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达克行10· 到Saboo村去
早晨,我动身往洒布村去。附近的小餐馆都开门比较晚,于是在房间啃了两口饼子就出发了。从旅馆的小巷子往里,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村落,拐两个弯,农家院落逐渐稀疏起来,时而还有小柏油路。这就是当初我夜晚乱转遇狗、被大好人才旺嘉措送回去的地方。

回看背后,是印度河对岸的洪积扇,雪峰群聚,云遮雾掩,山间冰雪融水在洪积扇顶端孕育出一小片绿洲。


废弃农居上的涂鸦,背景有一座转经筒。我留心过本地少年的墙头涂鸦,不管是列城市内的,还是农村的或者藏人定居点的,都是英文的,既没有藏文也没有印地文。

标牌,“扎西措松村福利社团”,下面是村落的数字编号,大致可对应成“列城县乔镇6大队”。

有私家车的农家。

白天里变得很憨厚的大狗。后面牌子分别是4大队、5大队。这一路都是慢上坡,洒布村在高处。

远远看到这座有涂鸦的土坯房,女主人正在晾晒床毯。这个时间略有点早,村里活动的人还不多。当然也是因为她家没有围墙,有院墙的人家就看不到里面了。

大环境荒凉,晾晒在残破土墙上的化纤床毯反倒更有一种鲜艳之美,我过去打了个招呼。女主人不懂英语,热情地招呼我进家坐坐。

她居然有四个孩子,都是女儿。女主人用手指跟我比划,她,加四个孩子,一共五口人。难道这家没有男主人,是去世了还是离婚跑了?
在国内藏区,尤其是牧区,也时而见到单亲妈妈带孩子过日子的。我猜这是因为性别比例失调,因为男人当喇嘛的多,女人去当尼姑的则不多,肯定会富余出一部分“剩女”,问问的话,一般情况下都是老公跑了,找别的女人过日子去了。
有一年在甘南的夏河县,我在县城打个车去桑科乡看一家牧民,那家有个单亲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在娘家过日子。路上跟出租司机聊起单亲妈妈多的现象,女司机四十多岁,说我也是这样啊,老公早就跑了,我把儿子养大,现在中学刚毕业了……

小姑娘们玩我的手机。她们家条件不好,没智能手机。小孩儿们特别喜欢玩照相功能。


大女儿特别安静,自己躲着看电视。我估计这电视是政府给她们的什么扶贫项目提供的。屋角有套小炉灶,吃饭睡觉都是这间起居室,地上铺上垫子毯子就是床。

这个真没用美颜功能,二丫头的眼睛就是这么大。



这是安静的老大闺女给我们拍的。

最小的这个也很乖很安静。

告别一家人,继续上路。妈妈在洗衣服,几个孩子一直眼巴巴看我走远。

离开村子就逐渐荒凉了,都是这种夹杂着大小卵石的洪冲积地貌,有些石头还有窝洞,好像是冰川侵蚀造成的?

这牌子上的SECONDARY SEGREGATION,我搞不清什么意思,“二次隔离中心”,是做水净化的呢,还是疫情隔离,还是垃圾转运的?
在欠发达地区,别管中国还是印度的,立个这类的牌子基本就代表了:这是个扶贫、发展项目,钱是从“上面”来的。在拉达克见过各类这种蓝牌子,有修路的、供电的、医疗的、供水的等等项目。
另外,负责立这牌子的是“社区发展办公室”,我猜,本地传统可能基层都是基本自治,然后县里、镇上可能慢慢有些机构垂直下来,比如公安的、司法的、“发展”的,但还没有类似中国的村委会一级的权力中心机构。

石头上写着“太阳地”,大概是白房子的名字,不知道是干啥用的,如果是搞旅游,这里不像有游客的样子。

乱石荒原之上,却有些新建的房子。有的离村子还有点远,不知是怎么想的。这里反正地皮不值钱。

这位石匠在用钢钎开石头,加工成适合盖房子的小块。

两个印度教的建筑工,应该是从印度的“内地”来这边疆地区打工的。这座房子纯用石砌,连钢筋水泥框架都没有,应该是传统工艺。

土坯垒砌的房子。


然后的荒原就没什么民居了,没有路,上坡的坡度也在加大。上图是往前方看。下图是向后回望。


逐渐走到一座荒山丘,最上面的小房子应该是供奉佛像的。

山丘旁边有一点绿意,这里有一座小小寺院,但没见到僧人。

几个人在除草,这里有个小餐厅(没开门),可能是想经营成农家乐。

小寺院临着马路的牌子,显示这是直贡(噶举)的阿提西寺,又说这是本地一位大乡绅扎西彭措捐赠的地皮,说明这寺院比较新,这位绅士可能想依托新建寺院发展一下自家农家乐的旅游业。和寺院并列的还有“阿提西文化与福利社团”。这下可复杂了:既有宗教组织,又有非盈利性法人组织,又有盈利性的餐馆农家乐……

