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笔记:群岛抵抗海洋&地瓜社区的城市宣言(2017)



群岛抵抗海洋
There is no other way to exceed this sea if not from within, by absorbing and forcing its attributes into finite, clearly separated parts——《the possibility of the absolute architecture》pier vrittorio aureil

【群岛与异托邦archipelago and heterotopia】
群岛,即在一个地方上的差异构成,在城市化现代化这一片均质的海洋中它代表着那些不可化约的,不被一种泛普遍意义上的交换价值所取代的部分,一种文化实体,一种锚定在矛盾和结构关系中的社会实在,它可以是产生在流动性的城市化环境下一种临时的聚合和构成现象,在现代技术共时化影响下的一种特殊的逃逸维度,在自组织行动场域中具备可能性的结构支点。对群岛这一差异性构成的重新整合,指向了一种对资本以及现代性矛盾的悖论性图解。
整合一个地区的群岛构成需要将目光聚焦到一个地区正在变化中的具体社会关系和矛盾的交叉维度,各种话语矛盾复杂捆绑交织之下的一个可供自我经营和盘旋的中间地带,在建筑改造的层面,空间这一抽象概念的具体(embodiment)含义指向为一种“潜能”,空间并不指向“是”,而是指向“无(non)”,“无”作为对空白的增补提供了一种“多(multitude)”的可能性。异质性的含义更加强烈地体现为构成这一矛盾本身的不可化约。
矛盾是营造“资本空间中的社会空间”的内容实质和基础框架,在“资金的相对劣势”(区别于为塑造象征性资本服务的消费空间)的条件下,如何决断在具体人们行为活动的共活维度之间,在原有场地的灰色空间之中通过编织一种黑与白的辩证性关系从而生产出在现实空间中的群岛?考虑建筑本身不可忽视的物理因素是必要的,基础设施(机器)同人的活动之间达成的某种装置性(mechanism)的控制和协调是在有限的物理条件下形成群岛-黑与白差异的关键,因此我们可以说,群岛——寓意着某种具身化的基础设施和人的行为,在空间中的整合性工作和投射性的秩序操作将成为一种建筑学意义上的“绝对形式”,一种分离的范式。
群岛的异质性不仅体现为形成矛盾本身的独一性,还体现为它的具身性,或这种具身化过程中的独一性。群岛不仅是差异的抽象概念的投射,群岛由具体的人的活动构成,由一种切实的连接和需要所达成的一种社会事实(social fact)构成。如果群岛在pva的社会住宅项目里体现为利用建筑惰性的基础设施或服务空间形成一种框架化的形式投射,从而促成某种自主性与主体性连接的潜能,在这里则体现为代表着未来某种构成典范与可能性的一系列信息资源人才汇聚于此的文化异托邦,一种扎根在城市流动性环境下涌现的潜在社群。

【新复杂性new complexity】
通过群岛在地下空间中的结构性置入,原先通过强势的中心向的公共交通流线组织的一条地下空间秩序变为由一系列黑白房间组成的拼贴场所。黑与白的相互错动,交织,弯折,交融开创了一种流动性,流动和变化创造了“多(multitude)”,和建立在一个“多(multitude)”之上的一种新的复杂性。
白空间在环境中是一种开放的,平坦且不带有过多特殊的符号和指令性色彩,它尽可能的均质,中性,不指向任何人却对所有人开放,在白空间中时间的体验是静止的但空间的体验是流动的。相反黑空间的时间体验是加速度的但空间的体验是静止的,黑空间里面充满着氛围的刺激交感,它不断地在强化某种被分离出的具身化行为,对空间的特殊使用方式和事件构成。黑与白的交错创造了时间和空间维度的流动和变化,一种空间剧本的投射可以在这儿调用出更为多元且敏感的感知体验,同时,一种情境体验的代入还会在这种流动性的环境中强化向另一场域内空间信息的投射观察,这是一个能创造一系列机制不断重启甚至反转的瞬间,就像后戏剧剧场的舞台空间,观看与被观看,情节的调动,身份行为与事件关系的反转更丰富且具体化地体现在它非传统的构成性的剧场空间中。
当黑空间以一种不以我们的认知习惯出现在空间中的时候,人的主要行为路径发生了改变,人们不得不在白空间-房间的串联内行走,这种更具戏剧感的房间的蒙太奇消灭了建筑学意义上的走廊,房间象征着一种个体性的弥散,这些平坦的房间聚落让空间成为一个高密度的个体流动的集合。每一个转角,每一个入口都最大限度地调用起了人们在空间中的感知和这个空间的秘密。人们一些例外的,对一个事物的注目凝视,在空间中的停顿,一种情境的沉浸代入投射移情等一系列的事件性行为在此将不断涌现。这些在空间中可被深度挖掘其认知含义的可感性元素为同将在这个空间合作的艺术家,装置作品,游戏剧情设计,另类的空间叙事,社会剧场的介入运用提供了丰富的信息量,资源和基础。 白空间之间的连贯性,尺度,时间游历的体验差异被拉大,顶部,地面,周围的围护设施,设备,对各种可感性元素的转译transformation构筑起了地下空间新复杂性的动力网络。流动和变化创造了一种“多”,如何在“多”之上对“多”构成理解(巴迪欧语)将是接下来思考结构性问题的关键。

