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日本为何没有放弃汉字的理由
笔者曾转发几篇关于汉字在日本情况的介绍文字,大部分内容是从文化意义上来阐述汉字的,笔者并不完全赞同。比如日本人对中国古典文化书法如何热爱和热衷等等,其实都不能构成汉字在日本存在的理由。一个外来文字,必须首先功能性地作用于其语言,并对其语言的发展起到作用才有意义。
---与津轻海峡兄商榷

津轻海峡兄关于日本汉字的论述(注1)十分有趣,很多观点我是非常同意的。比如说用汉字来给某一个语言注音,日语也好,英语也好,如海峡兄所述,无论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是一个非常愚蠢的事,它的愚蠢在今天看来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上也是不可能的。海峡兄以英语为对象打了许多比方,实际上,汉语与英语起码在语序上还基本一致,而汉语与日语的语序是安全相反的,从这个意义上讲,用汉语给日语注音甚至比给英语注音还要困难。所以有很多日语学者都说,他们的祖先是经过与汉字的长期搏斗,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好不容易毕业,驯服并掌握了汉字,用了他们认为最好的办法,利用汉字为日语服务的。
汉字本身就是表意文字,不具备表音功能,所以汉字自身有很多古音至今都搞不清楚,因而才出现了音韵学,专门研究汉语发音的演变。鉴于汉字的复杂,用汉字注音的难度以及引起的麻烦之大几乎不可想象,假设可以换个时代,有更多选择余地的话,我想日本人应该绝对不会选择汉字作为自己的文字。笔者曾看到一位日语学者也用英语举例,比如说“山”,英语是“mountain”,若用汉字注音,可能会变成“魔运天”,可汉字因为每个字都有一定含义,“魔运天”对英国人来说是什么东东?会不会让英国人彻底懵圈?其实这些都能很好想象。

那为什么日本人还是引进了汉字呢?
这首先应该说是历史造成的。日本引入汉字,有个非常漫长的历史过程。日本古时没有文字,有过结绳记事的时代,对日本人来说,出路不外两条,或者自己创造文字,或者引进文字。一个客观上的条件是,幸也好,不幸也好,日本距离世界四大文明之一的黄河文明较近,身边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文明国家,对日本来说,她基本上没有其它选择余地。从地理位置上看很明显,她东边是汪洋大海,西边就是中国,想避也避不开。而且当时的中国显然从文明程度上远远高于日本,所以日本几乎是必然地从中国引入了汉字。
这是历史,历史总存在一些从现在的眼光来看十分愚蠢的事,它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之下不可避免地发生,而且持续了千年以上。虽然现在从某种理论来看似乎很愚蠢,但时间毕竟无法倒退,而且从没有文字过渡到有文字,历史可以记录,文化可以传承,汉字对日本国家文化的建设还是功不可没的。所以,如果作为一种假设的前提—即日本人有更好的选择---来谈的话,海峡兄的论述应该是十分正确的。但很显然,历史无法假设。
那汉字对日语的意义,是不是真的就一无是处了呢?也不是的。
既然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引入汉字成为日本人的某种宿命,日本人的祖先还是做了许多有意义的工作,让汉字能够流畅地服务于日语的。从后来的发展来看,这一点不但做到了,甚至还对日语的发展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历史地看,当汉字最初只对日语起注音作用的时期过去以后,汉字的其它威力便开始显现了。这一点我们下面慢慢来讲。
汉字的最大麻烦在于它是方块字,是表意文字,字形复杂,数量繁多,可能是世界上最难学的一种文字。中国人的祖先不傻,因为汉字复杂,所以发明了文言文,尽量用尽可能少的文字来表达内涵更丰富的思想,在这方面,我们的祖先确实是厉害。而且汉字一字一音,铿锵有力,音调复杂,富有音乐性,同时又具有视觉美,其重要标志就是中国的古诗,无论从其音乐性,还是文字的形式美,都完美地体现了汉字的美妙之处,这一点确实可以让汉语与全世界任何一种语言相比都不逊色。
尽管如此,某种文字的存在理由,可以是它的视觉或听觉的美妙,或者信息量的丰富(汉字的信息量之丰富确实惊人),但这些都不是根本。笔者曾转发过几篇关于汉字在日本情况的介绍文字,其中大部分内容也是从文化意义上来阐述的,笔者并不完全赞同。比如日本人对中国古典的崇拜,对中国古代文化的热爱,对汉字书法的热衷等等,似乎所有这些构成了汉字存在的理由。其实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一个外来文字,如果不能功能性地作用于其语言,并对其语言的发展和进步起到作用,那这个文字终究还是没有意义的,注定会结束其使命。事实上,汉字对日语的功能性才是汉字得以在日本保留的最大理由。