走到这里就有小公路了。后面沿着公路走啊走。还要绕行一段小小的盘山道,就到山根下面了。


上了一个大坡之后,豁然有了绿茵草地的溪流,农舍,空气也顿时凉爽清新起来,和下面的沙荒地简直两个世界。


村民垒起了一道围堰,让细细的溪水形成了一个小水塘,有因此有了浓密的柳树,舒朗的杨树。问了问这里的老乡,好像没听说过什么“拉达克文化学会”。他们示意我往上走,上面才是村子的主体。



一座牌楼上的箴言,表达对佛祖的礼赞。

一座小寺院,阿育寺。

蓝牌子显示:这里的泉水有某种药效,能治病,已列入了政府的重建(修缮)规划,这洒布村是个模范村庄,落款应该是列城县的农业发展局。(这么个牌子信息量也够大的。)


再远方的高处,还有一座黄色墙体的小寺院……


又一个牌楼,一座铁桥。


这院门口一块红牌子,里面像个农家乐大院,站着两三个印度教模样的男人。问了问,这里就是阿旺先生的“拉达克文化学会”。至于院门口那牌子上的SOLITARIAN字样,我一直没搞明白是什么意思,也许是“隐居山庄”?
我说明来意和身份,几个人说阿旺先生马上过来,他家就在隔壁不远。

“拉达克学会”大院里的阿旺先生,相貌有一点中亚特征。他六十多岁,老家在列城近郊靠近机场那边,来这洒布村做了上门女婿。
他算是拉达克的第一代文化人——拉达克进入刚独立的印度之后,本地代表人物巴库拉活佛看到拉达克和外界的差距太大,就在1960年代初送了一群孩子去“内地”读书,他们在印度的学校里完成了基础和大学教育,《巴库拉仁波切传》的作者也是这批学生之一,阿旺先生和他也很熟。
阿旺先生在列城的“邦立”艺术文化语言学院当过院长(印度的学院往往比较小,不要想象得太正规),主编过一些本地刊物,退休后就在家乡村庄经营这座自办的“拉达克学会”,其实就是一家乡间宾馆,院子很大,不规则分布着三座二层小楼,有一间餐厅。
我说想在这里住两天,有时间多向老先生请教。阿旺先生很高兴,他这几天正好没什么事儿,乐得来个人跟他作伴。他介绍说,这里有卫生间的标间200一天(两千卢比),没卫生间的单间100。我说那我住单间吧。老先生却说,现在反正客人不多,你就先住标间吧,按单间给你算钱……
这里地势比索村高,更安静清爽,不像国道边那么嘈杂烟尘,像是个闭关隐居的好地方。我们俩都算文史学者,所以有点共同语言。

在小餐厅吃饭。我把昨天买的三本《拉达克评论》拿出来,阿旺先生说一共出过四本,他家里库存的书多,把缺的那本找出来,卖给我的价钱便宜,定价200卢比,只卖150。
住在这“学会”的时候,我常请阿旺先生一起吃饭,记在我账上。早饭是烤面包片和摊鸡蛋,中晚饭一般是印度式的菜糊糊加小面饼。老先生有时带着小孙子(也许是小外孙)一起来吃。


餐厅里有个书架,都是关于拉达克和藏学的书籍,还有一张黑白大合影,1980年代朝鲜举行的一个国际联谊活动,中间是金日成,阿旺先生是印度代表团成员(下面的黄圈是我加的)。


