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g《神秘关联》Mysterium Conjunctionis第二章悖论(中下)
第二章 悖论
张涛译
译者简介:法国 Dimension de la psychanalyse协会精神分析家,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硕士,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系博士,曾参与荣格《红书》的翻译,豆瓣专栏:《无意识的再发现》。 目前在成都工作室开展动力心理治疗的临床工作,公众号:无意识研究;联系邮箱pollus@sina.com ,
3博洛尼亚的奥秘
这些悖论在一个传说中的古老“墓碑”中达到顶点,一个据说在博洛尼亚发现的墓志铭,被人们称之为Aelia-Laelia-Crispis碑铭。它被炼金术士据为已用,用米歇尔·梅耶的话说:“它是由一位古老的工匠为了上帝的荣誉,为了歌颂化学技艺而建立的。” 我首先给出这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碑铭的内容:
译文:
D. M.
Aelia Laelia Crispis,非雌非雄,非混血,非少女,非男孩,非老妇,非处子,非淫人,非圣人,而是这些的整体。
他被带到冥国,并非因为饥饿,也非被长剑,亦或毒药所害,而是被这些一起。并非是在天堂,也非在大地,更非在水中,但她却站在任何地方。
Lucius Agatho Priscius,非丈夫,非爱人,也非同族者,即不哀悼,也不愉悦,未曾哭泣,(复生),不是在乱坟岗,也未安葬于金字塔,不是在坟墓中,而是这一切。
他知道也不知道 (什么)他为谁而立。
(这是一个没有尸体的坟墓。
这是一个周围没有坟墓的尸体。但是尸体和坟墓是同一事物。)

我们可以马上说:这样的墓志铭丝毫没有意义,是一种玩笑 ,但是它在几个世纪以来杰出地实现了它作为一个捕蝇纸的功能——对于任何一个在人类脑海中出现的可以设想的投射。它引起了一个“著名的案件”(cause célèbre ),一个固定的在两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持续的心理学“事件”,导致了一连串的评论,最后作为《拉丁碑文汇集》(Corpus Inscriptionum Latinarum)的一篇伪造文本走向了一个不光彩的结局,随后即被淹没了。而我再次挖出这件十二世纪的古董的理由乃是,它作为中世纪人们心理特有态度的范例,允许了当时的人们写出成百上千的关于不存在的事物的著作,当然这些事物是完全不可知的。这里有趣的地方不在于琐碎的掩饰物,而是它所激起的种种投射。那里面显示出了一种要爆发的奇异倾向,伴随着最狂野的幻想和思索——这同样是我们今天遇到心理状况,在一个相对博学的环境下,它仅仅被视为一种单独的病理学现象。在这类型的情况下,人们总是发现无意识处于某种压力之下,并负载着高度情感性的内容。有时候很难去做出一个具有差别性的例如在愚蠢和创造之间的诊断,而两者总是不断地混淆在一起。
这样的现象,无论是历史的还是个人的观点来看,都不能单独由因果性来解释,而是同样必须考虑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所有精神的事物都孕育着未来。十六和十七世纪是一个过渡的时代,从一个建立于形而上学的世界走向一个内在论的解释原则的历史纪元,它的座右铭不再是“一切存在物来自于上帝”(omne animal a Deo),而变成了“一切生物起源于蛋”(omne vivum ex ovo)。这在无意识中酝酿出的结果即为自然科学的蓬勃发展,后者最年轻的姐妹即为经验主义的心理学。所有朴素的被认为是人类永远无法确定获知的有关先验与神圣事物的知识,以及所有似乎随着中世纪的衰落不可挽回的失去的事物,都随着对精神的探索而再次升起。这个在精神领域未来的发现的预兆表达在哲人变化不定的沉思当中,而后者直到那时仍然表现为贩卖无意义冗词的主要-商贩(arch-pedlars)。
