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奥维尔,梵高小镇
五月底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奥维尔,一个完全属于荷兰人梵高的法国小镇。37岁的画家在此度过了生命最后的七十天,创作七十余幅画作,然后在麦田里自杀身亡,死因成迷。他也被葬在了这里的墓园,和不久后相继去世的画商弟弟提奥紧挨着。据说每年有25万游客来此悼念他们(主要是悼念哥哥),很多人都带着象征梵高的向日葵花束,不过我去的那天两手空空,也只看到了几支玫瑰。

虽然也喜欢后印象派的画作,不过我算不上梵高拥趸,假使我会画画并且需要树立一位绘画上的偶像,我想也应该是莫奈或者高更,找个天堂般的小镇,买个大别墅,修修花园,种种9法郎一株的睡莲,或者跑去塔希提岛胡搞,而不是像梵高一样住在3.5法郎一天的拉沃客栈7平米的阁楼里,割自己耳朵,朝自己开枪。

说实话,我对梵高生平的了解仅限于去年年底看过的一部动画片《至爱梵高》。这是动画史上第一部全手绘油画长片,由百余名油画家在波兰的工作室通力合作,依照梵高的画风创作了56800幅油画再制成电影,工艺水准超乎想象。不过假如我是这部戏的制片,肯定不会去全球招募画家,更不会把工作室设在波兰,因为中国深圳的大芬村已经拥有制作这部电影所需要的一切人力物力了,可以节省不少成本——有机会的话推荐看看关于大芬村的纪录片《中国梵高》。总之,因为《至爱梵高》,我知道了奥维尔小镇上发生过的最著名的故事——梵高自杀,刚好离巴黎也近(30公里),就想去走走。
出发前一天夜里,巴黎下起了雷雨,闪电在城市的夜空中不停划过。我想起《午夜巴黎》最后那句台词,“事实上,雨中的巴黎最美。”赶紧跑出去玩,淋了个透,早上醒来,鞋还没干。打开谷歌地图一搜,巴黎的铁道线路又全面罢工了,只有9点半还有趟开往蓬图瓦兹的列车照常运行。我迅速地抹了把脸,牙都没刷就跑出来了,幸好之前去莫奈花园时把圣扎卡火车站摸了个熟,仅用半小时便顺利赶到,买了票,跳上车。
阴天,很适合去看梵高啊。
火车很慢,停的第一站是阿让特伊,车厢里的人就下去了大半。这里主要是一个大型购物中心,虽然口碑并不好。阿让特伊的另一个名物是莫奈的画,莫奈曾以此地景色为题材创作了不少风景画,其中一幅《塞纳河畔的阿让特伊》因为没有被收录在权威机构韦恩斯坦协会编撰的《莫奈油画目录全集》中而被认定为假画。画的收藏着大卫·乔尔奋争了18年走南闯北甚至远赴开罗收集各种证据为了让韦恩斯坦协会承认他收藏的是真迹但都没有成功。在此推荐BTV曾经播过的纪录片《天价假画》,很有意思。
几站过后就到了小站蓬图瓦滋。原则上应该在这里转火车去奥维尔,但法国的列车时刻表我永远都看不懂,而且当天还赶上罢工。最后火车站里坚守岗位的值班小哥叫我去外面坐公交,出站右转即是汽车站牌,但我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哪辆车是到奥维尔的。干脆问司机吧,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里的公交车司机都是女人。难道法国小镇上的青壮年男人也都外出打工去了,只留下老人、妇女和儿童……可惜她们不会英文,不仅解答不了我的疑问,连问路都靠比划。我报了目的地奥维尔的名字,第一辆车的司机指了半天,我猜是叫我原地等下一班车。果然第二俩车就对了,沿着瓦滋河畔公路一直开了三公里多,奥维尔就到了。
游奥维尔最好的方式就是带上一本梵高的画册,当然了,不带也没问题,因为镇上的景点基本都和梵高有关,为了方便游客游览,都在差不多梵高当初作画的角度树立了印有他画作的牌子。比如我下车的地方是奥维尔市政厅,也就是小镇的政府办公楼(如今是一个酒店),与梵高的画作对比来看,你会发现一个半世纪过去了,这个小镇基本没什么变化。


