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g《神秘关联》Mysterium Conjunctionis第四章国王与王后(三)
IV国王与王后
张涛译
译者简介:法国 Dimension de la psychanalyse协会精神分析家,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硕士,巴黎第八大学精神分析系博士,曾参与荣格《红书》的翻译,豆瓣专栏:《无意识的再发现》。 目前在成都工作室开展动力心理治疗的临床工作,公众号:无意识研究;联系邮箱pollus@sina.com ,
在我们的寓言中,绝妙的水已经具有那种分解和溶解的性能,它预见了国王的肢解 。初始材料的溶解在炼金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作用,它是这一过程的必须部分。在这里,我会提到只有德恩给出的液化(solutio)的唯一解释。他在他的《思辨哲学》一书中,他讨论了这个工作的七个阶段。第一阶段开始于“哲学家的研究”,这是调查真相的方式。
但真理正是在其中毫无缺如的东西,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添加进去的东西,更甚的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反对它。 ...因此,真理是巨大的力量和铜墙铁壁... ,占有真理既是赋予他们不可战胜的承诺。在这个城堡中包含着真实而不容置疑的石头和哲学家的宝藏,这是不是飞蛾能吞入的,也不是盗贼能够挖出的,而是当所有的东西都溶解却仍旧被剩下来的,而且并非毁了很多东西,而是救赎他人才予以委任的。这是相较于低俗之物最无价的,摒弃并且极其憎恨,程度超过对所有的东西。但它并不可恨而是可爱的,而且对于哲学家,其珍贵度超过宝石。

在他的《第一阶段的摘要重述》中,多恩说:
正是化学家的研究将纯洁的真理 从它在意义的事物中的脚镣上解放了出来,因为通过它,神圣的权力随着微妙的领悟而得以奉行... 通过所有关乎真理意见的实验,知识就是确定的和不容置疑的解答[resolutio]....实验是真理表明的示范和将疑问扫清的解答。除了通过实验以外,我们不能解决任何的疑问,而且没有比在我们自己身上开展这些实验之外更好的办法了。因此,让我们验证上面我们已经说过的关于真相的一切,应当在我们自己那里开始 。我们在上面已经说过虔诚构成于我们自身的知识,而且因此正是透过这种方式我们才造就出哲学知识。因而没人能知晓他自身,除非他知道他是什么 ,而他知道他是谁,后者是他所依靠以及他是那个人(因为根据真理的定律,没有一个人是属于他自己的),他终究是被造就的。具有这种知识后虔诚就产生了,它有关心两件事情,就是说,造物主与被他所造出的类似他的那些被创造物。因为被创造物无法以自身去了解自己,除非他首先认识他的创造者..... .,恰好在这点上,所有人都能很好地了解造物主,这就好比一个工人是透过他的作品而得以有所了解的一样 。
后来多恩说:化学的腐败是可以相较于哲学家的研究的,因为如果说哲学家获得知识是靠学习,那么自然的事物就是靠腐化来获得答案的[ad solutionem]。再以此类比哲学的知识,为了答案物体都需要被溶解[solvuntur],那么哲学家的疑虑透过知识也会被消解[resolvuntur] .
他在“Pkysica Trithemii”中说:
在提升到更高的事物的第一步是对信念的学习,因为透过它,人的心在水里得到溶解[ad solu¬tionem in aquam] .