尽管Aelia-Laelia-Crispis碑铭看起来愚蠢枯燥,但是当我们将之视为一个不下两个世纪人们问自己的问题时,它就变得意义重大了。这个问题就是:那个你所不理解的,且只能用深不可测的悖论所表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当然,我不会认为这个问题从属于某个不知名的幽默作家做的这个“实际的玩笑”。它在炼金术中的存在远早于他。当然他也不会想到他的玩笑变成了一个著名的案例(cause célèbre),或者它会领导同时代人以及继承者去质问精神幕后的本质——一个在遥远的将来代替了揭示的真理的必然性的问题。他仅仅是一个工具因(causa instrumentalis),而他的如同他一样天真和无辜的牺牲者,走出了他们作为心理学家不自觉的第一步。

似乎第一份对Aelia-Laelia-Crispis碑铭的报告于1548年出现在威尼斯的某个叫做莫利斯·L·米歇尔·安杰勒斯的人的著作中,而到了早在1683年 的时候,凯撒·马拉维西斯(Caesar Malvasius) 已经收集了不下45份 对此进行解释的尝试。在炼金术的作品中,生活于十六世纪下半页的医师克拉斯特(多菲内)的尼古拉斯·巴诺德的著述留存了下来。他很可能是在1597年,对碑铭做出了一个炼金术的解释。 首先,我将会给出他的解释,以及学者米歇尔·梅耶做出的阐释。
梅耶主张Aelia和Laelia代表着两个统和于一个单一的、称作Crispis的主体的人。巴诺德把Aelia称作“太阳的”(solar),推测上是一个来自άελιο,‘太阳’的衍生词。他把Laelia解释为“月亮的”(lunar)。梅耶认为,Crispis(头发卷曲)来自于转化为一个“非常细粒的粉末”的卷发。 梅耶显然在这里想到的是酊剂(tincture),神秘物质。另一方面,巴诺德说道“我们的学科(materia)”是“缠绕的,极为错综复杂的”(obvoluta, intricata),因此是卷曲的。梅耶说道,这两个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但是他们曾经是。以类似的方式,主体起初曾是一个雌雄同体者,但是不再是了,因为尽管神秘物质是新郎和新娘组成的,似乎是双性性的,但是作为一个第三项,它是新的且是唯一的。主体也不是一个少女或处女,因为她是“贞洁的”。然而,在作品中她被称之为母亲,尽管她一直是个处女。主体也不是一个男孩,因为这与对立物的结局相悖,它也不是一个老妇人 ,因为它仍然保有它全部的力量,它也不是妓女 ,因为它与钱没有任何关系,它也不是贞洁的,因为它已与一个男人同居在一起。他说道,主体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夫妻之间的行为,因为两个身体已经统合为一体,所以是一个雌雄同体者。它是一个少女,因为它还不老,它是一个年轻人因为它拥有着它全部的力量。它是一个老女人因为它生活得比所有时间都更长久(也就是不会腐败的)。它是一个妓女,因为贝娅 在婚前已经将她自己献给了加布里提乌斯。它是贞洁的,因为随后的婚姻带来了宽恕。
“但是是全部”是对奥秘的真正阐述:所有这些称号,涉及到的是唯一事物的特质,这些称号被设想为是存在的,但是并不以实体的形式存在于它们自身当中。“被带走”的段落也是如此。物质(衔尾蛇)吞噬了它自身,因此不必忍受饥饿。它不死于剑下,但是“用它自己的针杀死了自己”,如同蝎子一样,后者是神秘物质的另一个同义词。 它不是被毒药杀死,因为如巴诺德所说,它是一种“好的毒药”,一种使自己重生的万能药。 同时,它被所有这三种所杀死:被吃自身的渴望(饥饿),被墨丘利乌斯的剑 ,以及被它自己作为蛇或者蝎子的毒药。“被全部”再次指向神秘物质,如同巴诺德说道:“这是一切,在其中它包含着所有对于它的完满所需要的东西,人们可以给予它所有的属性,它也可以充当对于一切的所有属性。” “一即是全部”,如同最伟大的化学家说的那样:“因为一而所有事物是其所是,如果全部没有包含全部(在其自身中),那么全部即不存在。”
