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康:一人一车一姑娘
折腾了半个小时,不停地用电话告知彼此的位置、互相指路,《人物》记者最后终于在石康先生的一句“你站那别动”之后见到了他。这是2013年6月9日下午4点30分,在纽约中央公园东南侧的一处桥洞下。他穿灰色T恤,米灰色格子短裤,戴一顶渔夫帽,背一个相比他身形小了一号的红色背包,与普通游人毫无二致。“邪了门了,我来这儿这么多回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他说。
中央公园是他在纽约最喜欢,也最常去的地方。他对纽约已经感到厌倦,觉得人多,乱糟糟的,但唯独中央公园仍旧四季都去。除开在纽约附近生活的时间,他基本是在美国“瞎转”,开着一辆3万美元买的二手宝马X3越野车,足迹踏遍了美国本土的48个州,“至少是蹭过去了的”。
“刚来的时候没想待下来吧?”
“没有,本想着就待几天就回去完了呢。”石康说。
他这一待,两年半过去了。
说农民都是说我自己
2010年秋天,石康在上海的女朋友去到美国新泽西州纽瓦克的一所商学院念书,石康去美国,原本只是去探望她的。
“我正好没出过国,就想着瞎混一趟吧,结果我就出来了。”石康这么形容自己最初来美国的动机。此时的他,已经是国内的著名作家、编剧,一部电视剧《奋斗》让更多的人知道了他的名字。但无论他如何在剧本里描写像“徐志森”这样从美国归来的精英,美国对他来说仍旧只是一个存在于书本里的国度。他说自己看过3500本书,一大半都是名著,美国不可能超出想象。
“但是一来,别操蛋了。”石康说,“我在中国的40多年时光,现在可称之为:那些惊惧不安的日子。”
美国的一切对石康来说都很新鲜,衣食住行,在他眼中无一不体现着两个国家之间的巨大差距。就拿最简单的吃来说,他在国内做饭时候的固定调料差不多是10种,在美国最基本的调料是80种;他去切尔西(纽约曼哈顿岛下城的一个区,以集市闻名)的菜市场买鱼,品种多无污染,回来就觉得国内的鱼“全是一些垃圾”。
“这怎么比啊你说。”石康笑着说。
物质生活已经差得很远了,一旦到了生活体验,“中国就是零”。他在清晨下着雨的西雅图看一美国老太太带着孙子骑马,老人家精神矍铄,招呼小孙子慢一点,“Slowly”,两人并肩前行;他租一辆自行车在曼哈顿骑行,但无论他怎么用劲,后面的自行车始终不断地在超过他,那些人快得跟职业选手似的,他超不过任何一个人;他每到一个城市,就通过“Zillow”(一家美国房地产信息查询网站)打电话约当地的房地产经纪看房子,看小孩子房间的墙上贴着童年时的招贴画,床头摆放的书,“就跟逛博物馆一样”。他从未在中国有过这样的生活体验。
更深层次的差距来自于人对“享受”的理解。石康觉得在国内,无论是富人也好穷人也罢,所追求的金钱、名声、享受,归根到底无非就是“别人替我做所有事”,“找人伺候自己”,而在美国,“享受”被他解读为自主的、积极的、身体力行的生活体验。
45岁的石康,正在努力跳脱一种固定的模式。他想看看除了中国人创造的生活方式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生活方式。
他把对美国的理解噼里啪啦写进了微博。他表扬美国,批评国人见识短浅,一口一个“农民”。他说中国菜不够丰富,中国人生活单调,中国人的生活是“把现实与幻想混为一谈,然后漫无目的地去随机行动”的一场狂欢。
他的观点在微博上引起不小的争议,许多人批评他“崇洋媚外”,有的年轻人,特别是有过留学经历或是正在美国的,认为他只是人到中年,来美国开了“洋荤”而已,对美国的了解非常浅薄。“感觉他没生活在现实,而生活在American Dream(美国梦)里。”一名留学生在豆瓣小组里讨论石康的话题中这样说。
