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十三》现实版青春故事，中国家庭教育为何如此伤人？

尘封了五年之久，由曹保平执导的青春电影《狗十三》终于上映了。豆瓣评分8.4，曾被称为“近年来最好的华语青春片”。

没有狗血的堕胎、车祸、撕逼的戏码，只讲了一个女孩面对成长的疼痛经历，就让很多人感叹这是最真实的青春、最真实的中国式教育。

“狗十三”这个片名乍一看充满了粗鄙和愤怒，尤其是海报上大大的“狗13”的字样，一下就能让人联想到那个骂人的脏词“狗B”。

意味深长的两个字，暗示着主人公李玩对成人世界和虚伪社会的反抗。

1

少女李玩 13岁

爱因斯坦和爱因斯坦

13岁的少女李玩，父母离异，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父亲再婚后生了一个弟弟，正在焦虑如何将此事告诉女儿李玩时，又与李玩因为学业问题产生了争执，为了缓和父女关系，他买了一只狗送给女儿。

时间一长，李玩与小狗成为彼此最亲密的玩伴，她给小狗起了个名字——爱因斯坦。

然而爱因斯坦意外走失了，李玩难过不已，不理解李玩心情的家人认为她在胡闹。为了安抚李玩，他们买了一只相同品种的狗，并欺骗她“爱因斯坦找回来了”。

本来在继母和弟弟加入的新家庭中，李玩就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此时面对家人的欺骗她更加愤怒，伤心不已的她深夜到酒吧买醉。

为了找狗，爷爷受伤，为了找孙女，奶奶走失，暴怒中的父亲看到女儿喝酒后终于用拳头摆平了女儿的挣扎和愤怒。

李玩妥协了，她不再纠结于爱因斯坦的真假，因为在这个家庭中，爱因斯坦2号和她一样，都是被忽略的存在——

父亲不顾女儿对于物理的喜欢，非逼着她改报英语培训班； 爷爷奶奶和爸爸屡次让李玩喝牛奶，他们竟然不知道李玩一喝牛奶就会吐； 李玩英语考了95分，答应带女儿去看天文展览的爸爸竟然违背承诺，宁愿在酒局上溜须拍马； 弟弟拿晾衣杆故意挑衅爱因斯坦2号却被咬伤时，全家人不分是非开始整治它，甚至要把它送到狗肉火锅店（虽然李玩的爸爸只是把爱因斯坦2号送去了动物收容所，然而它还是因为拒绝进食而死去了） ……

后来，当李玩在街上碰到一个女人牵着走失的爱因斯坦1号时，她失去了曾经非要把它找回来的迫切心情，因为她知道或许这才是爱因斯坦1号最好的归宿。

冷暴力一样的中国式家庭教育，“杀”死了青春期少女李玩的敏感和细腻。

最后，当她在饭局上吃下一位叔叔特意为她点的“红烧狗肉”这道菜时，终于以一个疼痛和悲烈的姿态进入了现实的、冷漠的、虚伪的成人世界。

2

三个青春期少年

被忽视的成长困惑

很多观众在看过《狗十三》后，谈到了青春的残酷，谈到了成长的疼痛，也谈到了中国式家庭教育的悲哀。

如果这些你都没感同身受，那么恭喜你，能够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

但其实，电影中讲述的少女李玩生活的家庭，现实中有很多类似的版本。说到这里，就让人想起了三个少年和他们的家庭，他们的经历被拍成了一部纪录片——《镜子》。

故事开始于一场“改造”，三个青春期孩子陷入了早恋、网瘾、辍学的困境之后，父母无奈之下将他们送进了一所心理辅导学校，少年们在这里开始了81天的训练营生活。

家明 16岁

高一 辍学1个月

家明是正准备上高一的少年，但是开学两个星期却不愿意去学校报名。整日沉迷网络，黑白颠倒玩游戏，甚至一听到爸妈提“上学”这两字就烦。

他喜欢上网浏览背包客网站，想去全国各地旅游，想唱歌，想画画，想做一个自由的人。

父母认为他的想法不切实际，不是一个高中孩子该干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儿子现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学校读书。

