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丨二十二楼的天台
瞎写的,纯属虚构。
一.
捱到晚上七点,李一苇终于下班了,这一天的班上了些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可能是和往常一样陪着笑脸,机械地说些不用过脑的客套话。心是麻木的,班还是得继续上,总不能不干了,要不每个月那五万块的债,一毛都还不上。
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了,路灯亮了起来,公交车不耐烦地在车流里穿梭,司机拍打着方向盘。李一苇掏出手机,再次点开了那条消息:“我们还是算了吧!”
“真的没有余地了吗?” “没有了。” 没。有。了。 五年,没有了。
总算回到了家里,李一苇鞋子也没脱,走进屋里,瘫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他坐了起来,拖着步子走向橱柜,里面有一瓶酒。
拎着酒瓶子,李一苇走进电梯,按了顶楼的按钮。到了顶楼,再往上走两级楼梯,打开门,就是二十二楼的天台。李一苇觉得很奇怪,通往天台的楼竟然可以打开,物业不怕业主们有点什么想不开来这里跳楼吗?
天台风大,没有人,有些冷。李一苇被吹得一哆嗦,混沌的脑袋被吹醒了一点。借着远处远处商业大楼上的探照灯扫来的光,他找了个角落靠坐下,角落里风小一点儿。
坐稳了,他把酒打开,举着瓶子灌了一口。 这口酒格外地辣,平时酒桌拼酒都没这么辣的。 “辣得爽快!” 李一苇心里想,接着又灌了一口。
五年了,说没就没了。
二.
李一苇的妈说:“这姑娘怎么这么没自己的主意?家人说要她分她就分?” 老大李一谷说:“能自己拿主意的姑娘我弟他不会喜欢。他只喜欢乖乖女。” 亲已经提了,日子也定下了,就在明年春天,谷麦粟粱都要回来参加婚礼。
姑娘打电话给李一苇的妈春禾说:“我觉得他对你们太好了,对我父母就没那么好。” 李一谷听她妈转述了这话后说:“这说的是什么鬼话,对自己的父母当然要比对别人的父母好!”
老二李一麦也接到了她妈的电话,说:“妈你就别哭了!要是结婚后这俩人发现不合适过不下去要离婚,那时候比现在还麻烦!再说了,我弟才27岁不到,还年轻呢。现在35结婚都不晚!” 春禾带着哭腔说:“我年纪大了我等不了!再老点儿我就带不动孙辈了!”
李一麦把视频挪开,翻了下白眼,说:“您还想着带孙辈?带了一辈子孩子还没带腻么?”
春禾跟老三李一粟说:“你去劝劝你弟弟,你俩小时候关系最好了。这谈了五年的恋爱,你弟弟不知道在这姑娘身上花了多少钱呢。”
一粟说:“钱没都没了,提这个有什么用。再说了,当初还不是你们纵容的,每个月还给什么恋爱经费。”
春禾说: “男孩子家恋爱总是要多花些钱的。”
春禾对小女儿一粱说:“女方家长怎么能这样?都已经定好了要结婚了,说话不算话。”
一粱说:“别人家就那么一个娇宝贝女儿,怎么舍得结婚就过还债的日子?要我是她,我也不嫁。婚姻法说了结婚后债务是要共同承担的。”
春禾:“这还不都怪你们那个爸,只晓得在外面吃吃喝喝玩女人,赚的一点钱全败光了,欠一屁股债坑了儿子。哪天要是在外面心脏病发作死在别的女的床上,我看这一家人的脸都要丢光。”
一粱说:“是啊,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坑爹,我们家的孩子是爹坑。”
三.
二十二楼的天台上,李一苇已经灌下了第五口酒,一瓶酒去了一半。这时手机响了,是和他基本不联系的一麦。
“妈已经跟我说了你的事,” 一麦说,“你现在每个月要还多少钱?”
“五万。”
“那你每个月收入多少?”
“一万二到一万五。”
“我的妈啊,那你每个月都是怎么还的啊?”
“拆东墙补西墙。压力太大了,实在还不下去了。”
“妈妈说她没生活费了,我准备给她打一些钱。”
“你准备打多少?”
“我钱不多,就一万块。”
“那还是算了,杯水车薪,你不如留着自己花。”
“我也没什么法子帮你了,之前那个房子给你们拿去卖了,卖了几百万都没填了这个大坑。咱们爹可真是个坑。他自己欠的钱,为什么要用你的名字去贷款还债?他怎么不用自己的名字?”
“他用自己的名字根本贷不到款。”
“他不是说还有一笔款子没收回来吗?收回来是不是就可以还上债了?”
“我不做指望了,他那个鬼债都收了快十年了还没收回来。”
“你也别太难过了,分手这个事吧,分了也就分了,你还年轻,过几年会好起来的。”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她只可以同甘,不能共苦吧。”
“也不怪那姑娘和她家人,她独生女从小到大过着好日子,没道理要跟着你吃苦背债。你这几天休息一下,吃点好的,想哭就哭吧,多睡点觉。”
“好的。” 说完李一苇挂了电话,眼泪掉了下来。
四.
风还没把眼泪吹干,李一苇又接到了他妈打来的微信视频。
“你现在在哪儿呢这么黑?”
“我在楼顶天台吹会儿风。”
“吹风?你是不是在喝酒?”
“是的,在喝酒,不想活了,没意思。”
“怎么可以这么说?不想活了?你说这话让我和你爸怎么想?当初吃了多少苦才生下的你。”
“所以你们费那么大劲生我就是用我来贷款还债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人话。算了,不想和你吵。我挂了!”
挂了电话,李一苇接着喝酒,头开始有点重,身体有点飘,还没喝几口,又一个电话,是一谷。还没等他说出“喂,” 她就说,
“你干嘛要跟妈说你要跳楼?想要气死他们吗?这种时候能不能体谅一下他们?”
“体谅他们?谁来体谅下我啊?你们别打电话给我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吼完后李一苇就挂了电话,把手机关了,打算站起来,发现头太晕了,坐在角落太久脚也麻了。他把酒瓶丢在一边,往前一扑,四脚着地往前爬了一会,脚实在太麻爬不动,整个人大字型趴倒在地上。
如果跳下去,路人发现他时应该就是这个姿势吧,李一苇想。
过了一会儿,坐麻的双腿终于回血了,他像猫一样伸展了一下,然后慢慢站了起来,重新打开了手机,又看了一眼那条短信。
“我们还是算了吧!”
算了就算了!算了我每个月还能少花点钱,可以多还点债。
五.
正想着,一粟打来了电话,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了。长大后不知为什么他们就疏远了,很少联系。
“你还好吗?”
“我还好,你不用担心。”
“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准备把房子卖了,卖了就能把债都还了,那样就解脱了。反正现在也用不着婚房了。”
“可是现在卖了以后再买不会更贵吗?”
“那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了,现在压力实在是太大,扛不下去了。”
“好吧,你做了决定的话就这么办吧。我也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帮你的。”
“哎,没事,分手没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还好。你最近还好吗?什么时候带男友回家?”
“我一般般,就是又要打工又要上课,很忙。男友大概明年夏天会带回家吧。”
“那蛮好。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睡觉了。”
二十二楼的天台,风还在呼呼地吹,远处高楼上的探照灯依然扫来扫去。二十二楼的天台,依然空无一人,角落里多了一个还剩几口酒的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