那天除我这样的散客,来奥维尔参观的还有两个旅行团——两位老师各带了一班小学生前来春游。看着法国老师拿着梵高画的印刷品对照市政厅建筑在给学生们讲解,我忍不住要回忆一下自己学生时代的美术课都干了什么?好像都改上语文英语课了,而且高中时的美术老师居然还做过我班主任。一个没课上的老师,我也不记得她当时是怎么带的我们班。

离市政厅不远就是小镇的游客中心,建筑不大,花园不小,花园里还树立了一座梵高的铜像,不过看起来怪怪的,说不上来原因。我走进去要了一张中文地图,对,竟然还有中文地图,主要是介绍一条名为“梵高之路”的游览路线,让游客可以欣赏和了解26幅梵高画作的背景地,每一个景点都有编号,并标注了对应的画作名称。不过地图的印刷质量堪忧,文字基本看不清楚,只能大致看个方位,好在奥维尔也不大,按图索骥,没几步就找到了多比尼像。多比尼是巴比松画派中的重要成员,也是最早搞水上画室的,40岁时自己买了一条小船起名 “波舟”,乘着它沿着瓦兹河观察描绘两岸风光。后来莫奈也学他坐船。梵高曾经画过三幅《多比尼的花园》,如今散落在世界各地,7月份我在广岛美术馆碰巧看到过其中一幅。而多比尼像背后的上坡上坐落的就是著名的奥维尔教堂了。


奥维尔教堂有名,自然也不在教廷地位,而在梵高画中。画中的教堂扭曲变形,表现了梵高内心的不安漩涡。原画本由加歇医生收藏,1951年他的儿子捐给了卢浮宫,现藏于奥赛博物馆。

沿教堂往北走几步,就是《麦田群鸦》里的那片麦田。传说这是梵高的最后一幅作品,也预示了他的死亡。但他自杀的麦田不在这儿,那片麦田太远了,我没有去,而麦田的旁边就是奥维尔墓园。

梵高兄弟的墓碑简直是这座墓园里最朴素的两座,刻着姓名与生卒年月,仅此而已了。我恰巧又遇到了那一班春游的学生,聚集在墓碑前,听老师在讲解画家生平。男孩们显得兴趣索然,女孩们听得相对认真。孩子们中间还夹杂着几位也来瞻仰梵高的成年游客,饶有兴趣地听完老师免费的讲解,然后齐声mercy madamn,大家开心散会。

而我这时候完全被趟在梵高傍边的那个哥们儿给吸引了,真没想到一个人的墓碑可以搞得这么隆重的可爱。想必他生前一定是很爱小动物吧,兔子、猫、熊摆了一大堆,他所在的天堂估计也是个动物乐园。

从梵高的墓园走出来,天空开始落雨,我又走去加歇医生故居,结果周二不开门。去奥维尔城堡,梵高也画过。

下午游览完毕,我放弃了火车和汽车,决定沿着多比尼画画的瓦兹河走回蓬图瓦滋车站,不过也就四公里。一路上凄风冷雨的就我一个人,偶尔有收垃圾的车经过,垃圾工人跳下来捡起居民放在门口的垃圾袋丢进车里。刚开始的一公里看看河边沿岸的法国小别墅还是挺有滋有味的,但很快就审美疲劳了,越来越无趣,大差不离,直到快抵达蓬图瓦滋时,又一位画家——卡米耶·毕沙罗的画立在了河边,提醒我这里一个多世纪之前是什么模样。和奥维尔的一成不变不同,瓦滋河畔的风景翻天覆地,曾经的石桥早已被钢铁之躯替代,两岸烟熏火燎的工厂也早就拆除只剩一片碧绿。


毕沙罗是印象派大师,在印象派这么一个松散团体里,毕沙罗是唯一一个参加了所有8次展览的画家,立场不可谓不坚定。蓬图瓦滋有一座毕沙罗博物馆,不巧也闭馆。山上还有一座雄伟的蓬图瓦滋大教堂,我走进去,一个人都没有,灯全亮着,忍不住多坐了一会儿,享受片刻宁静,连教堂外路人走过的鞋跟踢踏石板路的声音和鸟叫声都清晰可闻。

至此,一天辛苦的艺术史学习之旅又结束了。我坐火车回巴黎,停的是北站,出来刷车票时一个黑人哥们儿贴着我出闸口,轻松逃跑,我刚反应过来,他在我背后说了句mercy便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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