那汉字对日语的功能性是什么呢?
要说清这一点,还是先说汉字对汉语的功能性。中国和日本都使用汉字,汉字对汉语,对日语的功能性有相似之处。可以想象一下中国如果没有汉字的话会出现何种情况。中国幅员辽阔,各种方言数不胜数,如果没有汉字,几乎不能形成一种共同语言,很有可能会分裂为欧洲那样的多种语言。这是汉字对汉语的一个最重要的功能,它维持了一个统一的汉语语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汉字近于无限的造词能力以及由此形成的它的丰富的词汇量,给了汉语以重要的生命力。汉民族之所以在四大文明之中成为唯一至今还存在的民族和国家,窃以为汉字是有贡献的,也确实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汉字之于汉语,之于汉族大一统王朝国家的建立和维持,确实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若无汉字,中国不可能拥有今天这样的凝聚力。
汉字对日语的功能性,又有其独特的地方。汉字刚刚传入日本时,最初曾经有过一段用汉字注音的时代,但很短暂,这个功能性很快便不复存在了。同样使用汉字的日本人的聪明决不次于汉字的发祥地,有些地方甚至胜于中国,因为除了汉字以外,他们很早就利用汉字偏旁,发明了用以表音的假名,只用五十个假名,便可以表达所有日语。
在这一点上,日本实际上远远超过了中国。据相关资料显示,汉语注音符号,旧称注音字母,是以清末民初民主革命家、思想家、著名学者章太炎先生的记音字母作蓝本,1913年由中国读音统一会制定,1918年北洋政府教育部正式颁行的。而且这个汉语注音符号也是受了日语假名的启示后出现的。据说章太炎先生看到日文假名标注汉字读音的方便性,产生了截取汉字偏旁来表示读音的灵感。可以这样说,在这一点上,汉语的发展落后日语千年以上。

而现在使用的汉语拼音方案更晚在1958年才得以通过实施,在此之前,我国大陆一直都是使用前述的汉语注音符号给汉字注音。
在已经有了五十个假名之后的日本,完全可以用假名来书写所有日语的情况下,为何日本还不放弃汉字呢?
那就需要谈谈汉字具有的其它功能了。其中之一便是,汉字与其是为日语注音,不如说是为日语注义。事实上,日语的词汇量在汉字引入之前并不丰富,尤其是动词。不能表达更丰富的动态感觉。海峡兄提到这一点,如:見る、観る、視る、診る(miru),表面上看,似乎可有可无,其实并非这样,它们在动态感觉上的区分很重要。

举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はかる(hakaru),这个发音的动词使用太多的汉字,如計る・測る・量る・図る・謀る・諮る。而每使用不同汉字时则具有完全不同的意思,具体来说如下:
計る是指计算时间,程度,损耗
測る是测量长度,面积,尺寸,深度,热度,能力,
量る是测量重量,推测对方真意,寻找时机等
図る是设定计划,解决某问题,达成实现某个目标任务,给与某种方便。
謀る是企图,图谋,
諮る是咨询,询问
从以上可以看到,日语固有的(训读)词汇,尤其在动词方面比较贫乏,缺少细微的区别,而为这个区别,汉字提供了注义的功能。事实上,日本学校在这一点上也是很注重这方面的教育的,甚至有很多同音异义词典问世。后面还要提到的和制汉语的大量出现,更增加了同音异义词的数量。生活中确实常常会因为某些同音异义词而产生各种误会和笑话。
据说,明治维新志士西郷隆盛发起西南战争起因之一便是因为一个同音异义词的误解。西郷隆盛因为种种原因遭到左迁后,在萨摩藩聚集了各地士族,有谋反之嫌,中央政府的代表大久保利通派遣信使面见西郷隆盛,说中央政府即将派遣使臣前来视察,这个“视察”的日语发音与“刺杀”完全一致。于是乎,有意无意之下,反叛明治政府的西南战争就此爆发。
汉字确实很麻烦,可反过来说,汉字的麻烦之处却也正是它的厉害之处。因为它是表意的,每个字都有每个字的多重含义,所以人类的很多新思想,新事物,通过一定规则,由数千个汉字自由组合,可以创造出无限量的新词汇。这就是汉字的另一个更重要的功能性,即组词,造词的功能。对日本人来说,汉字是自中国引进的,它不具有在中国那样的神圣性,日本人对汉字的利用率之高,是汉字发祥地---中国--远远无法比拟的。说日本人保守,其实并不准确,起码在通过汉字来组词造语方面,日本人一点也不保守。
中国历史悠久,比如说中文的四字成语,本来是一个古代典故,里面有很复杂的故事,但古人用四个字就把它全部概括了。记得小时候很喜欢看成语词典,那里面有很多中国人自己的文化和历史,也让人明白了博大精深的汉语就是这样形成的。根据统计,可查到的四字成语有三万个以上,日常说话写文章常用的也有近三万个。还不包括一些谚语,歇后语等,加起来还要多。而且这些成语往往很生动,现在还在被人们大量使用,说明了它们所拥有的生命力。
汉语里的古典成语不用说几乎全部进入日语,现在还在被日本人所使用。与此同时,日本人还利用这个四字成语的造词法,很早以来就创造了很多和制成语,也是四个字,有些我们见都没见过。举个例子,看看下面这些和制成语:悪逆非道,極悪凶猛,極悪大罪,極悪非道,極悪無道,残酷非道,大悪無道,大逆非道,大逆無道,暴虐非道,無法千万,無理非道。
都是形容恶的,汉语里带“恶”的成语其实已有很多,但日本人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做了大量补充。
这就是所谓的“和制汉语”。尤其进入幕府末年,明治之初,日本大力开展西化教育,引进西方思想,大量翻译西方著作,在翻译时对很多新思想,新概念,日语中没有可相对照的词汇,在这种情况下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大量的所谓“和制汉语”。汉字对日语的意义超出人们的想象,仅从统计上即可看得出来,据统计,这些“和制汉语”词汇达到现代日语词汇量的一半以上。可以设想,如果没有汉字,日本人如何创造出这些新词汇。
“和制汉语”根据一定的造词法,有一定的规律可循,其数量简直不可计数。而且最惊人的是,和制汉语没有止步于日本,它对中国也产生了绝大的影响。自明治维新开始,中国像当年日本向中国派遣遣唐使一样,开始大批向日本派遣留学生,尤其后来又有许多著名学者留日,如梁启超,康有为等。这些学者,留学生又将这些和制汉语重新出口中国。

