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公六年(3)- 宋人取长葛
冬,宋人取长葛。
直译:冬天,宋国人占领了长葛。
《公羊传》:
外取邑不书,此何以书?久也。

还记得隐公五年(8)- 宋人伐郑,围长葛的事情吗? 没错,从隐公五年的冬天开始“围”,到隐公六年的冬天“取”,持续了一整年!
可能我们现在对于长时间的区域战争,如旷日持久的叙利亚战争,已经听到无感。但是《春秋》中的战争还是体现出一定的礼仪。
《谷梁传》有说“伐不逾时,战不逐奔,诛不填服”,意即:战争时间不超过三个月,战胜方不追击败逃的敌人,诛杀对方战犯不杀俘虏。
用现在的话说,“吃相不要太难看”!
《左传》关于这一条的记载,与《春秋》略有不同:
秋,宋人取长葛。
“经书冬而传书秋”,杜预认为,这是秋天实际占领了长葛,而冬天宋国使者才来告知战况。
在《左传》中,还记载了这一年冬天的另外两件事情:
冬,京师来告饥,公为之请籴(dí)于宋、卫、齐、郑,礼也。
冬天,洛阳来人(向鲁国)通告,王城发生了饥荒。鲁隐公请宋、卫、齐、郑各国向王城销售粮食,这是符合礼法的做法。
饥,《尔雅· 释天》:“谷不熟为饥,蔬不熟为馑。”
按照《谷梁传·襄公二十四年》的说法:
一谷不升谓之嗛,二谷不升谓之饥,三谷不升谓之馑,四谷不升谓之康,五谷不升谓之大侵。
咱们可以简单认为,“饥”意味着当年农业收成减少了将近一半。
籴,“买进粮食”的意思。为啥鲁国自己不给王城送些粮食?别忘了,“隐公五年-螟”,去年鲁国也是遇到了农业灾害,有心无力!

杜预认为,周王朝使者的到来,按照惯例是应该记录在《春秋》中的,而本次使者来“告饥”,并非是奉了王命,所以《春秋》没有记录,而《左传》也只称“京师”。鲁国自己没有能力帮助赈灾,替周王朝向周边国家寻求帮助,这是符合“礼”的做法。
郑伯如周,始朝桓王也。王不礼焉。周桓公言于王曰:“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善郑以劝来者,犹惧不蔇(jì),况不礼焉?郑不来矣。”
郑伯来朝觐周王。这是从隐公三年周郑交恶之后(隐公三年(5)-齐侯、郑伯盟于石门),也是周桓王继位后,郑庄公第一次来朝见周王。 要知道,这个时间的郑国还处于与宋国的交战状态,长葛刚被宋国占领。郑庄公雪中送炭,在这个饥荒的年景里朝觐周王,可以说是诚意满满啊!

奇怪的是,周桓王并不怎么买账,“不礼”。这种情况连在场的周桓公都看不下去了。他劝告周王:“周王朝东迁至洛阳,是依靠了晋国和郑国的帮助。善待郑国,以劝勉其他诸侯国来朝觐,还恐怕诸侯不来,何况对郑伯不礼呢?连郑伯也不会再来了。”
文中的“蔇”,本意是草多的样子,这里通“暨”,意为“至,来”。上下文两个“来”,所以此处换一个同义字,体现出行文的多变。
周桓公何许人也?
话说周武王灭商,分封功臣,周公旦被封到鲁国。周公派长子伯禽到鲁地就任鲁侯,自己留在周王朝,辅佐武王以及成王。按照《史记索隐》的说法,周公旦去世后,次子继承辅佐王室的事业,世代在朝,是为“周公”。这里的周桓公就是当时在王朝辅政的这位“周公”。


周桓公的劝告固然很有道理,但是桓王和郑庄公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郑庄公放着战事不管前来朝觐,是因为心中有长远的计划:
他不屑与宋公斗气般的征伐,他要部署对所有敌对国家的打击;
局部冲突升级到全面战争,郑庄公需要一件正义的外套,“挟天子讨不臣”的理由可以说是完美;
公子忽还在王城作人质,庄公也需要他回来帮助自己,加强力量。
为实现大的计划,就不能意气用事。所以,郑庄公才不在乎周王礼不礼,该来还是会来的。
周桓王已经看透了郑国的心思。因此,对这种目的性十足的朝觐,周王采用了“不礼”来表明态度。不甘心被白白当成幌子的他,会想出办法来制衡野心勃勃的郑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