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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小说家一样写作 - 双雪涛：没有经过传统写作训练的人如何成为小说家

晚不安 2018-11-26 01:25:35

“人物”公众号写作课笔记。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立即删除。

01 | 好的作者首先是一个好的读者

好的小说是怎样的（主要以《水浒传》和海明威为例） 1.自由的心灵才能诞生好的小说。写小说是一种自觉行为，是主动从事的艺术工作； 2.首先你要了解小说是什么。最初小说在中国是文化的一个支脉，比如唐传奇、明清的笔记小说、章回体小说。中国文学的主体还是文史； 3.一方面要了解我们本国的虚构资源，另一方面去了解西方的优秀小说作品； 4.对于想成为小说家的人，第一个建议就是阅读（分中西方讨论）； 5.阅读不会直接变成你创造的东西，但是会暗藏在你心里，这就是阅读的意义； 6.写作的人都是阅读的儿子。

02 | 小说的起点

小说如何下笔 1.小说的起点有时并不那么具体，更多时候是一种思绪，但无时无刻不在反映你现在的想法； 2.对初学者来说，写完一个故事很重要； 3.对于短篇小说来说，第一句话是最重要的，它给全文定下了基调。 4.要写出具有小说感的句子，需要不停地练习； 5.开始的地方随意一些，小说有了自己的生命，你只要在开始有个大概的感觉和情绪就行了。如果一个开头能使你很愉悦地写下去，就是一个不错的开头。

03 | 制造故事的氛围

1.对短篇小说来说，情节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故事之外的东西，比如氛围；（短篇小说是世界的比喻句，是一个大的比喻句，诗也是，但诗是短促的比喻句。我认为短篇小说跟诗有相近之处，它的内核不是那么实在的东西。） 2.作家作品中那些故事之外的东西（以毛姆、欧亨利、契诃夫、塞林格为例）；（毛姆和欧亨利的小说很情节性、故事性，毛姆试图挖掘人性里的东西，不是简单的善意和美；契诃夫讲人的困境，在日常生活里的磨损，那些宗教也解决不了的困惑；契诃夫比海明威自然，海明威作品斧凿的痕迹很明显，把作品削得短促、有力，不自然也是一种美学。） 3.你无法概括短篇小说，因为它是一个特别完整的表意系统，不只是故事； 4.以一种氛围开启，然后再写的过程中慢慢发现每个人物的个性和故事的情节；（只要你前面的氛围是对的，故事就会自己走起来，人物自己就会说“我要这么说话”，他会一点点站立起来，向你索要他所需要的东西） 5.如何去烘托你的小说氛围（词语的选取、环境的描写、意象的变化、修辞的运用）；有时一个动作、一个词、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或者比喻都可以做到。 6.小说最主要的是你要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去遨游，它是一个信手拈来的东西，小说最怕的是机械化。

04 | 推动小说的内在动力

1.小说动力跟人物关系有直接联系，人物关系的刺激很关键； 2.除了人物关系，事件也可以成为很强的动力； 3.不要把动力仅仅理解为一个非常离奇的案件或者是谜团这样的东西；（小说有的时候虽然在往下行进，但它可以不用走，并没有像火车一样开得很远，它其实可以在原地转，它也很好看。） 4.小说并不需要很多很多情节，散文式的小说是存在的。不要认为小说一定需要离奇或极端的情节，才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05 | 把生活写成小说

小说世界和现实世界是平行的 1.很多小说家要进行调查和研究（用双脚写小说），但小说是独立于现实之外的精神世界，运行有自己的规律； 2.小说并不是说怎么转换现实的问题，而是你对现实的认识的问题。日常的东西可以变成文学，在于你的文学能力和对文字的敏感度，在于你的眼睛和心灵； 3.现实只是小说的材料，小说没有描摹现实的义务； 4.文学里的第一人称“我”很珍贵，因为他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自己（虚构的声音）； 5.不要被人称捆住了（第一人称比较好进入小说世界，摆脱现实世界的束缚，同时建立口吻和腔调）；（写小说可以随意揣摩对方和世界的运行方式，可以随便进入任何人的内心、大脑、欲望深处，这是一个作家的特权。） 6.小说家的思维逻辑其实不是实证的。能把简单的日常写清楚，写到别人能看下去，你就具备写小说的能力，不用你体验了多么离奇的现实。 7.写小说一定要煞有介事（莫言），对自己有信心（双雪涛）。

06 | 人物形象的建立

1.《平原上的摩西》是以人物为单位来展开的； 2.案件并不是我想要表达的东西，我还是想要描写这些人物，了解这个时代； 3.建立人物的过程不是造人，适合这个小说的人物已经存在了，作者在小说世界里发现他们； 4.人物和情节是一个相互推动的关系。人物会发明情节，情节再建立人物； 5.在写的过程中不停深化对人物的了解，不停地修正对人物的理解（开始写作时对人物不是一无所知，也不是全然了解）； 6.你在写作中产生困难的时候，正是产生价值的时候，写的特别顺反而是危险的； 7.你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已经有一个暗含的人物形象在你的潜意识里了。

