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碎碎念105:瓜蒌
瓜蒌、吊瓜、栝蒌等等,终归于《诗经·豳风·东山》里的“果臝[luǒ]”。当时,西周先祖们喜欢在家园种植瓜蒌,以至“果臝之实,亦施于宇”。这个景象现在很罕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丝瓜藤缠绕、蔓延在门头或院墙上。其实瓜蒌成熟后,圆溜溜黄灿灿的,比褐色老丝瓜好看得多,而且用途更广……
早年,贫穷的中国女孩拿瓜蒌瓤子当护肤香皂用,效果很好;若冬天手脚皲裂,用它与晒干的橘子皮煮水,泡手脚,就无需再找医生开药。以此推想,两三千年前的先民之所以种植它,很大程度上应不是为了嗑瓜子,而是配备日常用品(药)。宋代庄绰的《鸡肋编》卷上,对瓜蒌的功效不无赞美之意——
(燕地仕族女子)冬月以括蒌(即瓜蒌)涂面,谓之“佛妆”。但加傅而不洗,至春暖方涤去。久不为风日所侵,故洁白如玉也。
瓜蒌竟然能帮助美女的皮肤抵挡北方的严寒,如今哪种护肤霜可以媲美呢?一直到清代,仍有盛大士的《灯市春游词》提及——
春城游女踏红绡,可是羊家静婉腰。
香水栝蒌刚洗去,避风犹戴鬃边貂。
——“鬃边貂”之类的穿着显示,用瓜蒌敷面的,不乏富贵女人。在化学工业几乎没出现的时候,瓜蒌的护肤意义似不可替代。
一千八百年前,诸葛亮断然说道,“栝蒌似瓜,愚者食之”。(《便宜十六策•察疑》)或许诸葛亮所在的四川盆地物产丰富,无需将瓜蒌当粮食吧?若遇到荒年,明朝的《救荒本草》也说了,“采栝蒌瓤,煮粥食,极甘”。但所谓“极甘”,应是困境下的感受,而非日常食用得来的赞词。就今天而言,确实未曾看见有人吃瓜蒌的——但瓜蒌子除外。
多谢瓜蒌子,洗我腥血肠。
——此句来自明代广州大儒湛若水的《赠医士叶子新还维扬诗》,瓜蒌子显然是作为药品。其实晒干炒制的瓜蒌子,嗑起来香而脆,在今天的超市里卖得挺贵。单位每年发放的春节大礼包中,往往有一瓶瓜蒌子。安徽潜山那边有瓜蒌生产基地,是最近二十年才兴起的。我去农民的瓜蒌地参观过,发现他们用水泥杆子插在田里,拉上铁丝,让瓜蒌秧整齐地一行行生长;而瓜蒌们则密密麻麻地吊挂在沿铁丝攀援的藤上,黄灿灿一片,欢欣鼓舞。这可能是古人无法见到的景象,有宋代贺铸的《快哉亭朝暮寓目》(节选)为证——
水牯负鸲鹆,山枢悬栝蒌。
坐惭真隐子,物我两悠悠。
——“山枢悬栝蒌”继承了《诗经》里的景象,是安宁的、简约的,没有规模化农业生产气息。瓜蒌本就是野生物,来自深山峻岭、山崖石缝。早期的它,或许果实很小,而非今天小足球一样的体型呢!所以,房前屋后随手种一两棵就好,谁也不指望拥有无数瓜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