都会有大楼平地而起，新房子卖光也是迟早的事儿。包子铺生意越来越好，还开了分店老板娘怀了二胎，大儿子今年刚上幼儿园。周末去大学逛了逛，学校换了新的校服，比我们上学那会好看很多。一切都会走远，旧时光会，新生活会，我喜欢的秋天也会。

只是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抓不住。不管怎么活，还是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