因而,奥秘既不在天堂,也不在大地,也不在水中被梅耶解释为一个对哲人石的指涉,它“处于任何位置”。它见于所有的元素中,而不仅仅是它们中的一个。这里巴诺德说的更加精细,他把天堂等同于灵魂,大地等同于身体,水等同于精神 ,因此走到了一个活着的生物的整体的观念。他说道:“我们的物质,同时地存在于天堂,大地和水中,如同完全地在整体中,又完全地在每个部分中;因此那些部分,尽管在其它地方是可分的,但是自从它们成为一个整体之后就不再可分了:炼金术的所有法则和先知似乎都依赖于此。”

立这块坟墓的人的名字Lucius Agatho Priscius被巴诺德做了如下解释:Lucius是“明晰的”,被赋予了最清晰的智慧。 Agatho是“和善的”,(希腊语αγαθός,意思是‘好的’),“正直的”;Priscius是“原始状态的”(priscus),“最早的”(古代的),“被认为属于那些古老的正直的哲学家之列。”梅耶认为这些名字“意味着工作的完成所必不可少的首要必需品。”
“既非丈夫也非爱人”等等意味着Aelia Laelia把他吸引到了她身边“如同磁铁和铁一样”,并把他转换为她的“朦胧的黑暗特性”。在对立物中,他成为了她的丈夫,并且对于工作来说是“必要的” 。但是梅耶没有告诉我们在何种意义上他不曾是丈夫等等。巴诺德说道:“这些一个人可以为死者在记忆的殿堂立一个纪念柱的主因——也就是婚姻,爱和血亲,在这里一个都没有。” Lucius在头脑中有另一个目的:他期望“教育所有事物,所有事物中最珍贵的并且隐藏于这个谜之下的”技艺“可以上演于场景中”,因此研究者可以“将自身投入于技艺与真正的科学当中,它的价值超越了所有其它的事物。”诚然,他将“我们的拯救所依赖的对上帝和基督最神圣的研究” 视为一个例外,这是一个我们在文本中经常遇到的条件。
梅耶忽略了在“既不哀悼”等等中的消极性,如同他在“既非丈夫”中做的那样。“事实上”,他说道:“所有这些同样可以说成是Lucius的积极面的,而非消极面的。”另一方面,巴诺德察觉到他描绘了一个“无畏的哲人的形象,温圆满。” “既非坟堆”等等也被梅耶积极的解释为:Aelia自身就是坟堆,作为固定不动的某物存在着。这是一个对作品所寻求的不可腐烂性的参引。他说道金字塔意味着“一个永远回忆的火焰”,也就是Aelia自身。她被焚烧因为Lucius“以她的名义做了所有他该做的事情”。仿若他代替了她的位置,如同哲学之子取代了作为母亲的原初物质一样,后者曾是唯一有效的神秘物质。巴诺德断言道,尽管Lucius是一个建筑,但是它没有实现它的功能。(因为它是一个符号)关于“但是是一切”,他引用了《翡翠石碑》(Tabula smaragdina),因为墓志铭作为一个整体指向了“医学概要与天主教”。(medicina summa et catholica)
对于“他知又不知”,梅耶认为Lucius一开始的时候知道,后来变得不知道了,因为他自己由于一种令人不快的方式而忘记了。我不清楚地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巴诺德把Lucius所知的纪念物视为哲人石的一个象征。他把“quid”解释为“量”(quantum),因为Lucius可能不知道这块石头有多重。当然他也不知道他使碑铭成为了未来的探索者。巴诺德对“quid”的解释毫无疑问是脆弱的。更到要点上的想法是记住哲人石是一个超越于人类理解的宇宙维度的神话式的本质。对炼金术士威信的考虑可能阻止了他抱有这种富于暗示的想法,因为作为炼金术士,他不可能承认作者(artifex)自己也不清楚他在用他的技艺在生产什么。如果他是一个当代心理学家的话,或许他可以通过一些努力意识到人的整体,自我,从定义上 ,就是超越于知识的界限的。
