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
文/朱莎莎

前几日微雨的傍晚,梧桐叶落了一地,是秋天的印记。我带孩童去看孟令的博物艺术个展“拾遗”,为什么叫“拾遗”呢?因为整个展览作品都取材于自然,落叶、花朵、种子、蝴蝶,经他之手,“纷繁芜杂的世界可以有简单的表达,甚至时间可以永恒保存”。

展览在伊犁路的一家“The Space”咖啡馆里,地板上被厚厚的梧桐落叶铺满。孩童明显很高兴,他踩在上面,蹦来蹦去。
“这是秋天到了。老师说让我们捡树枝。”他想起了幼儿园这周的主题“感受秋天”。
我也一直钟爱着这个充满浓重色彩的季节,“那让我们来看看这里的树枝。”

一幅用树枝完成的关于冬日“凝冻气候与晨露”的作品。树枝是捡来的树枝——你走在大街上,不是随便都可见到掉落地上的树枝吗?小时候,树枝是我们用来游戏的玩伴,捡几根软而有韧劲的叶茎,互相拉扯,看谁的茎先断。现在,树枝依旧是孩子的玩具,他拿来掘沙子,只是单纯地扔来扔去,也可以笑得“咯咯”的。而如今,树枝、茎根、落叶,在我们成人眼里,只不过是大自然里很平常无奇的东西,再普通不过了,有什么值得我们注意呢?
看得见它们的人,大多保有了一种童真。如孟令在展览前言中所讲,“每年季节变迁,植物也会‘遗失’很多东西,就像童年时的记忆,在很多时候是遗失在脑海里的。”当把它们一一捡拾回家,稍作修整,做出不同的样子,“总能回味那微甜的味道,小小的幸福感”。
当我凝视这些作品时,内心升起微微的震撼。这种震撼源自于一种“似曾相识”——我也曾捡过树枝,也曾把落叶夹在书本里,还曾把采捡的花朵干燥制成书签……就像看到了一个和你一样的人,在记忆的长河里有着同样的青春年华。
我倾慕这个用自己双手将生活和自然连接的青年人——在敦煌和青海湖采风时收集被昆虫啃食而留下很多空洞的叶片,将绣球花的108片花瓣完整呈现,用几十种不同的干花铺满整个墙面。




虽然他讲,“我的心间堆满落叶,已经不是青春少年”,但却用另外一种方式将肆意怒放炽热的青春留驻。这种方式,避开了喧嚣嘈杂,用更为平和、冷静、低调的视角来表述人生的意义——生活不全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它还有馀外的乐趣被我们开发,不是吗?
我想起,研究生毕业在青浦郊区做村官时,寂寥常常伴随着我。我开始接触自然四季,春花秋叶,夏果冬枝,都成了我镜头下观察最多的对象。我用它们来做干花,制书签,画水彩画,写文章。未曾想到,这些平常之物倒成了治愈我灵魂无处安放的良药。即便现在,每当失意之时,看见一朵盛开的花朵,听见风过树声鸟声繁密,亦或踩在一片落叶上,都让我不由地心生感慨——“生活如此美好,我又何须执念不放”。
“任何时代,美好之物都与金钱和闲暇无关。创造出最美之物的,总是那些经过打磨的感知力,注视日常生活的慧眼,还有不懈努力的双手。”
这如常浩荡的日子,需靠我们的双手,也仅能依靠我们的双手,来用心相待。所以,看完展览,我和孩童捡了一些落叶,回到家,把它们粘贴在墙上。原本已干燥好的玫瑰、桂花、百日草和绣球花,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一一裱于画框,挂在客厅里。秋末冬初的郁沉寒冷,与窗外阴绵的细雨,以及正在褪色的黄昏,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