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炼丹
老六给我讲的第一个故事是狐妖炼丹的故事,这个故事和老六其他讲的所有故事一样,都没有任何教育意义,但那种奇幻色彩,对于幼小的我具有无穷的吸引力。
西北村庄靠近大漠的地方,总会隔着一段无人区,用来缓冲风沙对村子的寝室速度,这段空白地带,因为没有经过人类文明的改造,保留着原始的戈壁滩风貌—粗大的黄色沙砾像地毯一样铺满大地,几块严重风化的褐色的石头稀稀落落地点缀其间,在石头的缝隙中,长着矮小多刺的的灌木,这些灌木早已经完成了将种子散播出去的任务,缩成了棕色的、干枯的球,随着萧瑟的风在地上孤独地滚动着。人类总是贪心不足,想尽办法利用每一寸土地—既然活人不适宜住,那就让死人住吧,于是中间地带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坟场,一个个小土包像蚁丘一样矗立着。世代繁衍,有些坟墓的主人因为年代久远,或者天灾人祸后人绝户,早就被遗忘了,更不会有人来修缮,这些坟墓便成了“荒冢”,成了穴居动物的栖身之地。
老六说他小时候和我不一样,他很机灵,总喜欢干一些出格的事情,因此,也挨过他爹不少打。有一次,他爹让他去放羊,因为村子周围早已经玩腻了,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沙漠看看—尽管父母明令禁止老六离开村子去坟地和沙漠。
顶着初夏的烈日,老六赶着羊往沙漠出发了,当然,为了安全起见,他叫上了他的死党,也就是他四叔的儿子,他的堂弟。一路上兄弟两个模仿说书人口中的武林高手,从一个坟头跳到另一个坟头,玩的好不开心,那只瘦羊也受到兄弟俩热情的感染欢快地往前奔跑。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遇到了第一座沙丘,兄弟俩对望一眼,像两只逃出笼子的野兔一样手脚并用地狂奔着爬了上去,爬上去之后造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望着眼前的景色,兄弟俩只能张着嘴沉默了:远处的沙丘层层叠叠,无边无际,就像黄色的大海一样—原来村子是沙漠里的一座孤岛。震撼过后,兄弟俩又继续赶着羊往前走,一路上看到不少村子里没有稀奇生物,有些老六说他这辈子再没见过—绿色的壁虎、黄胸脯的金雕、巴掌大的黑壳甲虫、顶着红花的刺条…
下午太阳开始变黄的时候,兄弟俩决定往回走,沙漠里往回走比较容易,因为沙漠一般没有人来,只要顺着来时的脚印就能出来,但是到了中间空地,兄弟俩懵了—密密麻麻的坟堆就像围棋的棋子,把空地变成了一座迷宫,哪里还能知道回去的路呀。兄弟俩硬着头皮在坟堆迷宫里绕了一个时辰,眼看着远处天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红色,眼前能看到的路也越来越短,却怎么也走不出去,堂弟有点慌张:“哥,我们迷路了,是不是回不去了?”
“不要胡说,再往前走走就看到村子了。”老六故作镇定。
“真的吗?那我们快点走吧,我害怕。”
“怕啥,这条路哥走过5遍了,肯定能回去。”老六像大人一样拍胸脯保证到。
兄弟俩加紧脚步往前走,但直到天已经全黑了,筋疲力尽兄弟俩也没能走出坟地。
忽然,老六感觉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度,余热的空气似乎能结出霜花。
“哥,你看那坟上是什么东西?”堂弟指着远处有点颤颤地问老六。
老六顺着堂弟的手看过去,脊背都凉了—只见左手边五六丈远处有一个坍塌的坟头,一团粉红色的光在忽上忽下摇曳着,就想黑暗处有人拿着绳子在牵引着一样。老六感觉堂弟握紧了自己的手,老六也本能地紧紧握住了堂弟的手。有那么一瞬间,老六想跑,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寸步难行,这一个举动也许无意中救了兄弟俩一命。
到底还是老六胆子大,缓了缓神便有了主意,赶紧拉着堂弟趴在地上,匍匐着慢慢挪到了最近的一个坟堆边上。兄弟俩这才看清楚,原来那坟头上盘腿坐着一只白狐狸,仰着头,那粉色的小珠子就在狐狸尖瘦的嘴巴上方3、4寸远的地方幽幽地悬浮着,随着狐狸的吐纳上下飘动,显得诡异莫测。
兄弟俩吓得差点连气也不敢出了,唯恐惊动了白狐,所幸白狐吐纳得全神贯注,似乎并未察觉到周围有人。老六渐渐冷静下来,这才看清楚原来这只白狐长着狐狸的上半身,却长着人的腿脚,屁股后面拖着三条蓬松的尾巴,更映的那双瘦骨嶙峋的双腿苍白干枯。
老六猛然间闻到一阵腥臊,原来堂弟竟被眼前的景象吓尿了,但堂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老六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忽然白狐洁白的鼻头抽搐了两下,猛吸了一口气,将粉红的丹珠吸到肚子里,开始皱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不好,堂弟的尿味被白狐察觉了,老六和堂弟额上都渗出密密的汗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屏息凝视着刚才白狐炼丹的地方,四周静得似乎能听见远处沙漠里风掠过沙丘的沙沙声。忽然在一片黑暗中老六看见一对幽幽的绿色的眼睛隔着五六丈注视着兄弟俩藏身的坟堆,老六说不出的害怕,竟也没出息地尿裤子了。一转眼,绿光消失了,老六能感觉到似乎有一道闪电从身边闪过—白狐走了。
但兄弟俩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动,就保持着一个姿势一直挨到了天亮,紧握着的手因为长时间血液不通,竟然麻了三天才能勉强握住东西。
经过一个无眠之夜后,第二天天刚亮,家里人便找到了兄弟俩,自然免不了一顿牛鞭炒肉,但是从昨晚那样的绝境中顺利脱身,皮开肉绽又算什么呢?
我问老六为什么那只白狐为什么没有杀他们两兄弟,老六说当时他也很纳闷,就去问村子里那些老人,得到了五花八门的答案,有些老人说是这只狐狸在修仙,要积德,自然不能害人;有些人说坟地里有家里的祖宗,狐狸不敢造次;还有人说是因为泡童子尿辟邪…总之到最后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老六在描述那对绿幽幽的眼神时,我能感觉到一种来自心里的恐惧,沙漠与村庄交接的空地,不属于人类,属于那些灵狐异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