到了“这是一个坟墓”等等,我们在此终于遇到了碑铭里的一个肯定性陈述(不包括名字)。梅耶的观点认为这与坟墓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坟墓,而想表示的是Aelia她自己。“因为她自己是容纳者,把她自己转化成了被容纳者,这样她就成了一个没有身体或者内容的坟墓或容器,如同我们所说的罗德(Lot)的妻子一样,她是她自己的一个没有尸体的坟墓,以及一个没有坟墓的尸体。” 他在这里显然是影射“阿里斯里乌斯的幻见(Arisleus Vision)”中的第二个幻见,其中说道:“贝娅拥抱着加布里乌斯,她带着极大的爱,以至于她把他整体地吸入她自己的本性中,而把他分解成了不可分的粒子。” 雷普利说道在国王死时,他所有的肢体都裂成了“原子”。 这是炼金术中著名的肢解的主题。 原子是或者成为了闪耀在发出恶臭的土地(terra foetida) 中的“白色火花”。它们同样被称作“鱼的眼睛”。
自然地,将Aelia自身解释为“坟墓”对炼金术士是有吸引力的,因为这个主题在文献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他把他的容器称作一个“坟墓” ,或者如在《哲学玫瑰园》中那样,是一个“红色的石制坟冢”。《哲学的漩涡》(Turba)说道要为龙和女人挖一个坟墓。 埋葬与黑色(nigredo)相等同。 一个希腊的著作把炼金的过程描述为“八个坟墓”。 亚历山大当他发现了技艺(art)的秘密时,他找到了“赫尔墨斯的坟墓”。 与被埋葬的奥西里斯一样 ,“国王”被埋在萨杜恩(Saturn)中。 “在下葬的黑色(nigredo)持续时,女人统治着” ,指涉的是太阳的消失或者是与新月的结合。
因此,梅耶总结道,坟墓和尸体是相同的。巴诺德说道:
他们说,埋葬在其他人的坟墓中的每样东西。因为当硫磺,盐(Sal)和水(Aqua),或者太阳,月亮和墨丘利乌斯在我们的原料中时,它们必须被提取,集合,掩埋以及腐败,也就是说转换成灰烬。如此的话鸟们的巢变成它们的坟墓,反之,鸟们吸收了巢,并将它们自身与之牢固地融为一体。我说,这实现了灵魂,精神与身体,男人与女人,主动与被动,位于同一个相同的主体中,当置于容器之时,由它们自身的火焰得到加热,被外界的技艺的媒介所维持,它们得以在适当的时候逃向自由。
在这些文字中,对立物结合的整个秘密在《医学实践概要》(summa medicina)中被揭示了出来,,它不仅仅治愈身体也治愈精神。“逃离”这个词预先假定了一种禁锢的状态,由对立物的融合而得以终止。印度人将此描述为无争,无斗(nirdvandva),“脱离于一切对立”。这样一种观念至少在这种形式下与西方基督教的观念是格格不入的。因为它使对立物相对化了,并且试图去缓和,甚至治愈在好战的基督教态度中不可调和的冲突。
对于这个谜一样的碑铭,这里给出的解释应该被理解为:一种炼金术式的思考方式的证明,在这个情况下它相比碑铭似乎所允许的更多的揭示了其自身。但是这里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因为有很多其它的解释是可能的,并且已经被提出了。 首先,我们要考虑下墓碑的真实性和它的起源。迄今提到的三位作者,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曾亲眼看到过碑铭。在马拉维西斯(Malvasius)的时代,也就是1683年,仅仅有两份对它的原始抄本,一份在博洛尼亚,一份在米兰。博洛尼亚的那一份以“cui posuerit”结尾。米兰的那一份加上了“Hoc est sepulcrum”等等,并且在博洛尼亚版本中的“Scit et nescit”加上了一个“quid”。而且,在米兰版本的顶部有一个不太清楚的"A.M.P.P.D.",另一个版本中的则是"D.M." (Diis Manibus)。马拉维西斯说道墓碑曾被摧毁 ,但是他援引了声称看到过墓碑并抄写了下来的目击者,尤其是布鲁日的乔尼斯·图里斯(Joannes Turrius of Bruges),后者在1567年一月给理查德斯·维图斯(贝辛斯托克的理查德·怀特)写了一封信,其中写道他在沃尔塔的马克·安东尼的别墅中“亲眼看到了墓志铭”,“它就在博洛尼亚的马斯夏克拉大门(Porta Mascharella)外的第一个里程石那儿。”如目击者和评注者乔尼斯·卡斯帕里斯·格瓦蒂图斯所说,它固定在连接别墅和教堂的墙上。有一些凿在上面的字母“因为时间的关系而损坏,并且被一种锈所腐蚀”,这一点他认为证明了它年代的久远。 马拉维西斯在一些其它罗马碑铭 的帮助下努力证明它的真实性,并提出了如下理论:
碑铭讲述了一个Laelius将要出生的女儿,本来是准备嫁给Agatho做新娘。但是她不是女儿也没做成新娘。因为尽管她被怀上了,但是她没有出生,因为母亲流产了。因而,被选为丈夫的Agatho,由于这样一个巨大的希望落空了,由于遭到了命运的背叛,用这个谜一样的碑铭自我解嘲,或者是装作自我解嘲。
马拉维西斯特别地想尽办法以公正地方式来理解墓志铭的作者。他说Agatho“非常精通于这样那样的科学” 事实上,就像是一个“对于非常吉利的数字三的杰出崇拜者” ,他将之比之于赫尔墨斯·特利斯墨吉斯忒斯(Hermes Trismegistus),并把他称为“三重-至伟者”——这是一个对“翡翠石碑”(Tabula smaragdina)的结尾句的影射。 他做如此比较是因为碑铭分成了三份 ,这也是他长篇论述的地方。这里,他遇到了关于四种元素和四种性质的问题,如同所有的炼金术士一样,也就是说在他试图解释玛利亚(Maria)的格言时变得不知所措。 他关于一次流产的观念同样出自于炼金术的领域(更不用提诺斯替教) ,因为我们在《论亚里士多德》(Tractatus Aristotelis)中读到 :“这是条狂暴的蛇,在出生前寻找结局(死亡),期望失去胎儿,渴望一次小产。” 这里明显指的是墨丘利乌斯蛇或者原初物质,著作中坚持 它奋力地快速穿过变形的过程,并且使隐藏在它身上的世界灵魂(anima mundi)的光明-种子孕育成花。
在评论者众多的解释中,有一种解释在我看来值得从被遗忘中解救出来。这是一个由马拉维西斯的两个朋友表达的观点(见n.127),也就是指Lucius Agatho是一个真实的人,但是Aelia是一个“虚构的女人”或者也许是以女性形式出现的“附体恶魔”或者是一个“邪恶的精灵。他们中的一个人认为这个女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另一个人认为她居住在大地中,并且“被囚禁和固定在一棵朱诺的橡树中”,她是一个“森林中的精灵,女神,树神”,当橡树被砍掉和烧毁之后,要被迫去寻找另一个栖息的地方,并且被发觉“她仿佛已经死去,在这个石棺中”。因此她被爱着的爱人Agatho“赞美,描绘,纪念”。
根据这种解释,Aelia是Agatho投射在一棵“朱诺的橡树”中的阿尼玛。橡树是朱庇特的树,但它同样被献于朱诺。 在一个隐喻的意义上,作为阿尼玛投射的女性携带者,它是朱庇特的配偶和Agatho的爱人。在神话学的维度上,仙女,树神等等是自然的和树的守护神,但是心理学里面,作为一个男性化的陈述,它们是阿尼玛的投射。
这个解释可以发现在上述提到的一位朋友——乌里塞·阿尔德罗万迪(Ulysses Aldrovandus)的《树木学》(dendrologia)中:
我坚持认为Aelia Laelia Crispis是树神之一……它系于博洛尼亚城附近的一颗橡树上,或者藏于其中。她同时以最温柔和最冷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在几次两千年来,面貌如同普罗特斯一样地变化着。她用忧虑的关心与悲伤折磨了Lucius Agatho Priscus的爱,后者是博洛尼亚的公民。这种情感确定无疑地出自混沌,或者来自于柏拉图所说的阿伽通式(Agathonian)的混淆。