【嬗变-转导transformation-transduction】
“西蒙东用转导(transduction)这个词来描述一种结构转变。同时,转导器指的是一种既不消耗也不保存能量的设备,它仅仅将一种形式的能量转化为另一种,而这将具体表现在我们对现代性技术重新-居有的努力中”——《在当下的危机中重新思考中国的技术思想》许煜
如果说现代化是一种共时化,一种透过机器来调制节奏的共时化,一种透过认识的转译和可适应性/可感性经验的调节来达成的思想共时化,不同的生活模式/范式(model/paradigm)结合在一起的共时化,那这些在空间中一系列可支配技术/感知/使用方式的转化(transformation),实则应被理解为一种朝向另一种空间装置(mechanism)的转导(transduction)。
转导是在描述一种在内部的结构转化,从图解上来讲,上与下矛盾性的对应,不是右图那样是两种文化或利益团体的阵营pk,也不是左派和右派在政见和立场上的针锋相对,不是某一个现代化版本对另一种的结构清洗。转导要强调的是今天一种复杂性的调理模式。如果把话说回来,“哪有什么所谓的少数人,少数人难道不都是多数人吗?”一种温和却又不失矛盾批判的尖锐性的同居方案,一种可能的更关注可感性与实证性层面的连结计划,是对人的认知模式和生活方式转变的可能性聚焦,是个体的思维-格局-劳动在资源-利益-道德框架之间的这个价值系统内如何可能继续以及怎样的方式运转的,一系列跨个体化模式的行动和建立在“多”之上的“民主”与多元文化生命之网的扩张。
如果说群岛是异托邦式的文化与一种潜在社群的聚集,那么这些异质性的空间扎根在城市的版图内部就如同一种针灸式的诊断网络(左图),它们正努力投身于对中枢系统进行转译(transformation)和转导(transduction)的过程中。
如果我们把空间的内容延伸成为这样的一种具象的抽象,“空间正义/希望的空间”的含义就被导向为一种生命政治和空间生产,生命是现代机器中被治理的对象,空间是各种话语交错和斗争的场所,城市的版图被切分为一块块矛盾的穿插地带同时也是被治理的区域,他们分别对应着这个价值系统内的一系列产生问题价值和矛盾的节点,城市像是一片丛林,是一系列纵横复杂交错的节点所构成的网络,而我们(people)像是在这几连串节点之间的一块块盆地。
在这之中,通过劳动抽象化的个体和空间关系的捆绑,形成了两类截然不同的空间类型,我想说的不是按空间实体层面划分的门禁社区和非门禁社区,而是构成今天空间“多”的机制中的两极,一方面它可以被类比为资本的高度集中在“空间-是”的模式下的工作产品,另一方面,在这些非资本高度集中的处于都市化进程中矛盾彼此嵌套的中间地带(如实体空间中的非门禁社区),那些需要完成基础设施和服务等级的更新,社会力量关系重组的混融地域,则呼唤着一种建设,一种新的矛盾关系的相互嵌套(重新内化),一种城市异质性部分的有效溢出,新的事件(events齐泽克语)的发生,以及在复杂非线性条件下产生能量的新事物在此汇聚和涌现的潜能。当我们的目光放到群岛这类空间投射在城市urban中的一个总体立场的时候,我们不是再去生产“空间-是”,而是在生产“空间-无”。空间不能辖域于抽象-文化(理性命名的范式),空间是自然,不是在理性之前的原始自然,而是否定理性世界的那个自然,那个从语言中溢出的普遍的自然。“空间正义”的实质其实就是“空间-无”,也即当所有运动平等地溢出到这一平滑向度中的时刻。当我们在思考生产“无”的空间的时候就像是望向了一双冷酷而犀利的穿透在现实中的机器之眼,它不望向任何人,但在这里它却拥有贯穿整座城市的秘密,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秘密,这个世界的秘密。它从属于这座城市,从属于现代性。