我手机在洒布村信号很差,网络基本连不上,跟老王打电话也听不清,短信倒时而能收发。阿旺先生的办公室本来有WIFI,但只能在办公室里面用,出去了就没信号。
决定在这里住之后,我得回索村旅馆告诉老王一声,再拿点衣服和用品。正好有个小面包车顺路把我稍到镇上,再坐个小巴回旅馆。下午回到了索村,没想到WHATSAPP里面蹦出来好几条胖姐的信息,有未接通的语音通话,还有未接电话。
原来,早上我动身去洒布村之后,老王也上了一辆小巴往列城的反方向走,去逛几公里外的提克斯寺院景点。胖姐得知两个人分头跑了,以为我们在搞什么小动作,急得不行,就连着发信息问我们在哪儿。理论上他们应该能做手机定位,但这里很多地方没手机信号,定位和监控就无从谈起了。
更麻烦的是,我们在WHATSAPP里的交流还充满了误会,因为他们用的英语太不标准,经常混着印地语和拉达克语的词汇,像她向我打听老王的那句话:“Lishud la wear is Wang pay my jullay”,这就是原话,我没做任何变动也没加标点,这里面的Lishud la是我,“李树德”就像是赛义德、艾哈迈德之类,是中东化的人名发音方式,la则是藏语习惯,在人名后表示尊敬。wear就是where的别字。
至于jullay,后来才知道,就是拉达克人喜欢挂在嘴上的“居雷”,据说是藏语“扎西德勒”的音变,就是问候你好、您吉祥。但pay也不好解释啊,好几天里,我都以为是胖姐想向我们要点儿好处,而我们正好也想让她给帮点忙,再给我们搞点活佛开过光的小纪念品,为这个花点钱也值。
事后回想,那其实就是胖姐拐着弯在问老王在哪儿,不过当时我没收到也就没回复她。而过了中午老王就已经回索村旅馆了,老板娘肯定把这动向也及时报告了胖姐。
从这天开始,胖姐就对我们盯得紧了,每天都要问一句“你们在哪儿”。而我一直以为她就是想要点儿小钱,心想你人都不来我怎么跟你谈钱,有时就懒得回复,双方一直在互相误读的状态。可能这让她越来越紧张,最后启动了人盯人这种古老的谍战游戏。伍金那边倒一直对此很低调,从没主动问起过我们去了哪里或者想去哪里。
后来回国之后,我曾跟青海民大的朋友聊起在拉达克的经历,青海民大有个喜马拉雅研究中心,曾有青海藏族学者拿因公护照访问过拉达克,据说在那里一落地就被当地有关部门全程、全天候陪同,直到最后送上飞机,但他们在拉达克停留时间短,跟当地人打交道少,搞不清都是什么部门的人在做这些事。我们是拿因私护照的私人旅行,停留时间长,所以被有关部门盯防的程度不算太高,他们也花不起这成本。
回到洒布村的学会旅馆。

二楼上,阿旺先生的起居室兼工作室。这里有网线,他和学术界的联系主要是电子邮件。冰箱上面的画像是年轻的杜宇王。

这照片是现在的巴库拉仁波切,有说法是第20世。拉达克本地关于活佛世系的说法经常有严重夸大,很重要的第19世巴库拉活佛,其实应该是第三世,到现在这位是第四世;其他活佛也有类似的现象。

