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的朋友布兰达/
我之前写过一篇布兰达给我讲的故事,在以前的某篇日记里。大意是有次布兰达去柬埔寨的时候(布兰达是柬埔寨裔加拿大出生澳洲长大)机上遇到一个很年轻的柬埔寨女生和她差不多一般大,要入境的时候女生向她求助让她帮助填入境卡因为她不会写字。布兰达大吃一惊,得知女生在小时候就被父母“卖”到了马来西亚一个富豪家当侍女,十几年没回过家,这是第一次。布兰达说出关时候父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布兰达说当时她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
上面是布兰达给我讲的别人的故事。我下面想讲下布兰达的故事。
2014或者15年初的时候我还在Bourke上的Z品牌打工,当时真的是上班到昏天黑地,有shift就抢着做,然后下班喝到昏天黑地,醉醺醺回家第二天宿醉去上班,摆弄鞋包一天,和同事插科打诨,英文口语听力突飞猛进,某天结识了布兰达。
当时布兰达刚从银行辞工,说很讨厌银行的工作,想换个工作,于是来了Z品牌。因为布兰达刚来特别热情爱笑,就经常分配到fitting room,其实在任何fashion retail做,最烂的shift就是fits,因为非常非常忙,尤其像Bourke的Z品牌这种,碰到周四到周六尤其晚上,fits基本顾客不断,而且每个人都抱着一堆衣服去试,每次去上班debrief完发现自己在fits当时就觉得这个shift一定要suffer。所以老员工就经常和店长抱怨说不想去fits,不想得罪老店员的店长就只好分配新员工去fits,于是布兰达就去了fits。
有时候特别特别忙的时候店长会电话库房叫我下来卖场帮忙fits,我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下楼。有几次和布兰达一个shift,就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有次那个波兰裔的超级爱gossip的女生也在fits,就开始问布兰达,说你住哪儿和谁住,布兰达就说和男友住,然后问你和男友怎么认识的,布兰达说在tinder认识的。然后正好我们lunch break一个时间段,我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一家印尼菜。然后就一起去了。坐在印尼餐馆,我跟布兰达说,不要跟波兰裔女生说太多因为她爱gossip,布兰达很感激说谢谢你照顾我。
大概这个契机就和布兰达认识了,然后交换了手机号。三四个月之后,布兰达不出所料辞职了。而我也在店里做到生无可恋,而且一直投几大银行的工作一直不中。想到有次和布兰达聊天她说之前在银行做说如果我想进去的话可以帮我介绍,于是自布兰达辞职就没见过面的我厚脸皮给她发了信息问她能不能引荐,隔了好久她回了,很爽快的答应了。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我总是谨遵我妈的教导,就是拖人家办事不好催人家。但是两周过去了,一点信儿都没有,当然中途我又投了若干职位而且搞糟若干电面。然后我终于忍不住了,发了条短信问她能不能Follow up,她说啊抱歉我忘记了我现在就给我当时经理发信息。过了一会儿发来信息截图,经理让我隔天中午电话她。
就这么着我给经理打了电话第二天,约了面试时间,拿下了面试,如愿以偿进了银行。
中间也约布兰达和男友出来吃火锅来着,吃完两人送我回家。两人感情很好,开车时候有红灯就立即手牵手。记得当时布兰达说起来吃的话题,说自己吃很多,我忍不住说你不watch for your diet吗,她男友乐了说你真是blunt。
这我对她男友唯一记忆。
进了银行之后一直很忙碌,好久没见面。有次周末早上8,9点时候突然她电话我说要不要去1000 steps,我说好啊,于是和她和她的一个药剂师朋友一起呼哧呼哧爬了1000 steps。
后来一直没联系,看到她Fb去了加拿大去了柬埔寨又在美国呆了很久,和一位美国黑人小伙儿一起拍了几个视频,视频很有趣fb被转发了几万次。我一直以为她和黑人小伙儿在一起了。
然后我妈来澳洲看我,她知道了说想带我们去1000 steps,因为我说过我妈喜欢绿树成荫的户外。我记得我妈根本不会讲英文于是就一直对着她说“谢谢孩子”。布兰达就一直笑颜如花的看着我们。我妈说人家给你介绍工作,我们要请她吃饭,我跟她说我和我妈邀请她吃饭,她死活不愿意,说就是举手之劳。
真是个好姑娘。