【临时的社群,事件与空间协商“People”,Events and Space Negotiation】
“空间不再抽象,也只有当它不再抽象的时候我们才可能把我们自身认知过程中具象的东西抽象化,那些原属于抽象的东西重新具象化(embodiment),通过实现这一抽象-具象从属关系的反转,即达成了属于我们(people)的生命政治和一种“无”的空间生产。”
“People”这个词有着丰富的内涵,它的政治哲学中的用法可以是人民,在政治决策的话语里往往倾向于对一个内在隐匿的主体概念的增补,同时“People”亦指在人和人之间,且更直接地指在这里的你我他之间,它是一种具体的实指,不是一种不清不楚的对某一共同体的想象,也不是什么德勒兹生命形式的潜在连接,某某试图构建行动主体性的理论,“people”是指在矛盾中的我们,一个发生分离的正在形成的我们这一事实,我们“people”产生于共同对这一事实的肯定,我们是各自所遭遇的主体断裂与重建过程中在每一个上手抓住并构成矛盾的节点上同时焕发能量并在这城市的丛林里闪烁时所汇聚成的张力网络,基于“多”的奠基并在这诸多节点上见证光芒的具身化的个体实在才是我们今天需要发掘的在实践和行动层面,在诸多复杂矛盾和问题之中真正具备可能性的主体,一种伦理的崇高,一种在今天正在形成的社群。
活动促成今天诸众的连结者峰会events-multitude:till we have faces.——黄孙权
活动是唯一能够有效地对空间内容,潜能进行再组织和最终将一切问题具身化的手段。活动的现实意义以及同诸众-会面这层关系在这里不做更多的探讨。活动促发事件,我们只有在事件中才能形成和确立具备可能性的主体。事件与一种深度化的现实体验和认知机制有着紧密的关联,事件对应着一种可被带动的有组织的抽象化劳动和空间生产(更多的是在后建造时间范畴内的对空间内容的生产)将延伸出一个建筑学的重要分支:空间实践(spatial practices)。它与建筑学的紧密关联不在建造和设计,而是如何运用一种可能的“空间知识”去探索和激活今天的价值系统,依托建筑学中不被放弃的现代主义批判和实践,将一种具有“智识”性的判断,意志,和一种悖论性的观念投射成为所有一切可能的创造性活动背后诊断现实的思辨资源和内容组织架构的可感性综合基础。
当事件的哲学含义通过活动以一种认知机制的深度挖掘转导在现实中展开在“我们”中显现的时候,它打开了一个能量巨大的阐释盘旋的空间,一种自由耗散的无政府状态,矛盾面向汇聚的人群中摊开,此时事件被推向它必须要面对的一种临时的决断,也可称为自组织决断。这才是我们接下来要具体触及的一个问题:空间协商。协商不是一个抽象的理论方法,也不是投向事实运动的解构目光,协商是如何迎接让“我们”彼此看见的时刻。协商不能脱离现实的事实根据和人的实践活动,同时也不能缺少对矛盾超验性层面的结构性转导,协商不是人的主体性行为转换到下一未知阶段时所必然面临的宿命论结局,而是相反,一种方向的建立和结构的转导工作恰恰才是去构成自组织决断环节的重要基础和不能缺少的动力因。方向与悖论性的思辨内容,在变动的实事和各种现代进程的矛盾和潜在条件中存在的那一焕发光芒的普世精神和共同性原则(common principle),是让我们可以以未来或以某种共同性之名在这里可以去讨论或协商一系列问题时所具备的神圣资格,是自组织管理和“发展”问题所不可或缺的箭头。
通过协商我们要去努力的:如何构建一次平等的对话,如何针对现代问题的诸多症候做一次技术性的回击。在人和人之间,人和事件之间洞悉一种存在的具备穿透性的智识。协商,通过对已有事物进行重新编排和再利用,在一切可交换的事物之间,价值和潜力之间,专注于连结一种真正的“我们”和一种新世代的决断。
【世代与更新new generation and regeneration】
决定新世代的是灵魂,灵魂不是亚里士多德式的(formal)-资格的判定,不是血缘,辈分,性别,阶层,职业,工作,生产方式,政治以及在道德上的纷争…而是一个共同迈向一种生活方式的“我们”,一切具备可能性的同路人。
如果我们能够去接收并愿意承担矛盾彼此相互嵌套下的这个“多(multitude)”,认为我们还有能力去构建这样一个奠基在这个“多(multitude)”之上的主体,那么,我们的眼睛就必须要看到这个实践的普遍性维度。在一种共同的体验中可以上手抓住并与之享有的一种想象力,它呼唤着一种对现代人内心深处的重构和治愈,在那些从自己最坦率的感性认知中与人建立的关系地带中,一种发自生命的建设性力量,这种来自生命喷薄而出的“爱”抓住的这些涌现的新事物及其背后的潜在秩序,在面对资本转型期的矛盾和瓶颈时促使其而所成功突破阶层流动的新时代icon,这个icon是产生新世代的连接,是流淌在每个人身体内延续发光的生命,就像在时代之流中被激起的火花。我们以群岛来抵抗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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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takenapsalot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24-09-16 13:1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