石康显得很是无奈。“刚介绍一点儿美国吧,那帮臭农民就冲上来了,他就狂骂你。”他神情激动,脏话也随口而来。“其实我一开始是不想写这个微博的,耽误了我他妈的至少好几千万块钱。”
石康说的“好几千万”,指的《奋斗2》的剧本合同,别的几个剧本,还有一些广告生意。但他在美国这两年一边学英语一边到处晃悠,写微博,“一边写一边想抽自己”,结果剧本给弄违约了,生意也黄了。
“我就被美国别的事儿给吸引走了。那个事儿(赚钱)对我没有那么重要了。”石康说。
到后来,微博上面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石康干脆关闭了评论。
“王朔跟我说,那钱是会有的,姑娘是会有的。”
“农民的话一句都没法听。”有必要拿“农民”这样的字眼去评价他人吗?“不说就是撒谎啊,而且是撒谎中最坏的一种。”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在微博里讲的所有东西都是我自己,我没骂过别人,说农民都是说我自己。”
三里屯十八条好汉之一
“就是另一种生活方式吧,”石康的朋友,导演唐大年在电话里告诉记者,“都这岁数了,大家差不多都活明白了,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吧。反正石康那个人不就是那么偏执嘛,他一段时间喜欢上什么事儿就觉得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或是全世界人都应该那样活。”
唐大年上次去美国的时候石康接待了他两次,两人在家待了一天,石康给他做各种饭,日本菜、东南亚菜。他们后来还通了两次电话,每次石康都是跟他狂聊两小时。
他们的交情算起来可以追溯到20年前。那个时候的石康是一个“戴着眼镜、穿着风衣”的文学青年。他从“北航三分校”,即当时的北京航天工程学院毕业以后,进了位于北京丰台区东高地、旧航天部下属的一个工控公司。他的工作是为烟厂的自动化生产线编自控程序,一开始挺感兴趣,干了一年之后发现工作是重复的,并且他极其厌恶“早8点、晚6点”的固定生活。当时工作单位的主任因为他迟到早退,扣了他一个月的奖金,这件事情激怒了他。
“我干的活比别人都多。而且迟到早退怎么了,很多人去了也是在那儿看报纸喝水。”石康先是把公司的一些物品当成废铁卖了把奖金给捞了回来,接着他辞职了,成了一个自由职业者。他开始写一切能卖钱的文字,干每一件自己从未干过的事。
他为各种报纸报选题、投稿,编辑开选题会的时候会叫上他。第一篇稿子写的是艾滋病,他的母亲在北京佑安医院工作,那儿有全北京第一个艾滋病诊所,石康凭着这层关系采访到了艾滋病人。他还干过采访名人的活,第一个采访的是歌手成方圆,挣了100块。在1993年的中国,大学生刚毕业的保底工资大概就是这个数。
真正让石康火起来的,是他的第一本小说《晃晃悠悠》。1995年写完,3年之后被他的朋友、作家出版社的编辑杨葵删掉大量骂人话以后出版。在第一年卖了8000册左右之后,石康让杨葵帮忙与作家出版社解约,将《晃晃悠悠》没有删改的版本交给书商石涛出版。石康回忆说前3个月就卖了20万本。这是一个可以令石康“一夜致富”的数字。
成名后的石康继续写作,出版了一系列的作品,其中《晃晃悠悠》、《支离破碎》、《一塌糊涂》被称为石康的“青春三部曲”。 2007年他编剧的《奋斗》大热之后,石康更加不再是他的朋友张弛所形容的那个住在东高地、开着捷达车的“东高地守望者”了。过去的十几年,他同北京文化圈的一批名人:大仙、狗子、张弛、杨葵、唐大年……共同组成了日后大仙笔下的“三里屯十八条好汉”。
“我们那个时候差不多天天见吧,基本上就是中午起来下午就见上了,然后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五六点钟各自回家。” 唐大年回忆,“聚会基本上就是吃吃喝喝,石康不喝酒,但也基本上是半醉状态。”
作家成名之后会遇到什么?