之后我工作上经历很大的drama,好不容易风平浪静走上正轨。中间一直没和布兰达联系,她的fb和instagram似乎也停止更新了。然后有一天她突然短信我说要不要catch up,我说好啊。她说你刚搬新家就去你家喝一杯吧,我说好来吧。发了地址过去,晚上她来了,感觉比之前又胖了一点。她跟我说这一段时间状态不太好,焦虑症更严重了。我就安慰她告诉她我沮丧的时候就大声读书,把英文版的“没有色彩的多崎造”借给她看。她说和男友也分手了-其实男友不想分手,但是她觉得她的精神状态无法承受任何relationship。她说现在前男友也有了女友。那天晚上我们两人喝了两瓶气泡。
之后又是很少联系。某天下午突然收到她短信问我晚上能不能来我家说需要company,我说没问题来啊。约好七点半,我酒什么都买好了,7点的时候收到她短信说她突然had a nervous break down,不能来了。我说没事,你感觉好点再说,有事情或者想找人说话就短信我。
后来我基本已经习惯她这种突如其来short notice的catch up。比如中间有天突然短信我说有个即兴观众参与的comedy night要不要一起去(event名字叫“The Art of Bullshit”)。我说好。下班之后在酒吧见了面,喝了两杯气泡之后进场坐定,叫了薯条两人分食。虽然目前我英文什么的已经没问题,但是让我在一堆人面前发表即兴演说我还是有点怵。进场前主持人让每人把自己名字写在纸上之后随机抽取人上台根据抽到的词条或者幻灯片内容讲有趣的故事给大家。布兰达把我的名字写了三次。
于是我很快上台了。抽到了“同人小说”的词条。我讲了我最近对“共梦”很感兴趣,想写这方面的小说,有次梦到狗会讲话,我说我是中国人但是我不吃狗,所有人都笑了,我说我在梦里和狗子讲我会关注研发适合狗健康的whole foods。都哪儿跟哪儿,但是感觉台下还是笑声一片,我也感觉挺满足的。后来又抽到我两次,主持人说为什么总是Jamie,然后布兰达坦白说是她写了三次,于是她被罚上台讲故事。她轮到了讲幻灯片,幻灯片放的什么我完全记不得了,但是记得布兰达讲的很好,讲的行云流水,台下掌声雷动。最后主持人说这个活动的最后环节是颁奖给今晚最幽默的人。我一度以为会是我获奖,但是结果是布兰达获奖,我仍然很高兴,布兰达上台领奖的时候我手都快拍红了。
之后我们在吧台喝酒,布兰达坐在一边的高脚凳上一直在打电话,我和一个美国男的聊的兴味索然,觉得不如和布兰达再喝一杯就回家得了。然后布兰达走过来说今晚要去找一个hookup。我说好吧,于是我自己回家。依然是个fun night。
中间我叫了布兰达一起去st kilda rd跑步,因为她知道我会沿着那条路跑步之后说也想和我一起哪天,但是每次叫她都不在墨尔本。
终于过了一段时间她突然快下班时候短信我说要不要去MSAC spa,我说好啊,飞快回家换了衣服之后,和布兰达在MSAC见面了。我说最近在干吗,她说优衣库做了一段时间兼职之后觉得够了去了xx大学给一位女boss作PA。是中介介绍的兼职,一周两三天班儿。她说我的焦虑症和抑郁症最近有点厉害,没办法全职。她又说今天辞职了。因为老板很喜欢她觉得她能力很强,想让她全职,但是她告诉老板她无法胜任,老板前一天还没说什么,今天就变脸了。她说这种突然的变故我不喜欢。
然后我们在spa里泡着,我和她讲我最近很可怕的梦魇,她跟我讲很喜欢“没有色彩的多崎造”.
spa出来之后我们往south melbourne走,路过一间拐角的pub,我说喝一杯好了,她说好,看到菜单一时兴起我俩又点了牛排,然后还有一个推倒面孔的类似bingo的桌面游戏我俩边喝扎啤边玩儿来着。路上有醉汉兴奋的指向我俩的游戏说“呀!你们在玩这个!”。
吃完喝完布兰达说想抽烟还要买酒,我说十点多应该没有开门的了吧,又辗转到了BWS,买了果酒一包香烟,我俩一人一根路上边走边抽,到了路口分别,各自走回家。
这是我俩最后一次见面。
中间我过生日叫她来喝一杯,她说在悉尼父母家。中间也看到她的instagram很是健康向上,不是在学柬埔寨传统舞蹈,就是在健身房和私教训练。过了几个月某天我想起她想见她,发了短信给她。不出所料没有回复。上上周我又发了条给她,我说希望你一切都好,想念和你说话的感觉。过了十几分钟收到一条像是复制粘贴的短信回复说“谢谢你给我这么好的短信,我现在在无限期的休病假,期间不会回复任何人的短信或者电话,有急事的话请和我哥哥联系,电话xxxxxxxx。”
我有不是太好的预感,但是又觉得可能不远的将来布兰达会突然在周六的早上电话我叫我去1000 steps或者突然短信我要和我一起跑步。我也不知道,我有时候会想起,有天她给我短息说自己很down很down,说感觉很空虚很虚无,非常讨厌的感觉,说和别人讲别人也不会理解。我说有时候我很down的时候会去游泳,然后让自己仰面漂浮在水面整个人放空,感觉时间也停止了,周围什么都没了。她说omg Jamie you know how it feels。
I know exactly how it fee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