最后,在他的《化学哲学》中,多恩称:
溶解就是知识,或炼金 的男人与女人合体,后者接收到来自他的所有应该被收到的东西。这是特殊生殖的初始, 据此我们炼金结合的所有物被声色之感官所抓捕,就是说,两类种子结合而形成胚胎 。

显而易见的是,从这些语句中多恩明白炼金的溶解首要地是要作为一种精神和道德的现象,其次才是自然规律的。工作的第一部分是一种心灵的疑虑和冲突的“溶解”,自我认识得以实现,但是这不可能没有关于上帝的知识。精神和道德的溶解透过“炼金的结合”而受孕,一种内部的、心灵的结合,透过类比和神奇的对应将敌对的元素结合为一块石头。
透过“金”的获取,通过精神的理解,心内自私(源自原罪)的硬度得到了溶解:心变成了水。然后上升到更高处的阶段就开始了。自我中心是意识的一种必要属性,也是其特有的罪过 。但是意识因无意识的客观事实而受到对质,而且常常如同复仇性的洪水。水在各种形式中——海,湖,河,泉,是一种最常见的无意识的象征,同样属月的女性性也密切与水相关。心在水中的溶解,因此对应着男性与女性的结合,而且这反过来会导致意识和无意识的结合,而这恰恰是“炼金结合” 的意义所在。同样,城堡或要塞是一种女性化的符号,内含有“真理”的宝藏,也被作为智慧 的拟人化。这种智慧对应着盐,它与月亮相协调。 炼金结合产生胚胎,它的等价物则是侏儒和青金石。青金石,当然,是一个自性的象征 。
如果在这种对解答的心理学匆忙一瞥之后,我们回头再来看看“梅林寓言”,好几件事情将变得清晰:国王化身为我们称为代偿的自我的过度增大。他即将犯下暴力的行径——一种他道义上有缺陷的状态的肯定迹象。他的渴求是由于他的无限的私欲和利己主义。但是,当他喝水的时候,他受不了水的重负,即受不了无意识,而必须寻求医疗的救助。两组医生进一步协助,透过肢解和净化来帮他加以溶解 。这里的渊源可能是奥西里斯和狄俄倪索斯的肢解 。
国王遭受到各种形式的解散:肢解,研磨,在水中的溶解 。他被转移到加热室是国王“laconicum的”(汗浴)为原型,常在后来的插图中予以描绘;它是一种治疗方法,我们在美洲印第安人的“汗水小屋”中再度遇到。这种房间也表示坟墓。埃及与亚历山大城的医生之间的差异似乎是前者需要把尸体湿润,而后者则是将它干燥(要么进行防腐处理要么进行腌制)。因此,埃及人的技术错误是他们并没有在意识中充分分离出无意识,相反亚历山大城的医生则避免这样的错误 。无论如何,他们成功地让国王重生,显然还带来了他的复兴。
如果我们从炼金诠释学的角度来看这次医学的论战,许多暗指可以在更深的层次上得到理解。比如亚历山大人,虽然,恰好对提丰的(Typhonian)肢解技术的严密运用,避免了海水以及弄干粉碎的尸体,而是相反用桥之水(aqua pontica)的其他成分,即盐氨(矿物盐或岩盐,也被称为阿拉伯之盐)和硝化盐(硝) 。主要的考虑是两种盐的防腐质量,但其次,在行家的脑海中,“浸泡”意味着把智慧(sapientia)(多恩的“真理”) 渗透以“形-成”卑微的一团,由此朽坏的形式被改变为一种不可腐败和不可改变的。
当然,在我们有些粗糙的寓言中对此只有很少的迹象。此外,国王的转化似乎表示他的生命力量的原始重生,因为国王在他复苏后的第一句话,表明他的好战性是未曾消弱的。然而,在后来的文本中,最终产物绝不只是加强、复兴或初始状态的重生,而是转化为更高的天性。所以我们可能没有错,将这个寓言归在一个相当可观的时代里。这个假设的理由之一是亚历山大城和埃及的医生,这可能会让人联想起前伊斯兰的时代,当埃及人老式的神奇补救措施仍然导致小规模的战斗,希腊人则有所进步,产生出更科学的医学。这里的证据是埃及方法的技术失策——意识和无意识的污染——希腊人更高度分化的意识则能够避免这点。
4。国王的重生(里普利“坎蒂列那 ”)
为什么国王需要重生的理由并没有被给出,而这点它不应该予以忽视。在一个原始的水平上,重建的需要是不言而喻的,因为国王的神奇力量随年龄增长而降低。这在此后的寓言中则并非如此,那么国王本身原有的不完美就成为了一个问题。

因此,下面这个寓言作者,乔治·里普利爵士(1415年至1490年),布里德灵顿的坎农,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反复考虑了“生病的国王”的问题。我必须暂且把这个问题受到圣杯传说有多么深远的影响暂且放在一边。作为一个英国人,里普利,已经熟知这一经外传说,这是可以想见的。除了“被带走的石头”( “lapsit exillis”)(沃尔弗拉姆·冯·埃申巴赫提及的“被带走的石头”)的证据十分存疑之外,我还没能在炼金术的象征主义中找到任何更像圣杯周期(Grail cycle)的迹象,除非我们考虑到转变的神秘容器,这个第三比照物(tertium comparationis),大体而言,就是高脚酒杯。
圣歌的前五段诗文 如下:
看哪!在这首圣歌中,
看那隐藏着的哲学秘密:
因这种新鲜过滤(dulcid Straines)而兴奋,
冲上头脑的欢快的静脉是种怎样的快活啊!