据统计,这些出口转内销的“和制汉语”词汇在现代汉语中的比例超过日本,竟达到70%以上。在一些人文科学类的论文里,甚至会占到90%以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代日本和中国都建立在明治以后出现的这些和制汉语之上。很多国人使用日久,早已浑然不觉,以为这些都是汉语本来的语言,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笔者现在写的这篇文章里面就不知道有多少和制汉语。一句话,没有和制汉语,无论日本人还是中国人,现在都无法写文章。
笔者从相关文献里查来一些,供大家参考如下:(这是依照一定规律排列的和制汉语。)
《日语同音异义词语表》(注2)
一、 修飾語+被修飾語
(1)形容詞+名詞
例=人権 金庫 特権 哲学 表像 美学 背景 化石 戦線 環境 芸術 医学 入場券 下水道
(2)副詞+動詞
例=互恵 独占 交流 高圧 特許 否定 肯定 表決、歓送 仲裁 妄想 見習 假釈 假死
二、 同義語の複合
例=解放 供給 説明 方法 共同 主義 階級 公開 共和 希望 法律 活動 命令 知識 総合 説教 教授
三、 動詞+客語
例=断交 脱党 動員 失踪 投票 休戦 作戦 投資 投機 抗議 規範 動議 処刑
(1) 化-一元化 多元化 一般化 公式化 特殊化 大衆化 自動化 電気化 現代化 工業化 民族化 科学化 機械化 長期化 口語化 理想化
(2) 式-速成式 問答式 流動式 簡易式 方程式 恒等式 西洋式 日本式 旧式 新式
(3) 炎-肺炎 胃炎 腸炎 関節炎 脳炎 気管炎 皮膚炎 肋膜炎
(4) 力-生産力 消費力 原動力 想像力 労動力 記憶力 表現力 支配力
(5) 性-可能性 現実性 必然性 偶然性 周期性 放射性 広泛性 原則性 習慣性 伝統性 必要性 創造性 誘惑性
(6) 的-歴史的 大衆的 民族的 科学的 自然的 必然的 偶然的 相対的 絶対的 公開的 秘密的
(7) 界-文学界 芸術界 思想界 学術界 金融界 新聞界 教育界 出版界 宗教界 体育界
(8) 型-新型 大型 中型 小型 流線型 標準型 経験型
(9) 感-美感 好感 悪感 情感 優越感 敏感 読後感 危機感
(10)点-重点 要点 焦点 注意点 観点 出発点 終点 着眼点 盲点
(11)観-主観 客観 悲観 楽観 人生観 世界観 宇宙観 科学観 直観 概観 微観 (ミクロ) 宏観 (マクロ)
(12)線-直線 曲線 抛物線 生命線 死亡線 交通線 運輸線 戦線 警戒線
(13)率-効率 生産率 増長率 使用率 利率 廃品率 頻率
(14)法-弁証法 帰納法 演繹法 総合法 分析法 表現法 選挙法 方法 憲法 民法 刑法
(15)度-進度 深度 広度 強度 力度
(16)品-作品 食品 芸術品 成品 贈品 展品 廃品 半成品 記念品
(17)者-作者 読者 訳者 労働者 著者 締造者 倡導者 先進工作者
(18)作用-同化作用 異化作用 光合作用 心理作用 精神作用 副作用
(19)問題-人口問題 土地問題 社会問題 民族問題 教育問題 国際問題
(20)時代-旧石器時代 新石器時代 青銅器時代 鉄器時代 原子時代 新時代 旧時代
(21)社会-原始社会 奴隷社会 封建社会 資本主義社会 社会主義社会 中国社会 日本社会 国際社会
(22)主義-人文主義 人本主義 人道主義 自然主義 浪漫主義 現実主義 虚無主義 封建主義 資本主義 帝国主義 社会主義
排外主義 復古主義
(23)階級-地主階級 資産階級 中産階級 農民階級 工人階級 無産階級