“我还问王朔呢,我说出名以后怎么样,王朔跟我说那钱是会有的,姑娘是会有的。”石康说,“我说行,不用再说了,这就够了。”
那个时候的石康鲜衣怒马,姑娘们爱他。他去拍戏的现场,去挑女演员,去“嗅蜜”,不找文艺女青年,就找好看的。记者听过的关于石康的故事,比如,带一姑娘和一群朋友去打台球,看上另一个姑娘,当场搭上然后揽着人肩膀走了,有人留心看第一个姑娘,两只小胳膊直愣愣杵着台球桌子发抖。
那个时候的北京文化圈热闹非常。“无数痴男怨女,每日在酒吧、舞厅、饭馆,北京所有的欢场里胡混。”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有一天石康发现聚不起来了,因为再也没有“风流韵事”了。
“一开始你积极参加,后来当你不再需要那事儿的时候你帮人介绍,最后你发现连介绍的机会都没了,因为大家都结婚了或是生活稳定了,那就没什么可聊的了,就觉得大家没必要聚会了。” 提起当年,石康笑了起来。
唐大年倒觉得,现在聚得少了并不只是因为姑娘的原因,“年轻的时候好像没法自己跟自己待着吧,现在岁数大了觉得独处还是挺好的。”
“都散了,没事儿聚,老聚干吗。”大仙说。他知道石康的微博争议,“说得对啊,怎么不对,我要这么说估计也争论大。说美国好中国人不都烦嘛。我觉得挺喜欢他这么说的。”
石康自己也结婚了,对象就是他来美国探望的女朋友。
“我觉得可能就是到岁数了吧。”石康想了想,这样解释为什么结婚。“这时候正好是在美国有一个孤立的环境,而且她还占了一个小便宜就是我英文很差。”
如今的石康除了在外面旅行的日子,生活极其固定,平时在家看书、做饭、锻炼身体,周末偶尔与在纽约周边那些从中国来的“做生意”的朋友见面吃饭。
作为来美国看过石康的朋友,唐大年比别人更了解他真实的生活状态,言语中也透着比别人更多的关心。“你很难说孤零零……但我觉得他反正过着一种很个人化的生活方式,跟美国人也没有太多的交集。”
在作家、模特黄雯的眼中,石康是一个天真、可爱、也挺孩子气的人。她现在很少看石康的微博。“写得挺逗的,也挺二。”黄雯跟记者聊起石康,“他去一个新地方总是很好奇、喜欢,可过一段又不会觉着好了。都这样。”
“你跟了他一天,哈哈,他一天都干吗呢?”黄雯反问,“丫还写剧本么?”
I’m Chinese tourist
“这是我媳妇儿。”石康对着身边的女孩“小人儿”介绍道。女孩穿一条浅色的裙子,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一个小包,身材娇小,面容清秀。她2008年的夏天在石康上海的公司实习,石康到美国后依旧担任着这家文化传播公司的CEO。“小人儿”这个名字是带她的同事王岚给取的,石康也这么称呼她。她的真名被石康用在了小说《奋斗乌托邦》里,“小人儿”在里面是一个富家女。
“小人儿”2010年从上海的一所重点高校经济系毕业以后,到美国继续念金融,去年开始在纽约的一家著名会计师事务所上班,做咨询工作。石康最初来美国的原因是去看她,半年的旅游签证到期以后“小人儿”帮他延了期,再后来等“小人儿”拿到自己的H-1B工作签证以后,她替石康办了一个H4,也就是配偶签证,这样石康就以“小人儿”的家属身份合法地待在了美国。
石康在美国48个州的旅行,绝大多数都是和“小人儿”一块开车完成的。每到一个地方,石康就把车停在快餐店的门口,然后两个人进去坐着,等“小人儿”在手机上用一款叫做“Priceline”的应用订宾馆。这款应用有一个“自助定价”功能,由订宾馆的人为不同星级的房间定价,一旦有宾馆接受这个报价便自动生成订单,这往往能省下很大一笔钱。“小人儿”对这个玩法乐此不疲,常常一玩就是好几个小时,而石康只能在快餐店外面瞎转悠。
“石康英语好不好?”记者问“小人儿”。
“不好啊。”她说话的同时石康笑了起来。
“你干吗不教他呢?”