标间客房。这地方偏僻,来的客人少,所以家具陈设都显得很新。他们还给我换过一次房间,第二个房间更大。卫生间基本也没有热水,不能太苛求。



大门上贴着一张印地语手写的信纸,大概跟尼泊尔文化有什么关系的一个什么活动启事。

这是一家印度教客人,来自德里,夫妻俩和两个女儿,丈夫是位医生,很瘦,留着小胡子,夫人和两个女儿则块头有点大。他们在这里入住,去周边景点玩也是阿旺先生给安排,一个老乡开小面包车拉着客人转悠。
阿旺先生和他们聊天,我完全听不懂,只能时而听到一两个英语词。后来我问阿旺先生,他笑着说:我们用的是印地语。
德里来的大夫问我:中国人信佛教的多不多,有百分之二十吗?
阿旺先生抢先回答:中国人绝大多数都是信佛教的!我心想好像不是这样吧,但看他那肯定的样子,也不好提出什么异议了。
然后大夫说,佛教也是印度教的分支,就像锡克教、耆那教一样,所以我们都是一个文化圈的……
居然这么快就攀上了亲戚,我也只好点头承认。不过这也是印度教、佛教和西方体系的一神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不一样的,就是它们没有很严格、清晰的划分标准,边界很模糊,只要你不刻意强调你和他不一样,彼此就会有一个宽泛的认同感,甚至把这种当代的认同感往回追溯,重新解释老的经典,佛教印度教的经典也数量庞大、很有弹性,阐释空间很大。
2003年时,上一任巴库拉活佛在蒙古国病危,途经北京转机回印度,当时北京有一位女士帮他们预定了到德里的医疗包机,这女士好像叫李培培,在一个艺术品拍卖行供职,当时也随包机到了德里,所以和阿旺先生见过面,阿旺先生还有一张她的不太清晰的半身照,是个年轻的美女,他一边给我展示照片,一边笑着说:这姑娘说自己信佛,当然,是中国人(汉人)那种不太信的信……
所以说,阿旺先生对中国人的信仰状态并非完全无知。那么,他为什么跟德里大夫强调(也算谎称)中国人都信佛呢?也许是想把佛教的势力说的大一点,让印度教人放尊重点儿?
阿旺先生说英语的印度口音也非常重,我只能一半靠猜,也许老一代拉达克人的英语普遍如此,年轻一代的发音就比较标准了。
我感觉,阿旺先生这种老一代拉达克精英对印度的认同感比较高,在他们的人生经历里面,拉达克归并入印度才开启了现代化历程,他们也是这一轮变革的受益者;同理,他们被1962年的中印战争吓怕了,对中国的印象更有冷战色彩。相比之下,拉达克的年轻一代则普遍更灵活、务实。
阿旺先生生活在印度的“边疆民族地区”,有一套观察世界的独特角度。他知道印度对拉达克经济输血的重要性,也因此理解中国在西部民族地区浩大的、注定不会产生什么回报的经济投入,所以他比较:中国并不怕分裂,因为离心动向只发生在地广人稀的西部民族地区,如果(汉人主体的)中国没有这些地区,只会更强大更富裕;印度则不一样,各地都有离心的趋势,如果发生分裂,就会是彻底的分崩离析,完全没有“印度”这个概念了……
作为拉达克学者,阿旺先生居然对新疆更有兴趣,我想,可能他觉得对藏传佛教文化已经足够熟悉了,但对新疆和中亚世界还觉得不够了解。另外,他这模样明显有点南新疆或中亚的血统,可能也是他好奇心的来源之一。
我说这两年不方便,如果想去安多藏区访问交流应该更容易……阿旺先生颇为憧憬。
在传统的陆路交通时代,南疆和田等地人去阿拉伯朝圣,翻过山的第一站就是拉达克,一百多年前有些西方旅行家写过,当时有些南疆朝圣者在列城停留时间较长,跟当地妇女生了一批孩子,人种上呈现混合特征。
在阿旺先生的学术历程里面,和西方藏学家的交往很多,他掰着手指头说起来,很多我都不知道。因为西方藏学家从1970年代就开始深耕拉达克地区,和这里的学术联系较多;另外,阿旺先生没有受过太长的学术科班训练,他主要靠工作中和西方藏学家的交往来了解、学习西方学术规范,这方面主要靠西方藏学家提携帮助,所以他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哪个西方藏学家邀请他参加过什么藏学会议,各种出行的开支当然都是会务方解决的。
他也知道美国藏学家戈尔斯坦,说他们在1980年代就认识了,当时戈尔斯坦编辑了一部藏英词典,他还替戈尔斯坦发现一个词解释错了。但他和戈尔斯坦的交往不深,他说,戈尔斯坦这人不爱参加学术会议,很少跟学术圈的同行们在一起混,都是闷头做自己的东西。
其实这也是我钦佩戈尔斯坦的地方。学术圈的各种所谓学术会议,主要作用是拉关系混人脉,跟真正的学术关系不大。当然,对于阿旺先生这种“地方学者”,也就是早年没受过太多学术训练的准学者,他们也只能从学术会议来了解学术界,顺便养成了混圈子的习惯(《儒林外史》里面应该有这类段子)。
除了拉达克本地的历史,我也对这里藏人社区的历程很感兴趣。阿旺先生说,还没人专门写过这方面的文章或书,因为来这里的第一代藏人都没什么文化,现在年纪大了也写不出来;二代藏人虽然有点文化,但忙于生计,也没人有空闲收集整理历史。
阿旺先生现在自办《拉达克评论》年刊,主要靠从各处化缘解决经费,书也靠他自己辛勤地往各书店推销。他说,为了找到能给刊物写文章的人,他几乎把拉达克的“人才”都联络遍了,在学院里教书“做学问”的未必能写这种文章。有些作者已经不在拉达克定居了,在德里等大城市生活。

一个目录页。下面是阿旺先生自己写的一篇文章,呼唤拉达克能有自己的硕士学位教育。

开篇这页看得我有些感慨,因为他罗列了拉达克走出“传统时代”以来的种种社会进步:建了几座水电站、修了几条路、中小学里有了拉达克语了……他由衷庆幸这是归属了印度的功劳。
说实话,跟中国的民族地区相比,拉达克这点小社会事业真真是不足挂齿,但这就是人家地方学者花自己钱写文章、印书表达的东西。相比之下,中国每年花在民族地区的天价援助真像是XXX了……
我觉得,无偿援助真不能给太多,太多了就没人当回事儿,掰着嘴儿喂的都不甜。你凭啥就要看齐东部地区?凭啥就不能穷得像尼泊尔?这次印度边疆之行,让我心凉了很多。

