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歧

算是总结吧。

我在这一年经历了很多喜悦，也经历了很多失意。我的上半年有多得意，下半年就有多挫败。

当我还在伯克利的时候，虽然住在比宿舍还小的apapartment里，虽然头一个星期因为时差和选课整晚整晚的失眠，但每一天，我都体验到生命的自证。在教学楼之间穿梭，和老美一样随地一坐就开始写essay，每天的iced latte，期中期末在cafe一坐一个下午，section上学着和人家交流，office hour和prof扯皮，还有每个周末和小姐姐去sf逛街，去la，去vegas，去hawaii，虽然那段时间现在看来像是一场梦，但它的确向我揭示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但我漂洋过海又回来，看了三部电影，梦也醒了。另一种可能只是可能，生活是真切的残酷。

其实我总是避讳谈及我的家庭，对他人或是对自己。在很多时刻，我感到深入骨髓的悲哀，不自禁地将自己的失意归罪于我父母的控制欲与畸形的家庭教育。我甚至想过，我在遥远的地球那端过得如此轻松洒脱得不似自己，实在是因为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但每当我这样想，又总摇摇头否定，一个人的堕落如何怪罪别人？堕落是自己的，我才是地狱。

我在上半年的幻梦中醒过来。然后是考驾照，考雅思，开学，考教资。第一个把我折磨得意志消沉，我讨厌车，晕车，每次在车上睡觉都做着布满鲜血的梦，但他们说“不，你不晕车”，然后是断断续续的，长达一年半的学车过程，和许多人挤在闭塞的空间里，一言不发却在背后说我不认真的教练，他们说“都怪你不会说好话”。于是我艰难地且败且战，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折磨。

这之后的一切是无边的黑暗，我找不到出路，只有不停的失败。找了份兼职，然后又被逼着接了个工作，我说难道我不用学习吗，她说“那怎么了，没关系的”。我常觉得累，喜欢什么都不做，看剧看电影，看直播，看比赛，打游戏。也许她说的对，本没有什么无法兼顾的事情，累不是理由，是失败者的借口。其实失败并不算什么，曾经我尝得少，现在应该习惯。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有一个朋友分手了，找我和我男朋友去聊天，期间我男朋友多次表达了我对他的不关心，不找他出去玩。我想说我很烦，他说那是因为感情的权重不够。我尚未同他谈起我父母近来对我的催逼，但以前也向他提起过此类事情。诚然他说的对，我也没那么爱他。但今天我想了一想，这件事的可悲之处不在于必将结束的感情关系，而在于我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与融着热情的欢喜。我终于在琐碎的鸡毛蒜皮与沉重的生活前景里丢掉了诚挚的喜欢。当所有的挫折压向我，我也不再渴望靠在某个人的肩膀上哭泣，而是像以往一样，一个人走走停停，自我厌弃。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更冷，我生活中的爱终将熄灭，我一无所成，满身疲惫。

也许对我来说，失败与堕落并不可怕，如果我只身一人，最糟不过是死而已。但我与他们血脉相连，需得面对生的残忍。

我尝试理性地写这一篇，看来失败了。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