眼看着和孩子之间的沟通变少、距离变远，家明父母便打算把孩子送到培训学校。

面对前来接他的培训学校老师，家明大喊：“放开我，有人要控制我。”刚到营地，他就因为不服气教官批评自己叠被子不整齐，而和营地教官扭打起来。

家明的爸爸是私企管理人员，年轻时候日子过得艰苦，读大学之前，没有喝过一杯牛奶，没有穿过一双皮鞋。经历过苦日子之后，他很想让儿子过得有出息，而学习在他看来就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在少年家明的眼里，他觉得父母说话出尔反尔，就像逗小孩一样。明明他们承诺自己考完试就可以做喜欢的事情，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给过自己机会。

他们从来不了解家明的喜好，家明想养小猫小狗，说了很多次父母都不同意，有几次带回来之后，父母竟然给直接丢了。

家明的爸爸嘴上劝解家明，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努力了不留遗憾。真正面对家明想做歌手、想当背包客的想法时，却还是无法接受，甚至还想把孩子的梦想“纠正”过来。

采访中，家明侧对着镜头抹着眼泪，他大声哭诉：“他们永远觉得我不行，永远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根本不相信我。”

张钊 18岁

高三 辍学4个月

因为早恋辍学四个月的十八岁少年张钊，和自己的女朋友住在家里。

培训学校的老师去接他时，他的情绪很暴躁，既恐慌又愤怒，全身都在反抗，大声质问爸妈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去那样的学校。

在跟着老师去学校的路上，张钊还大喊“绑架”引来了警察。后来老师们一番解释之后，才得以离开。

到了营地后，张钊生活上没有遇到什么问题，自理能力比较强，反而经常担心自己的女朋友，老是一想到女朋友就哭。

对于高二下学期就踩了带手机、搞对象、打架这三条高压线的张钊，父母无可奈何，他们能感觉到自从发现儿子找对象之后，亲子关系变得疏远了。

因为这些问题，张钊还多次想要自杀跳楼，父母也没有耐心询问安抚，反而认为这是一种试探性的攻击，是找到了父母弱点进行的反抗。

面对张钊的跳楼威胁，他们会说：“你跳下去，你让他跳，他敢吗？”

对于一个本来就缺乏关注的青春期少年来说，听了父母的话之后，心里更加反叛，对着镜头他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想法：“我要是再回家，我就是孙子。”

矛盾就是这么慢慢来的，爸妈认为张钊不想上学是因为早恋的问题，而张钊对心理辅导老师说自己是因为压力大。

他也曾经对妈妈说过适应不了学校的高压力，学校太压抑，自己快受不了了。然而妈妈不理解，认为儿子只是在逃避：“学校那么多人，好几千人都受得了，为什么你受不了。”

面对采访镜头，张钊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父母很少笑，除了吵架就是吵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看电视还是看电视……

泽清 14岁

初二 辍学2个月

看在摄制组跟拍的份上，泽清答应了参加培训学校的训练营。

之前父母为他报过名，他不愿意来，这次面对镜头，他说起自己来参加的原因：“像这种采访比较好吧。”

工作人员问：“怎么好呢？”

泽清低头看着地板，沉默了好几秒之后，说道：“有存在感吧。”