通过我从前经过的罗马乡村,
那里是墨丘利们婚礼庆祝的地方,
和坚强地喂食(在新娘牧羊人们的诱惑上),
我学到了这些前所未有的新奇。
有某位贫瘠的国王诞生,
由自然的血液和虔诚,组成了最纯洁,最崇高的大地,
然而,他悲伤地哀叹着他的权威性。
为什么我是一个国王,所有具有肉身的人类和事物的头领?
我没有任何问题,但也不否认
就是我统治了天与地。
然而,要么是有个自然的原因,要么是有原初的一些缺陷,
虽然我生时毫无腐朽之物
而且在太阳的小齿条下被滋养 。
牧师的用语背叛了他:“原初的缺陷”是 “原罪”的意译和“太阳的小齿轮”则是“正义太阳的翅膀”(玛拉基书4:2:“正义的太阳(康复后的第二个太阳)带着它的翅膀在空中升起。”)。在这里,可能有一个圣歌与西尼尔的评注之间的联系,后者认为没有翅膀的男性是在女性的翅膀的庇护下的 。圣歌,凝缩成的有翼的女性的形象,一方面,是透过玛拉基的有翼的太阳盘,另一方面,则是富有滋养的母亲的观念——后者是对母亲的一种朦胧的玷污。
诗文六和诗文七
从地球上的每个植被都继续带着它们自身的种子成长;
而且动物,在各个季节,尤其是盛产水果的时节奇特地成倍繁衍。
唉,我的本性受到如此限制,
从我的身上不再能够流露出染料。因此它不再结果:
也不能有所为,来产生新的人类。
在这里基督教会的用语也是显而易见的:酊剂等同于永恒之水aqua permanens——对应着教会“恩泽的水” 所转化出的美妙的圣水。身体中流动的液体可能类似于“基督的肚子上的河流,”这种起着重要作用的观念,不仅在教会的比喻中,而且也在炼金术中出现 。关于教会的用语,我会呼吁人们关注雨果·拉纳的非常具有启发性的文章,《基督的肚子上的河流》。奥利则提到:“我们的救世主的河流”( salvator noster fluvius) 。身体被穿孔的救世主背着摩西用来排水的岩石的类比,在炼金术中被用以表示从“青金石”中提取的灵魂或者永恒之水aqua permanens;又或者,国王被水(墨丘利)所侵穿 。这也是一个“信徒中喷涌的泉水。”
圣安波罗修提到“智慧和知识的喷泉。 ”根据他的说法,流淌着四条支脉的逻各斯河水的天堂,是灵魂的基础 ;他还称这条河是最深处的灵魂,因为它是“原则”, KOLA-ta. (venter刮风,起风),以及vou? 。拉纳所收集的许多例子中,这少数的几个足以赋予永恒之水()aqua permanens以意义,从恰当的角度来看,神秘的物质出类拔萃。对于炼金术士,它是智慧和知识,真理和精神,其源始于人的灵魂,但其符号是普通的水或海水。显然他们脑子里想的是一种无所不在的、遍及所有之本质,世界灵魂(anima mundi)和“最伟大的宝藏,”是人最为内在和最私密的灵宝。很可能在集体无意识这个术语外,没有更为合适的心理学术语来描述它了,它的内核和分类的“原则”是自性(炼金术士和诺斯替派的“单子”)。
诗文八和诗文九
我躯体的集合源自一个持久之物,超然细腻,却也坚如顽石;
而当火焰尝试着要试炼我的灵魂时,
我没有发现谷物太过轻微。