“这教……我觉得太近的人不应该教,他太急了。”这回她也笑了。
“对,教的话会打起来。”石康边笑边补充说,但语气又有一丝赌气的意味在里面。“不用她教,我什么都是自学。”
“谁做饭?”
“他做。”
石康这回得意了,“这孙子跟着我不知道吃了多少……”
“500顿。”待“小人儿”补充完,大家都笑了起来。天色暗了下来,石康说一起去吃第五大道和18街边上的一家地中海菜,在路边等待了一会儿,坐上了开往曼哈顿下城的M2公交车,这是他第一次在纽约搭公车。
石康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美国,大学就该来。作为一个学软件的,他甚至觉得“以自己的智力和那种努力工作的精神,赚的钱只会比现在多不会比现在少”。石康的妹妹石坚在美国和加拿大工作生活过7年,她会给石康写英文信,石康就读妹妹的信零零碎碎地学点英语。石坚曾经多次劝他出国看看,但那个时候的石康太留恋北京的生活,并且石坚的信里写的基本是“端盘子打工、赚钱、买房、拿身份”这些琐事。
“我一想别操蛋了,哥们儿在迪厅呢。”石康说,“你跟我聊聊养狗、骑马、买帆船,那我肯定就过来了。”
他也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过英语,多次在微博上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在他看来,中文只对中国人有价值,对世界没价值也构不成影响,中文作家、编剧只是一个“身份”,他可以用这个身份赚到钱,然后继续去满足自己了解世界的好奇心。
所以40多岁的石康开始重新学起英文来,他想花5年到10年时间进入英文世界,终极目标是“拿起任何一本书都能看懂”。
他没找过老师,学英语的方法无非是上网点点网站,看类似于维基这类的百科全书。他也背单词,到现在,他说自己的英文水平大概是“6000个单词”。其可信度不可考,但有一件事可以侧面佐证:记者一开始约石康采访的时候发了一封英文的邮件给他,说他的微博“sophisticated, easily misinterpreted while at the same time could shed some light as an alternative voice to the mainstream”(内容丰富、容易误读,但同时可以为主流意见提供另一种声音),石康回复说,“你英文挺好的,虽然我目前无法用英文回复,但可以看懂。你可以随便用你喜欢的语言写,我现在认为能用英文写作比用中文要重要。”
至于口语,石康则表示“完全不会,我就胡说,到现在也是。”他学习口语的方法也非常有趣:常年开着车在路上,车里不听歌,就随便调到一个有人说话的广播频道,听美国人在电台里面播新闻聊天,也不跟着念,就这么放着。来美国两年多,他跟美国人几乎没有交流,跟他说话的都是中国人。他对英语的实际使用程度,也仅限于高速路上被警察拦下来以后把自己的中国驾照递给警察说“I’m Chinese tourist. I love America.”(原话如此,意为:我是中国旅客,我爱美国)。他不让“小人儿”帮他去银行取钱,自己跑进营业厅跟人比划。
他承认自己并没有真正进入美国社会,不了解美国的“VIP”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虽然没有在北京热闹了,但他觉得自己跟在国内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一人一车一姑娘满世界跑。
他不觉得孤独。
在我这种混混生活里我从来没想当第一
在叫做“The Hummus&Pita Co.”的地中海餐厅吃了饭,石康坚持买了所有人的单。这间餐厅的用餐模式是自选肉、菜、蘸酱的搭配,再送一个圆形的“皮塔饼”用来裹着吃,有点类似于中国西北的“肉夹馍”。石康和“小人儿”要了同一盘菜,石康喜欢这儿的辣椒,觉得自己“天天吃一年没问题”。 他们俩还和摄影师聊起了单反相机,石康在家里有一架5D Mark III,跟着他全美国到处跑,拍拍风光,但“自己都不看”,存着以后出书可能用得着。