五个字简简单单，听起来却非常心酸，或许这个14岁的孩子在家里是一种近乎隐形的存在。

泽清平时喜欢上网下军棋，业余四段水平，有时候还通过下军棋赚钱。他觉得自己了不起，挣钱比父母上班都多。

最早发现孩子网瘾问题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外公外婆。

泽清的外公外婆是大学退休教授，爸妈是社会白领，他们的家庭在社会上有一定成就，所以父母希望泽清也能够在某个领域做出很大的成就。

泽清的父母还一直对孩子说家里没钱，不上学以后就赚不到钱，找不到好工作，这在无形之中给了年幼的孩子很多压力。

他很内向，很自卑，很痛苦，但是没有人去照顾他的内心感受。

妈妈在泽清身上投入的时间很少，经常用工作忙为借口敷衍孩子，她总认为自己做的事都是对的。

夫妻关系不和睦，家里经常会有家暴行为，俩人吵架的时候会骂出很刺耳的话，有时候也会动手，这种暴力也影响了年幼的泽清。

有一次，妈妈在他下军棋的间隙送饭菜，他拽着妈妈头发，把她逼到了墙角，甚至还曾动过刀子。

但是这个时候，泽清的爸爸却躺在床上视若无睹，一直没有制止，妻子叫他也不管，最后是看泽清已经举起凳子在挥舞了，没办法才起来制止一下。

泽清最痛苦的时候会砸门，他会在纸上宣泄情绪，用笔写下“隐忍才是王道”，但是父母说他们看不懂孩子写的东西。

在训练营里，他画了一幅画，画中小孩子的嘴巴长得很大，还站在高处。

泽清的画

心理辅导师说，他确实是在家庭里没有存在感的状态，所以他想要表达自己，冲破某种东西，想让别人听到自己的想法。

拍摄中，泽清对着镜头说：“（训练营）没有家长课堂我是不会来的，但实际上要在这里呆81天的是他们。”

除了家明、张钊、泽清这三个孩子，还有很多青春期孩子被送到了心理辅导机构，他们很困惑，很迷茫，他们无法理解父母送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3

孩子是家庭的一面镜子

而家庭是社会的一面镜子

孩子是家庭的一面镜子，每一个所谓的“问题孩子”背后，都有一个“问题家庭”。

诚然，没有一个家长不爱孩子，但是因为爱的理念扭曲、爱的能力缺乏、爱的方式错误，这种爱硬生生变成了伤害。

很多家长，都在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爱着孩子。

有用就去做——

有用的事才是正经事，兴趣爱好不算啥。

电影《狗十三》里，李玩的爸爸明知道女儿的兴趣是物理，但是为了进入重点学校还是逼着女儿报名了英语培训班。

纪录片《镜子》里，家明的爸爸认为孩子想旅游、想唱歌、想画画都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在他眼里，只有在学校读书才是人生唯一正确、唯一有用的道路。

下次再沟通——

不好意思，爸妈工作忙。

电影《狗十三》里，父亲很少和青春期的李玩交流，没时间陪她。生了一个弟弟后，为了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送了小狗爱因斯坦代替自己陪伴女儿。

爱因斯坦丢了之后，也没有好好安抚李玩，反而一味责怪孩子的伤心。

在家长眼里，李玩只是因为丢狗而伤心，但让少女李玩更伤心的其实是家长们又买了一只相同品种的狗，然后还来骗她说爱因斯坦找回来了。

纪录片《镜子》里，张钊的父母根本没有考虑过孩子高三压力大，还总是在用一种“别人都可以，为什么你不行”的言论责问他。

泽清的父母则更加过分，从小就给孩子施压，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孩子的内心，忽视了他的存在，而在孩子面前家暴更是直接影响了孩子对爱、对家庭的认知。

控制也是爱——

不是不让你做自己，是怕你受伤。

家明有骑行的想法，他只是想在自己的城市骑车，但话一出口就遭到了拒绝，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和父亲说明自己的保护措施做得真的很不错。

故事的结尾，孩子说道：

我是一个机器人，只要输入程序我就会照做，曾经我的主人无论吩咐我什么我都会乖乖做。 我是一面镜子，我的面孔能照出我是如何忠实于父母，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与他们是多么相似。

孩子是家庭的一面镜子，而家庭是社会的一面镜子。

物质日益丰富的今天，家长们除了给予孩子更好的生活条件之外，也应该给他们一个更宽容更真诚更平等的家庭教育环境。

我们总在说关注孩子的内心，但是真正进入孩子的世界，把自己放在和孩子同等位置交流的家长又有多少呢？

家庭教育，永远没有速效药，然而，改变或许就在此刻。

压抑的青春，狗B的青春，真实的《镜子》，写实的《狗十三》，足以让我们反思反思了。

*文中图片来源于纪录片截图、网络

点击“阅读原文”看纪录片《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