人们很难想象出一个比这个“最危险的爱人”更好的代表男性无意识中的女性原型的形象,她如同在“树木和泉水”的静止中的一个戏弄人的精灵一样追逐他。显然从碑铭的文本来看,没有理由将Aelia解释为一个森林中的仙女。然而,阿尔德罗万迪(Aldrovandus)告诉我们,碑铭据传被发现的附近的博洛尼亚的马斯夏克拉大门(Porta Mascharella),在罗马时代被称为“朱诺的”(Junonia),据此他认为朱诺显然是这里的精灵(spiritus loci)。为了支撑Aelia是一个树神女的假设,这位博学的古典文学研究者引用了一个在这个地区发现的罗马的墓志铭。
CLODIA PLAVTILLA
SIBI ET
QVERCONIO AGATHONI
MARITO OPTIMO
这个墓志铭事实上没有出现在《拉丁碑文汇编》(Corpus Inscriptionum Latinarum)中, ,但是里面有关键词:
Q. VERCONIO AGATHONI
因此Quintus Verconius的名字一定是改变成了Querconius以适应作者习惯。
阿尔德罗万迪(Aldrovandus)将谜一样的"hoc est sepulcrum"解释为橡树一定为坟墓提供了必要的建筑材料!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还补充道说在这个位置有一个以"Casaralta" 为名的村庄,他将这个词分解成了casa(房屋),ara(祭坛),lalta(高)。
为了进一步的证明,他引用了一首意大利关于伟大橡树的诗,“代表着”他说道,“元素的世界,仿佛种植于一个天堂般的花园,那里太阳和月亮像两朵花一样伸展开来。” 这个对毕达哥来斯的世界-橡树的指涉径直地把我们带向了炼金术中太阳-和-月亮树,带向了红色和白色的百合 ,红色的奴隶和白色的女人(或者白鸽子) ,以及西方大陆树上的四种颜色的花。 罗伊斯纳(Reusner)的《潘多拉》(Pandora)描述了如同一个举火把的女人的树,她的加冕的头的顶端生出了树的枝叶。 这里树被她女性的守护神而赋予人性。
阿尔德罗万迪(Aldrovandus)的解释本质上是炼金术式的,就如同我们在贝尔纳德斯·特瑞维桑努斯(Bernardus Trevisanus,麦驰与特维斯伯爵1406-90)的著作中看到的那样。 他讲述了一个有关精通炼金术的术士的寓言。 后者在最精美的石头中发现了一个清澈之泉,并由“一棵橡树的躯干守护着”,整体围绕在一面墙里面。这里是国王寻找新生的浴室。秘法家赫尔墨斯解释了国王如何建造的这个浴室:他将其置于一棵古老的橡树内,“从最中间劈开”。 泉水由一面薄的墙围在周围,并且“它由坚硬,发光的石头庇护着,后来则换成了一棵中空的橡树。”
显然,寓言的重点是把橡树带进与沐浴的关系中。通常这是指皇室夫妇的婚礼沐浴。但这里皇后是缺失的,因为只有国王得到了新生。对这个主题不寻常的描述 暗示着橡树,作为女性化的守护神,已经取代了皇后的位置。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尤其重要的就是橡树首先被说成是“被劈开”,之后则是“中空的”。现在橡树或者是竖直的树干,或者是泉水的“根枝” ,或者是投下一片阴影的活着的树,或者是泉的水槽。这里的歧义性指涉着树的不同面向:作为“根枝”,也就是说,橡树是泉水的源泉;作为水槽,它则是容器,作为守护着的树,它则是母亲。 自古以来,树就是人类的诞生地。 因此它是生命的一个源泉。炼金术士把容器和沐浴都称作“子宫”。 劈开或中空的树干证实了这种解释。 国王的浴室自身就是一个母体,树是作为后者的一个属性。通常,如同《瑞普利卷轴》(Ripley Scrowle) 所示,树处在婚礼沐浴的中央,或者作为一个柱子或者直接作为一棵树,守护神从它的树枝中以带着蛇尾的美人鱼(=阿尼玛)的形式出现。 这里与知识之树的类比的显而易见的。 多多那(Dodonian)的橡树是一处神示所的所在地,这里的阿尼玛扮演着女先知的角色。 蛇一样的墨丘利乌斯这里显现为格林童话“瓶子里的妖精”中的树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