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纳博科夫《振翅一击》（Wingstroke）

振翅一击 （Wingstroke）,纳博科夫短篇小说集的第四篇。

全文只有两个人物，Kern和Isabe。前者是一个35岁的中年男子，他深爱的妻子出轨，爱上一个小偷，之后服药自杀。他万念俱灰，觉得生无可恋，于是来到瑞士一个深山里的滑雪场里，决定在某个时刻用一把枪杀死自己。但他遇到了Isabel，一个美丽可爱的少女，酷爱滑雪，晚上的时候还会出去滑雪，周围围着许多追求者。他喜欢她，希望和她发生关系。他和女孩跳舞之后，晚上失眠，一直在想着她。女孩就在他的边上住着，晚上他听到了她在谈吉他，听到屋子里还有狗叫声。白天见到女孩的时候，想和女孩交流但因为她周围的男士感到嫉妒，就抱怨她，希望她不要在晚上弹吉他，还有不要在宾馆里养狗。女孩生气，不再理他。于是，他对女孩有了恨意，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和释放，只能回到自杀的思绪中，筹划如何自杀。晚上回房间的时候，他发现她的门上挂着钥匙，他忍不住，走了进去。

全文的逆转就在这个瞬间。

他仔细端详睡着的女孩，女孩突然醒过来，他害怕地要逃出去，但就是这时，从开着的窗户上里，竟然飞进来一个。。。天使。。是的，而且是一个男天使。他无意识地用吉他把男天使的一个翅膀打伤，然后塞进壁橱，跑了出去。女孩和他一起在他房间待着，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原来，女孩在晚上滑雪飞跃的时候遇到男天使，被他控制，逼迫她和他在晚上发生了关系。女孩哭着说，天使是会复仇的。果然，第二天是滑雪大赛，Kern已经写好遗书，出去准备最后一次看看人间。结果看到了女孩在滑雪的瞬间摔下来，在雪地上滚落，最终死去的残忍景象。他被一个刚认识的人扶着回了房间，浑身震颤。

故事到此结束。

且不说到到处可见的细腻细节描写很有纳博科夫的风格——无论是Kern的心理状态，还是他看到Isabel的各种表现，他和Isabel跳舞的场景，单论小说的想象力，足让人产生复杂的感觉。读完之后我的第一感觉，这个小说到底想说明什么？想要表达什么？百度下来，没有任何收获。

国外20世纪的很多小说都是这样，超级细腻的细节描写、情节的淡化、简单的人物，表达的却似乎是深不可测的主题，让你无法完整地用逻辑去概括，去思考。这也是预示着这个时代的杂乱、复杂和人性的乖张、不可捉摸。

联系洛丽塔理解，觉得Kern在这里很像里面的男主人公，喜欢少女的美，那种欲望内敛、深沉，除非对方主动，否则不会表达。他爱妻子，妻子却爱上了一个小偷。他爱这个少女，却在她周围年轻人的比较下黯然无光，自卑不堪，于是退缩到她的周围，观察她，关注她。而那个天使，则是他欲望的化身-----强大有力、超能力、不顾一切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在得不到的时候怨恨、复仇。这是一个没有得到洛丽塔，却把它毁掉的亨伯特，一个得不到美好事物就把它杀死的男人，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实施，他把这种欲望用一个天使做了代替。

小说写于1924年，离洛丽塔出版的1955年早了30年，这一年纳博科夫刚刚25岁。这篇小说应该是最早体现纳博科夫对nymphet迷恋的一个短篇。”“‘’nymphet‘’ 是 “nymph” 的昵称，跟希腊神话相关，后者指那些居于山林水泽的小妖仙女，它们具有很强的魅惑力。非人化、充满魅力，是这个词最基本的指向。纳博科夫用以指称洛丽塔，无疑是从这些意思出发的。” 文汇报上一篇文章这样描述。

Wingstroke，显然属于这一类，对美少女的贪恋却不乏报复心。纳博科夫早期的很多短篇已经表现出这种男人迷恋少女的欲望主题，这种原罪、原罪，会导致愚蠢的追求欲望的行为，然后反过来，引出自我羞愧、自我赎罪。这篇短篇中，Kern不止一次地感受到羞愧、受辱，从而想要以自杀赎罪的心理。人类的欲望、罪恶感、愚蠢（包括他妻子因为最后发现自己出轨的对象居然是个小偷），在这个故事中表现得酣畅淋漓。

欲望主要表现在：妻子对第三者的欲望、Kern对少女的欲望、天使对少女的欲望、少女对滑雪对男人的欲望、其它男人对少女的欲望；罪恶感表现在：妻子发现出轨的人是小偷后的罪恶感、妻子自杀带给他的罪恶感；愚蠢表现在：妻子放弃深爱的丈夫出轨小偷的愚蠢、男主对一个小自己将近20岁的欲望的愚蠢、男主觉得少女不理他感受到的愚蠢、受辱、少女在漆黑夜出去滑雪的愚蠢。

这些都是我理解中小说带来的主题。其实没有主题，都是人性。纳博科夫的小说，很多批评家是用新批评文论去分析的。这个理论强调文本的独立性，不在意文本的历史、背景、作者、读者等。因此，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分析，也就是这些主题了。

Wingstroke，纳博科夫，您写这篇故事，是这个目的吗？还是进入了梦呓状态，一句一句拼凑出来的，你也解释不清楚的复杂小说。

2018/11/4 于 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