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一年
Ян的stories里面的Площадь революции,旋转木马,彩灯,新年枞树,集市上各种各样的小店,一切都像去年我见到的一样,在北国冬日的童话世界里,连时间都会结冰吧。
2018就要过去了,不管我多么怀念它。
演出开始前在广场上闲逛,被一个显然已经微醺的大叔拦住,执意要请我们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说,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来到这里,我作为一个俄罗斯人一定要好好招待你。婉言拒绝了几次,大叔以为我们俄语不好没懂他的意思,急忙拦住路过的一个姑娘问,你懂英语吗,来给我翻译翻译。姑娘展现了俄罗斯人的平均英语水平,说完两个单词就卡住了。一再表示感谢,一边说真的不需要后,才算脱身。现在想起来也是好笑。我还会一直记得红衣小哥的wink。
听了普京的新年讲话,看了零点绚烂的烟花,等到Ян他们上台的时候,我基本已经冻僵了。但再次见到他的喜悦足够让我在莫斯科的寒夜里蹦起来。他悄悄冲我挥手,竖起大拇指,飞吻,还在最后给了我新年第一个吻。我晕晕乎乎地往地铁站走,欢乐地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男孩儿,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但我还记得他手中的啤酒和脸上灿烂的笑。他喊,姑娘,你有男朋友了吗?我当时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打了结,说,有了。男孩儿说,啊那太遗憾了,又举着啤酒笑着回去了。
我的2018就这么开始了。
一月,改签吃了顿火锅,加上一个略僵硬的拥抱。第一次去Model T看Костя的演出。
二月,和最爱的乐队过了个幸福的情人节,和他们成了朋友。
三月,出现了生命中很重要的男孩儿。去现场看了喜欢了六年的托哥的比赛。
四月,恋爱,老师办的俄语晚会和迷人的圣彼得堡。
五月,开始倒计时在莫斯科的每个日日夜夜。在爱的人中间过了21岁生日。
六月,第一次经历了与爱人痛彻心扉的告别,回到现实。
我的这一年被清晰地分成了两半。一半像是在梦中,一半则被现实裹挟。后面不想再细数,因为再平淡不过了。实习,学习,考试,慢慢和一些曾经熟悉的人走上不同的路,甚至渐行渐远。毕业在即,千思万绪仿佛怎么都理不清楚,还好一直有家人和最信任的朋友陪在身边,和我一起走这段不算轻松的路程。
这一年,我变得自信了。俄罗斯不是像意大利一样嘴上像抹了蜜一样甜的民族,但我却意外地收获了可能比我前二十年加起来更多的赞美。“你的眼睛真美。”,“公主,你怎么一个人,你的骑士呢?”,“我到现在都觉得惊讶,你的俄语怎么能说得这么好!”,“如果我像您一样美丽,我就不会哭了。”我感谢这个传统意义上冷漠和排外的国度为我敞开了怀抱,让我觉得我是被人需要的,我是独一无二的。
这一年,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奇迹会发生。曾经在屏幕中看到的人站在我面前唱歌,跟我并肩走在那条莫斯科最美丽的街道的漫天星光下;情人节在路上碰到最喜欢的吉他手,和他一起坐地铁去看乐队的演出;从小到大身边每个人都知道我喜欢的托雷斯,从骄阳似火的马德里来到我在的城市,让我有幸见到他在绿茵场驰骋的身影。
这一年,我喜欢过一个男孩儿,刚好他也很喜欢过我。我们之间没有争吵,没有冲突,留下的只是最好的回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最开心,和他分别的时候哭得也最伤心。甚至在他离开的很久之后,我还能在自己身上闻到他的味道。我把和他的照片放进隐藏相册不敢去看,把和他一起去看的演出、去的博物馆的门票放进盒子里不敢打开。或许有一天我会有勇气拿出来看,或许就永远放在那里。他说,谢谢你的一切。
这一年,我开始学着好好告别。(虽然事实上前几件事情发生在上一年的12月份,但我也我想把下面这些也归进这一年。)和朋友们在Камчатка互相祝福然后干杯,再赶莫斯科凌晨一点的最后一班地铁回学校;和Grzegorz在积雪还很厚的奥林匹克公园下坡差点滑倒笑成一团,走着走着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紧紧地,长时间地抱着哭泣不止的我;和最喜欢的老师告别,给她讲我的爱情和想法,在走廊流着泪拥抱告别;和Cedric在宿舍聊了很久,这次没哭,因为他保证我们会再见面,然后给了我最正宗的法式面颊吻;和Карина在地铁站分别,她说你别忘了我呀,怎么可能呢,我们一起度过了多少愉快的时光;和在地铁上认识的姑娘在地铁上告别,她说我保证半年之后去中国读书,我们会在北京见面,她做到了;Mingxi在我离开的那天陪我把东西交给宿管,在宿舍门口和坐在出租车里的我挥手再见……和重要的人告别需要仪式感,要在彼此的记忆中留下一笔,要期待下一次相见。
这一年,泪点变得越来越低。闺蜜说我变柔软了。老师说,俄罗斯人从生活到情感,从来都喜欢“слишком”(过度)。可能是广袤的疆土,仿佛用不尽的资源赋予了他们这样的特点,他们不懂节制,不喜欢理性,他们是如此难懂,如此变化莫测,而他们以此为骄傲。表面上冷若冰霜像冰封的贝加尔湖,内里却仿佛是伏特加燃烧的熊熊焰火。他们在醉酒后又哭又笑,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俄罗斯人的骄傲,含混不清地唱着过去的歌谣。可能三年多语言和文化的学习,加上一年的生活体验,我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点这种“слишком”的气息,脱下理智的外衣,学会直面自己的情感。我从来都不是热烈的人,但感谢命运,让我也几近热烈地生活了一段日子。
这一年,我开始接触校园以外的世界。去了央视实习,拿到了第一份工资。外面的复杂让我更加珍惜家的温暖。第一次在双十一给爸妈买了礼物,意识到爸妈越来越像小孩儿,也需要哄一哄,我也要慢慢长大,慢慢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意识到有些差距是穷尽一生也追不上的,父母已经尽力给了我们最好的,意识到人要知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让自己和亲近的人过得开心。
这一年,我独立做了重要的决定。比如不考研,去莫大读新闻。可能越往后走,需要独自决定的事情就越多。我也能更好地独处了,因为我发现,和不对的人待在一起远没有自己一个人舒服。
这一年,我开始听更多的音乐,尝试自己拿起吉他;我喜欢上了John Mayer和Keith Urban,并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去看他们的演唱会;我看了很多电影,意外爱上了苏联老片子;受老师课上讲俄罗斯小说和诗歌影响,我开始读《安娜卡列尼娜》,慢慢体会到了经典为何拥有不朽的生命力。
这一年,我开始学习新的语言。虽然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但也体会到一点点那种语言学多了,脑子里零散的知识储备会织成网,把所有东西都串联起来的奇妙感觉。语言应该会是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弃的爱好。
这一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但也匆匆就过去了。它可能是我生命中极为特殊的一年,也可能很久之后回首,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年。无论如何,至少我有底气说,这一年我长大了,我变得更好了。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我很惊喜地收到老朋友的消息,我们要在新年的第一天见面了。这预示着新的一年会有很多久别重逢,不是吗?
晚上要看Ирония судьбы,为这一年画上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句号。
С Ноывм Годом! С новым счастье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