我母亲在一个球形中生下了我,在那里我可能会想要圆满;
而且变得比其他东西更为纯净。通过国王贵族的尊严。
“球体的房子”是输精管圆孔,其圆形代表了宇宙,并且与此同时,代表着世界的灵魂,这在柏拉图那里是从外部环绕物质世界的东西。密封容器中的秘密内容物是从世界被创造时的原初混沌。作为宇宙之子(filius Macrocosmi)和第一个人类,国王注定是“圆形”的,即,完整的,但由于他原本的缺陷而无法去实现。
诗文十
然而,让我伤心的是,我知道,除非我食入
我如此迫切需要的细节
否则我不能产生:让我惊奇的是
我的生命行将结束,恒古常在者。
这段证实了国王的衰老状况,从他原来的缺陷出发,或者由于它,而导致罹患老年性衰弱。这是一种大胆的手笔,通过一部正典来把丹尼尔的“恒古常在者”与国王予以等同 :“我注视着,直到宝座被推倒为止,而恒古常在者坐了下来,他的衣服洁白如雪,而且他头上的头发如纯净的羊毛:他的王座如同炽热的火焰,而它的轮子好比烈火。”毫无疑问,作为炼金术士里普利在这里的推测超过作为神职人员的他的理解,因为在中世纪这必然被当成是亵渎的一种观点:同上帝一起的转化物的识别。以我们思考的方式来看,这种寓言或象征化的方式是处于荒谬和不明智的高度。如果是在中世纪这种观点更难使人下咽。但是,在它受到接纳的地方,如同在哲学的炼金术中一样,花费了很多篇幅去解释在某些论述的内容上这种赞美性的或者至少是高情绪化的语言。事实上,在这里我们有了一种新的宗教宣言:
上帝不仅是在基督的毫无瑕疵的身体中不断展现出圣体,而且——这是新奇而重大的事情——他还隐藏在“廉价”,“受人轻视的”,寻常的物质中,甚至是在“这个世界上的不洁中,在污垢里面。” 他仅仅通过艺术才得以被发现,他的确是艺术真正的对象,而且能够逐步转变——“神的救助”。 当然,这个奇怪的神学家并不是在表达说,对于炼金术士来说,上帝无非是一种物质,可以通过化学转化产生——远非如此。这样的错误认识被保留了下来,但并非是如同那些把物质或能量安置在上帝所处位置的现代人那般。炼金术士,到目前为止他们仍然是异教徒,有一种更为神秘的观念,上帝从近古代开始,如同在炼金术士佐西默斯那里,可以被描述为诺斯底;或者如果他们是基督教徒,他们的基督教有着一种明显的异教徒式的关于恶魔和神圣的权力的神秘观点的混合物,世界的灵魂内在于或者禁锢于物质世界中。世界的灵魂被认为是上帝的部分,形成的肉身的精髓和实质,而且它是对于上帝来说的,用一个伊西多尔(Isidore )的恰当表述“上升的灵魂”( ,成长’)一词才是对于人的神圣灵魂来说的。这种“上升的灵魂”是从矿物,植物,动物王国的灵魂生长出来抵达人类世界的第二种灵魂,弥漫在整个自然界中,而且自然形式附着于它,就好比是附属物一样( )。伊西多尔的这种奇怪的想法是如此地与集体无意识现象相契合,完全有理由把它称作是在形而上的原质的形式中的这种经验性地可论证的事实的投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