对上表细细观察,可以看到“和制汉语”的造词法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而且按照这个规律,汉字的潜在造词能力几乎无限大,即便今天,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变化,每天都会有很多新造词在日本,在中国涌现出来。
尤其以某些关键字义为核心的词,比如“症” ,在中国我们看到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日语中则有“高所恐怖症、药物依存症”;比如“化”,汉语有“干部年轻化”、“信息化”,日语则有“高龄化,产业空洞化”;比如“效应”汉语有“蝴蝶效应”,日语对应的词是“效果”,如“吊桥效果”;甚至连“死”都有很多新词汇,如“安乐死”、“过劳死”等。这些新词汇简洁有力,能够真实反映社会现实的变化。
汉字的造词能力确实是惊人的。日本在利汉字创造新词汇的时候,中国自己也从没有停顿过。虽然中国在创造新词汇方面远比日本保守,但近年来随着社会发展和变化,新词汇不断涌现,有些词汇也非常好。
比如“电子计算机”,这是西方人发明的,因为东西文化软实力的消长,日本战后以来,实际已不屑于再使用汉字组词,于是便出现了大量欧美语系的外来语,这个“电子计算机”,日语就干脆用片假名原封不动取原音为“コンピュータ”,而中文则利用汉字最后定型为电脑,更加简单,易懂。其它类似的还有很多,电视,电台,电影,电梯、电缆、电镀、电教、电筒、电钟、电热、电贺、电导、电烫、电动、电唁等都如此。
在考虑汉字的必要性时,汉字的组词能力起码提供了两个可以预期的可能性。一个是,在日本人还需要汉字组词能力时,它还不可能消失,也不可能人为地取消它;因为一旦取消汉字,作为组词要素的汉字即不存在,也就无法利用汉字来组词,这可能是汉字之所以被保留的一个最大的原因。
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在每出现一个此类新词汇时,实际就很可能又出现一个同音不同义的词汇,事实上也是词汇量越大,同音异义词越多,这是必然现象。如果不使用汉字来区别,而单纯使用假名或拼音的话,将会造成语言的混乱,使人不知所云,而目前用汉字来注义,显然还有相当的需要。
可以再举一些例子来看:(这只是一部分词例)
いがい(yigai):意外,以外,遺骸
いぎ(yigi):異義,異議,意義,威儀
いこう(yiko):意向,以降,移行,遺稿
いし(yishi)_:意志,意思,遺志
いじょう(yijo):以上,異常,異状
いどう(yido):異同,異動,移動
いらい(yirai):以来,依頼
えいせい(eisei):衛生,衛星
えいり(eiri):営利,鋭利
がいかく(gaikaku):外角,外郭
かいこ(kaiko):解雇,回顧,懐古
かいしん(kaishin):会心, 改心, 回診
かいそう(kaiso):改装,回想,回送
顺便提一下,以上这些同音异义词还不算多,有一个同音异义最多的词“口誦”(koushou),同样发音的异义词竟达到50个之多,实在不能一一列举。这个问题连日本人自己也明白,认为是日语最大的问题。而造成这个问题的其实也是汉字,日本人引进了汉字,但是自己又利用汉字创造了这么多的同音异义词,所以你不让他们使用汉字来区分,最后恐怕真就都变成一团浆糊了。这也是日本无法放弃汉字的最大的两个理由之一。

因为看到津轻海峡兄谈日语汉字的文章,觉得有商榷之处,查了一些资料,暂谈以上。
注1,参阅津轻海峡日记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uri=/note/699023277/&dt_dapp=1
注2:《日语同音异义词语表》引自上海外国语大学陈生宝教授的论文《中国語の中に日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