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有多可怕
查看话题 >“做学生,就不能有个性!”
刚刚群里聊天,某群友在事业单位,接到了单位群发的要求:不许发有关庆祝洋节日的祝福语等信息。
同样,一个学生仔也亮出一张学校群发的消息:今晚只能自习不许请假不许出校。
我也想起给大KUCHA打工的时候,一次领导下来视察,让我们总监把桌上的书都拿走,哪怕是业务方面的书也不行,因为“办公桌就不是放书的地方,只能放电脑鼠标垫鼠标键盘和水杯,水杯不许超过一个,这才是办公用品”。
就像诸多学校宿舍的要求一样: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水杯里不能有水,衣挂上不能有衣服,床上不能有人……
想起高中的时候,我因为宿舍风波把全校领导怼了个遍、校方一直扬言要给我个处分,但是直到今天都没给成的往事——
那是高二那年,我们住校生统一换宿舍楼,我和寝室几个弟兄分到的寝室又脏又乱。不过有我在,再脏乱都不是问题。很快,我就把窗子、铁床、地面都格式化了一遍。但有一个老大难问题我无法瞬间搞定,就是墙壁靠近暖气那边,有一大片锈水在墙面上留下了好几平方米的喷溅痕迹,暖气里的水是锈的,喷到墙上就像血液氧化后的陈年暗杀现场,请自行脑补一下那场面。
我们当即就找到宿管,宿管不管;我们又找到管校务的王主任,王主任看都没来看,就说这是正常现象,让我们“自行处理”。
于是,我就拿宣纸写了三篇草书的毛泽东诗词:《沁园春雪》《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和《沁园春长沙》,贴在了那面墙上,刚好遮住喷溅痕迹——我念书的时候寝室一直有一套文房四宝,每天都练练字。
寝室最小的老七直接要了那个床,说太文化气息了,谁也不许和他抢。
一周后,搬寝室的大工程算是告一段落,宿管来检查,看到那面墙,就问这字是谁写的,好漂亮。
大家都指着我。
宿管大爷直跟我握手,说人才人才。
然而,宿管大爷无意中犯了个“错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校务主任。
据宿管大爷跟我坦白说,那是你们上课间操的时候,校务王主任来检查,问搬宿舍是否顺利。宿管大爷说顺利顺利,大家都干得很好很利索,新寝室也都让大家整理得很干净,布置得也很有新意。
说完这话,据说王主任马上脸就长了,问怎么布置的,什么意思。
宿管大爷就拿着钥匙来到我们寝室,打开门,请王主任看我的《毛泽东诗词》。
据说王主任当即就火了,说,这谁写的,等这个学生回来,让他摘了。
宿管大爷就试探着请求我说:要不,你就摘了?
我说放心,我去找主任。
但首先,我去找的班主任,如实反映了情况。班主任说不要跟王主任发生冲突,你这样处理是对的,你没越级,但话要好好说。
我说老师放心,我懂规矩,我这就去找王主任,有您话就行。
然后就上楼找了王主任,王主任直接给了我个马脸看:“你把寝室弄那么有个性干什么?做学生,就不能有个性!”
我说:不是我想有个性,是校方提供了一个让我展示个性的机会,我写的不是墙纸,是遮羞布,遮住原来墙上的水锈,那水锈的样子太难看了,像屋里杀了人,跟我们学校严整肃穆的整体气氛不相符。
(别笑我说话上纲上线,我是故意的,而且我有这把刷子,当时无论是班级还是校方,很多公开的文书都是我写的,因为班主任说我写应用文“有气势”,还把我推荐到学校,学校很多领导都认识我这个共享的“笔杆子”)
也许是我的话态度太明显,王主任态度更差了,说:我说不许就不许,我的话就是命令。
我说好的,王主任再见。转身就走。
我从主任室出来,回头就进了隔壁,去找曹主任,曹主任是正主任,比王副主任高了半级。
我把班主任的态度、王副主任的态度都表明了一遍,曹主任对我很好,因为我没少给他写稿子,就对我说:这不算事儿,就那么着吧。
我说:如果王副主任再找茬,我怎么办呢?我又没有您的手谕(我当时真的就用了这个词)。
曹主任没给我面子,说没必要,什么手谕,你就说我说的,我说话还不好使吗?
我懂了,这就是XX相护,虽然王副主任具备一定跟曹竞争的关系,但毕竟碍于同事,曹也不敢怎么样,而且这件事里我也是个小角色,为了翻脸,不值当的。
从主任室出来,我直接进了校长室。是的,别提出异议,我当时就那么红,因为写稿子的事情来往熟络了,几个领导办公室我都是平趟的。
我直接跟朱校长耍赖,故事讲完,我说我需要您的批文。
校长就乐了,说行,你要写啥,我给你写。
我说:话也不用说死,也不需要您得罪谁,您就赠我四个大字——建议保留。
于是,朱校长就从工作日志上撕了一张纸,用马克笔竖着写了四个大字:建议保留。
然后问我行不行,我双手接过说可以可以……
回去我就把那张批文贴到了《毛泽东诗词》的落款处。
贴完条子,我回头又找到了学生会主席,主席是我们隔壁班的,因为我校园艺术节书法和作文拿奖,主席是颁奖嘉宾,跟我相熟,同时主席又管着宣传这块,艺术节啊、校园校报啊、广播啊都归他管。
我说敬爱的主席同志,给你个题材啊,去我宿舍参观一下,然后帮我宣传宣传,这礼拜是不是都没稿子了啊?
主席被我诓到宿舍一看我的墙纸,当时就拍板了:“我给你宣传!”
当时我们学校是有闭路电视、有自己播音员的,每天中午半个小时时间看校内新闻。很快,全校都知道了我们宿舍有面“书法文化墙”的景点。
午间校内新闻播出后,我们宿舍门庭若市,访客络绎不绝。老大开玩笑地说:我们卖票吧。
同时我的人缘也更好了,诸多寝室都来求字,所有的请求我都答应了。
于是,检查寝室卫生的值周生毛了,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毕竟民意太盛了,值周生也是学生,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王副主任闻风而动,亲自大驾光临我们宿舍,在我们宿舍所有人注视之下,看了我的墙纸,还有贴在落款处的校长批示,明知故问地问:“这是谁的作品?”
我说:“这是毛主席的作品!”
王副主任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寝室。
没多久,曹主任也来参观了,说这件事影响非常不好,是谁让你这么干的?再不撕掉,给你一个警告处分!
我指着落款处朱校长给的批示,反问:“王副主任反映问题的时候,没把这个反映给您吗?曹主任?”
朱校长给我的批示后面是有签名的,而且那两笔字我相信曹肯定认识,他看了一眼马上就走了。
当天,我就把这件事说给了好多好多好多人听,持续了大概一周,逢人就讲,一直到爷累了为止。
一直到临毕业离开寝室的时候,那一墙的字还在,宿管大爷说:反正我是舍不得撕。
2008年的夏天,我已毕业多年,有一次回沈路过母校,听说不久后要整体搬到城北大学城,于是进去怀念了一下,趁自己还算年轻,轻松绕过了宿管(发现宿管换人了),又来到了我当年的寝室,惊奇地发现字竟然还在,几张宣纸一张没少,就是当年朱校长写的批示没了,再就是贴墙纸的透明胶带都“化”了。
宿舍里只有一个学生,经过允许,我拍了一张就走了,原来宿舍8人标配,后来是4人标配,人少了,床也挪走了,我就用工作随身带的奥林巴斯拍了没被床挡住的那部分。
仅以两张照片,记录我高中时代热血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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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罐正在沸腾 赞赏了这篇日记 2019-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