吃过晚饭,走去34街的宾夕法尼亚车站,坐上22点11分由纽约开往新泽西州的“6493”次区间车,21分钟之后抵达了目的地。从车站出来,外面空无一人。穿过马路,穿过一个居民区,穿过两个教堂,15分钟之后走到了一栋高耸的玻璃结构建筑面前。
石康和“小人儿”在这栋修建于美国1960年代,由世界著名建筑大师密斯·凡德罗(Mies van der Rohe)设计的楼里租了一套一居的公寓,其官网显示这种户型的租金是一个月800美元。石康说住在这楼里的“绝大多数是黑人”,但当初之所以选这里只是因为离“小人儿”的学校近。他数次表示过搬家,但都因为东西太多懒得搬而作罢。
虽然已经听他提过,但真正看到他家厨房里的调料还是让人吃惊。厨房里有一个专门放调料的架子,三层全是,冰箱上也摆满了调料,甚至在客厅的餐桌旁边还有一盘子专门的餐桌调料。其中很多的瓶瓶罐罐上面都贴着中文或英文的标签,“蘑菇粉”、 “三奈”、“Saffron”(藏红花,一种西班牙调料)。
“在我这种混混生活里我从来没想当第一,我就是力争中游,不对,中上游。”
由于平时没有什么客人来,客厅里只有两把椅子。有两张书桌,石康和“小人儿”各用一张。石康的书桌上放着一本俞敏洪编著的《英语单词记忆大全—词根+词缀记忆法》,他把这本书一页一页工整地抄写下来,客厅和厨房的墙上贴得哪儿哪儿都是。
除了那本单词书以外,还有一本中文版的“孤独星球”系列旅游指南《美国》,其中有不少页码被贴上了颜色不一的标签。他的ThinkPad笔记本电脑放在书桌旁的沙发上,平时石康都是坐在沙发上看书、写作、发微博。他在iPad里面存了一些书,大多是英文的菜谱、旅游介绍和关于如何驾驶帆船的书。
石康很少再看中文了,微博差不多是他唯一的中文信息来源。他的理解是,中国就是一古代社会嘛,10年不看中国,也能写出像《奋斗》一样火的作品。
他对自己尚未写完的剧本充满自信,“只要我石康写,就一定是千万级别的”。而现在不写,第一是因为钱够,用不着去挣那“没地儿花”的钱,第二是因为对美国的新鲜劲还没过去,第三是因为稿费涨得飞快,“要4年前交稿一集8万,现在一集80万”。
“你喜欢米莱是吧?好多姑娘看了《奋斗》之后就说自己特像米莱,可米莱是我胡编的啊!”石康说,“在我这种混混生活里我从来没想当第一,那个对我来说价值极低。我就是力争中游,不对,中上游。”
趁着摄影师和“小人儿”在把玩石康的5D Mark III,石康带记者去卧室看一看。推开门地上有一张很大的床垫,没有床架子,床的周围有几个长长的衣架,上面挂的都是女士衣服。问石康的衣服去哪儿了,他说哎呀根本放不下,全在进门的壁橱里,冬天的衣服都收起来了,现在挂的都是“屌丝衣服”,简单不贵。
记者同石康和“小人儿”告别了。石康开车送到车站,记者坐在副驾驶,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石康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会去哪儿。他在美国的新鲜事还没见够,完全停不下来。5年,至少5年之后他可能会松口气想想,该吃的吃了该玩的玩了该见过的人该看过的书,这个时候才会停下来干点工作。他想要买一条帆船,带起居室、靠风的那种,开着船和“小人儿”把美国的200多个港口都走一遍。他想去欧洲,但觉得“申根旅游签证”的时间太短,所以可能会拿绿卡。他嘴上说自己和在北京的时候完全一样,但他成了家,生活没了以前的“农民热闹”。他还想要“小人儿”辞职,说不定会想要个孩子,所以打算先从养狗做起。虽然有剧本等着他写,有书商找他出书,但挣钱反而对他来说是如今最不重要的事。
“反正很少有人能像我这么任性地胡混。”石康说,“像我这样的活着就活一痛快劲儿,你知道吗?”(来源/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