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油腻的...冯唐

合上冯唐的书，靠着椅背，长舒了一口气。

我和很多人说过，我喜欢冯唐，喜欢源于他的“坦诚与分裂”。

我时常感觉，冯唐的坦诚，是对我们“发于情止于礼”克制的对抗。我们羞于回忆18岁的青春岁月，他坦诚于青春荷尔蒙的骚动与肿胀；我们对情欲避之不谈，他坦诚于男女情爱的蠢蠢欲动；我们对装逼嗤之以鼻，他坦诚于极品装腔的修炼…

倘若你读过他的文章，你还会讶异于他的分裂。他的文字，既张狂，但又谦虚；既性感，又感性；既粗犷，又细腻；既正经，又不羁…

就在这么极度分裂的笔风里，似乎引起了人们的偷窥欲，让人忍不住收集关于他的一切，去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

1 “离经叛道”的诗人

“我们会对冯唐发表的真诚而不收敛的文采感到不安，但这些都只还原了每个人本有的彰显和隐匿的，流动的思想。” ——佚名

2015年，冯唐出版了《飞鸟集》的译文。打开冯唐翻译的《飞鸟集》，你会看到这样的诗句：

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

绵长如舌吻，

纤细如诗行。

有了绿草，

大地变得挺骚。

我是死啊，

我是你妈，

我会给你新生哒。

译文一经出版，就因“裤裆”、“舌吻”、“挺骚”、“哒”等用词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有人说冯唐的翻译逾越了道德的底线，也有人说翻译全是他自我膨胀的欲望。冯唐说：“如果我选择从左边进入森林，他们从右边进入，这有什么可反思的？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凭什么批评我选的方式呢？”

三个月，一百瓶酒，三百二十六首诗，八千字。这，无关道德底线、无关自我膨胀的欲望，无关哗众取巧，只是纯粹地因为他喜欢、他想写，在深度理解泰戈尔后，闭关三个月后的作品。

我不太懂诗词，也不太读泰戈尔的诗，但我欣赏冯唐有意识地对于泰戈尔的真实意图进行探索、追寻与大胆的想像。多年以来，人们对于泰戈尔的印象早已固化，我们所理解的泰戈尔是否就是泰戈尔原来的模样？如同有人说：“冯唐带着自己的理解彰显出泰戈尔被传统道德观念弱化的性情，他有意识地表达他就是要挑动人在情欲方面的遮羞布。”

贪、嗔、痴、慢、疑和七情六欲，人皆有之。艺术，应是对人性的深度刻画，而非一味逃避人性的肤浅与丑恶。因为哪怕丑恶，也是人性的存在。回避本身并不能让我们掩盖它们存在的事实，只会让它们在沉默中爆发。

2 “狂放不羁”的小说家

朋友说起冯唐，分两类：一类喜欢他，说“他左手一指明月，右手一指沟渠，然后把手指砍了。” 另一类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提，“阴气太重”。 ——柴静

“我喝得急了，半杯子下去，心就跳出胸腔，一起一伏地飘荡在我身体周围，粉红汽球似的，我的阳具强直，敲打我的拉锁，破开泥土的地面就可以呼吸，拉开帷幕就可以歌唱。酒是好东西，我想，如果给一棵明开夜合浇上两瓶七十度的医用酒精，明天夜合会脸红吗？香味会更浓吗？它的枝干会强直起来吗？”

哪怕是同为70后的好友柴静也不免好奇，当年她的课外阅读是批判胡风的文件和作文通讯，写作文是“平地春雷一声响，四人帮被粉碎了”，他这个东西从哪儿来的？

这就是冯唐的小说——腥、鲜。这，也是他的“不羁“。

读冯唐的小说，总会让我不自觉地想起日本情爱文学殿堂级的作家——渡边淳一。他们都用性做为媒介，去思考人性，去反映人性。让人觉得巧合的是，他们都有从医的经历。也许同为医生，他们比我等凡人更早看透人的生死，看透心电图与脑电波背后的意义。

生命即是有限的，渡边淳一在他构建的乐园里，深度地刻画了男女间的情爱与欢愉。以极致的态度追求本能的欲念，因情而死，执死而心生。冯唐描绘的是生的俗趣，无关生死，无关雅俗。只是带着生活中问题，用我经历、我理解、我表达的方式去思考生命中难以言说的问题。只是在那些我经历、我理解、我表达的青春岁月里，他有着天然的、冲突的、矛盾的嚣张，如同冯唐所言，“我没有下体，也能把你燃烧”。

他，黄得太嚣张。但这也是，他的狂放。

3 性感之后，感性的杂文家

祝您在另一维度空间里一切安好，认识那里所有的鱼。 ——冯唐

情色的、色情的，都是你、我所熟知的冯唐。

但我也不意外，看到他文字里，感性的、情感细腻的一面。

我曾看过他写的《我爸认识所有的鱼》，文章写于在他父亲去世之后。

他说，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他订机票，取消下周所有的会，安顿好一切的工作。他说，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眼泪止不住。

他说，他的父亲一直霸占着厨房，给周围的人做饭，认为任何的厨神做的饭都没他做得好吃。他认为所有的馆子都太贵，他认识所有的鱼。

他还说，祝您在另一维度空间里一切安好，认识那里所有的鱼。

我也曾看过他写的《最简单的快乐》，文章写于把前半生散在世界各地的物件搬回北京之后。

他说，想在出生的垂杨柳重新安营扎寨，试图过好后半生的生活。

他说，在清理这些物件的过程中，他看到过去岁月极其清晰的痕迹，一些剧痛和狂喜在某些瞬间被再次揭开。

他说，所有似乎过去了的其实都没有过去。

他还说，我不得不做一个写作者，不写出来，不反复写出来，这些伤心事如何过去，哪怕似乎过去？

点点滴滴，没有晦涩难懂的华丽词藻，只有平实的语言，情感细腻，意味深长。我时常觉得，冯唐的性感，源自于他的感性。性感是他的表达方式，那些青春时刻骨铭心的爱情，那些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的事，都让他以此种方式轻描淡写略过，举重若轻。

当人群散去，世界在喧嚣过后归于一片寂静时，这，也许是他在性感之后的，感性。

后记

在别人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在埋头苦读。在别人风花雪月的时候，我在每周工作87.75小时。盘点过去30年的点滴，很乖、认真、负责以及靠谱是我留给别人的印象。可是，在这种认真生活的背后，总会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直至后来的生活经历中，我才慢慢明白，这个东西是什么。它的名字叫，我喜欢，你管我（我妈除外）。

无奈修行尚浅，每当需要坚持自我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挣扎许久，或者心生内疚。而纵观冯唐的经历，可谓是将这个技能修炼得炉火纯青。关于写诗，他说，“如果我选择从左边进入森林，他们从右边进入，这有什么可反思的？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凭什么批评我选的方式呢？”对于小说，他说：“我的眼里没有读者，只有我自己。一切都是我经历、我理解、我表达。”每每听到他这么说时，淋漓尽致的畅快感由然而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当你看《延禧攻略》时，那种折磨与反折磨、算计与反算计的痛快。

这种浑蛋到只有自己的精神，它有毒，会成瘾。可它也像强心剂，在你努力生活的同时，给你力量，让你无所畏惧。无所畏惧地生活，无所畏惧地做你自己。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你想做的，不留遗憾。

如同冯唐所说，世界这么凶狠、他人心里有那么多地狱，内心没有点浑蛋，如何走得下去？日后，倘若有人想用他的意志或语言干涉你的生活时，请大声对他说：“我喜欢，你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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