旅馆的营业执照。阿旺先生懒得直接管旅馆和餐厅的事儿,都“承包”给了两家印度教人,他们是从印度的“内地”过来的。我有点纳闷,阿旺先生为什么不让自己的老乡来打理,反而交给外人,可能印度“内地人”更勤快,理念更先进?
另外,他这学会旅馆的顾客主要来自印度内地,用印度教人可能更贴合顾客的习惯。他说,几十年前(大概1980年代吧),列城还少有像样的宾馆,那时西方学者来拉达克搞研究,经常是他负责接待。近来可能主要接待印度内地的游客了,我翻过柜台里的客人登记本,主要是印度人。

这门厅里摆放着阿旺先生收集的一些小工艺品,还有他和家人在世界各地旅行的照片。



这个小铜像,阿旺先生说,这是著名的藏文史诗主人公——格萨尔王!
我说这是三国的关公,你看那青龙偃月刀。用WIKI给他搜关公的英文介绍,他这才知道搞混了。
其实在拉萨等地方的有些寺院,也有把格萨尔和关公混在一起朝拜的,有人专门写过这方面论文。(我还听说过更离奇的,藏区有些地方的民间信仰里面居然有孔子,也变得能降妖伏魔了。)

这小伙子是本村老乡,负责开面包车拉着客人逛景点。他比阿旺先生更有中亚特征,我问了问,确定他也是藏传佛教徒。当然,拉达克这里的佛教徒主要还是东亚人种特征,有中亚特征的只占少数。
阿旺先生家这学会大院,本身也是个小经济生态圈,主楼里住着体面的主人和客人,分散在大院角落的小破房子里则住着打工人家,有外来印度教的,也有本地村民。下面这土石房是本地一大家子,他们的院落外侧有道围墙,里面其实和阿旺先生的大院连着,上街的捷径就是穿过阿旺先生的大院,当然,他们会贴着墙根走一条不起眼小路。


这是院子角落正在兴建的一座公厕,和旁边的小房子住宅一样,都是给大院里的打工者用的。在不同经济阶层的映衬下,才更容易理解“乡绅”角色的意义。

学会大院门口的小卖部,也是这个经济圈的成员,它两面开门,分别朝着外面的路和大院里面。
这小卖部妇女有个四五岁的女儿,比阿旺先生的小孙子略大,两个孩子有时在一起玩,但阿旺先生只抱自己小孙子,不搭理那家的小女儿,我估计这是印度社会身份观念的影响。

我在这里买了卷卫生纸,相当于人民币六块钱,这纸一点都不吸水,印度的工业水平由此可见一斑。另外,这也没给我要高价,定价就印在包装上面的。
我在索村期间,餐馆里见到的餐巾纸都是不吸水的劣质货,薄而且硬,就像电光纸。能吸水的软餐巾纸就见到两家:一家是阿旺先生旅馆的餐厅,另一家是杜宇王行宫的餐厅。

院里的一尊佛祖像,早晨起来我会在这里转上两圈。

乡居无事,阿旺先生会让餐厅小哥端来两杯甜茶,一碟点心,闲坐聊天。

入夜很有些凉意,也经常停电,要用上发电机。

早晨起来我会在村里转转,这里有些类似农家乐的家庭旅馆,因为这里离列城近,六七公里,理论上能分享到一些旅游收入。不过我在这村的两三天里没怎么见到外来游客。

临街比较体面的农居。


这个砖砌的小房子,旁边有个牌子显示是扶贫项目。

村里的白塔和玛尼堆。

洒布村的妇女。拉达克乡间喜欢穿粗毛线织的衣服,毛线外套,这应该不是传统服装,而是近代以来的产物,现在较偏僻的地方或有些老人仍在穿。这种毛线衣质地粗而结实,用的是低成本的化纤毛线,甚至还有编织得很厚的毛线大袜子,有些人就当鞋子穿。
这村子临着一条干河床,如果沿着河边走走,就有点田园氛围了。一道几寸宽的细细溪水流下,灌溉出一片老柳树的绿荫和菜园农田。

牌子上写的,是关于这条半米宽的水泥小路,农业发展项目,石头垒砌的路基上薄薄抹了一层水泥。花了1.1百万卢比(不确定单位是百万还是千万),用了大工1600个,小工25256个。这个用工量多得有点吓人,因为这条路也就几百米长,需要二百多人干一百天时间?
村子周围还有好几块类似的牌子。

沿着这条花了两万多个人工的水泥小路走一走,有些农舍,用土石墙或篱笆围着的菜园,长着小小野苹果的树。




上面这绿的好像是燕麦,做饲料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