07 | 写短篇小说要有写诗的雄心

意象的作用是什么，以及如何使用意象（特别虚假的东西成不了意象，真实的东西才会成为某种意象。小说世界里所有东西其实都是带有某种精神性的东西，就是看你自己怎么操作。） 1.当你打算去写一个意象的时候，不要将它太概念化；（什么是好的意象？需要不断去实践，通过实践去感受。） 2.文学形象和符号是两个东西，你要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文学形象； 3.好的短篇小说选取的意象一定都是特别真实的一个物件； 4.所谓的意象并不一定是个特别高级的东西，要看情况，没有明显意象的小说也可以很好看； 5.诗和世界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写短篇小说要有写诗的雄心。 6.把意象的指代性降低的话，这个小说的复杂性其实就会出现。

08 | 最重要的是掌握自由的方法

如何建立自己的写作风格（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是现代主义的鼻祖，他领先了时代。在福楼拜这里，所有的素材构成他艺术的宇宙，作家已经变成了上帝，并不是一个现实的仆人，去描摹现实，所有世界都是自己建造的，虽然所有材料都是现实来的，但是它非常自洽。雨果的作品可能是更廉价的、传奇的现实，过于浪漫。） 1.任何一个文学主义都是一种限制，文学最主要的还是掌握自由的方法；（不是说临摹现实就不高级，现实也很难写。要把这个时代真正的现实反应出来，不但是客观现实，还有时代精神，你通过不停地观察现实，塑造出特别精准的人物。） 2.学会用现实的材料去建造自己的艺术宇宙； 3.对经典作家的阅读是必要的；（对于写小说的人，知不知道这些理论不重要，但是你要阅读这些作品。） 4.在任何一个你喜欢的流派里或者喜欢的文学方式里，你去打开自我；（这个世界是主观的） 5.不必受什么约束，尽量自由地写作。（没有意象的、日常化的小说也可以很好看）

09 | 用自然的方式去写作

如何确定自己的语言和风格 1.写小说就是写语言，跟你的个人习惯、性格有关系；（短句：节奏快、流利、中国；长句：自省、沉思、西方） 2.按照自己的语言习惯来写就好，自己舒服很重要，用一个对你比较合适的节奏来写作； 3.创作可以按照说话的方式来（如果你写作有一种像说话一样自然的、得心应手的感觉，那你就会跨过一大步），但这也需要一个特别强的转化能力；（语言变成文字-文学，就变成另一种表意系统） 4.语言连接着思想，找到了语言就找到了自己怎么去思考文学的一个方式； 5.语言舒适性很重要，但另一方面它确实是个苦功夫； 6.最终还是实践，你要有头有尾地写，不停地写。（实践和自省是作家的必修课）（在阅读和实践，包括对生活的观察里，你要积累到一定程度，有可能会出现某一个瞬间，发现写出的小说比以前一下提高了一大块。）

10 | 不堪入目的初稿

如何修改你的作品（修改也是创作的过程，可以边写边改，可以打开你的思路，在修改过程中得到一些灵感。毛边可以先放在一边，主线要进行不断校正。） 1.初稿要铺开去写，边写边改不需要特别精细地修改； 2.写完整篇小说后放两天再修改，跳出写作情绪； 3.二稿会觉得初稿是垃圾，但是从垃圾里面也会找到一些闪光点： 1）将意象提炼成有力的细节 2）反复推敲结尾（标点符号、语言节奏、句子摆放） 3）去除一些当时很情绪化的东西（考虑完整性、准确性，剔除情绪丰满时不那么精致的表达） 4.不要太把初稿当一回事了；（彩排不算作品，汇报演出那天才是） 5.写作是个人化的行为，编辑有编辑的意见，你也有你的坚持； 6.写作的时候不要太考虑读者的角度。（写出来之后读者会提出意见，但写的时候不要考虑这些跟你专业不对口的地方，人民群众的海洋是你没办法预测的）

11 | 作为小说家的生活

我是怎么走上写小说的这条路呢？ 1.你喜欢写作，那就在业余时间里，尽量去努力写；（然后也得靠一些运气，通过某个机会证明自己） 2.之前写的东西积累到了一个程度，就会产生变化；（写小说最重要的东西——得到自由） 3.要抱着热爱去写作，而不是改变命运；（得到讲故事的快感） 4.我的日常写作生活：正常生活，正常阅读，正常工作，不是只有悲伤和快乐，还有平静；（写作不是机械性的工作，根据心性调整节奏） 5.辞职要谨慎，最好是一边工作一边写作；（首先要有一个跟现实接洽的工作，知道这个世界的运转方式，然后有一个精神世界的帐篷，不要很着急把它变成一个大厦） 6.对一个刚开始写小说的人，首先要有一个完整的东西——开始了一个小说尽量把它完成，而且要把流程做足；（写作不是孤芳自赏，有表达、有诉说，有沟通的企图心） 7.分享给喜欢写作的人的话：1）写作是特别美好的事情，是对抗人生虚无的一种方式，可以提供某种意义；2）写好写坏这件事。追求艺术经常是不可得的，最重要是在里面得到某种表达的愉悦，用舒服的方式去写作，一个人不能踮着脚尖站太久；3）不要因为文学梦伤害了自己，彻底文学化的生活有时候是一种逃避，是推卸责任。人生有真实也有虚假，要把它勾兑好，不能老生活在虚构里。那种装模作样、假模假式的生活，是写不出真的好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