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麦田有关的记忆
小时候没有几个小伙伴,常常是独自一人。春天到了,大地返青,在冰雪中窝了一整个冬天的麦苗在春风春雨的召唤下,苏醒过来开始猛长,似乎不几天的功夫,原先焦黄的麦田就变得绿油油了,接着变成墨绿色,微风轻拂麦田,麦苗随着风吹来的方向顺势倒下,然后再反弹回来。整个大地和天空似乎在共同协奏一曲美妙的乐章。春天的时候,麦田的杂草也长得格外起劲,所以每到春天,我经常跟在母亲身后来到田野,那时常常是母亲在地里干活,我拿个小提篮在一旁跑前跑后跑左跑右,一会儿找到一棵大的草,拔出来,我记得最常见的一种草叫“羊蹄子”,大约因为它的形状像羊蹄印,而这种草兔子又特别爱吃,于是就放到我的小篮子里留给养的兔子吃,一会儿又往麦地里一躺,厚厚的麦苗躺上去软软的,望着天空中飞来飞去的小鸟,看燕子落在电线上,叽叽喳喳,看白云朵朵飘过头顶,消失在远方。可能从这时起我就体味到了独处的乐趣。
最后一次割麦是高考完的那个夏天,记得高考完第二天回到家,痛痛快快地睡了一大觉,好像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接下来的几天就跟父母下地收麦了,割麦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六月份的天气,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最适宜割麦的时刻是早上和傍晚,所以那段时间村里人通常都天不亮就下地,趁着早上凉快,多割一点,这时候麦秆上还会有露水,麦秆握起来也是软软的,在清晨空旷的田野上看着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太阳渐渐升高,温度慢慢上来,身后的麦捆也渐渐多起来,一早上的劳动成果还是颇丰的。八九点回家吃过早饭,给牲畜家禽也都喂上食,然后带上午饭和暖水瓶,继续来到麦地,上午十点多钟温度就很高了,慢慢地阳光就变得热辣起来,汗水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滴,脖子上得搭个毛巾,方便随时擦汗,割麦的时候得一直弯腰弓背,一手去握小麦,一手挥镰刀,麦芒扎在手上胳膊脸上,再就着汗液,让你浑身都刺挠,温度越来越高,到了难以忍受的时候,大家才会坐下来歇一歇,要是地头有河水,会到河水边洗一洗,稍微凉快一下,要是赶上来卖冰棍的,还会花五毛钱或一块钱买好几根冰棍,一人一根吃起来,这一歇可不要紧,再站起来准备投入劳动的时候,发现浑身酸痛,走路弯腰都是很困难的。为了节省时间,中午通常不回家,就在地里随便吃点带的午饭,一般就是煎饼、大饼、咸鸭蛋之类的,吃过午饭接着继续干活,好在下午两点之后,太阳会慢慢收敛它的光芒,偶尔有风吹过也会带走一些热气,渐渐日头偏西,夕阳洒在麦田上,大地变得金黄温柔,一切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人们的情绪又高涨起来,割麦的节奏也轻快了,而且眼看着一亩多地的麦子,经过一天的收割,马上就要完工了,心里更是高兴。好吧,使一使劲儿,今天就割完吧。这样一来,星星出来了,月亮也现身了,茫茫原野,浩浩苍穹,千百年我们劳碌如斯。
麦子收割完之后,下一步就是运到打谷场进行后续的脱粒、晾晒工作。村里很多户的打谷场都挨在一起,最早的年份脱粒是纯人力和蓄力,先把麦捆解开铺满谷场,晒的差不多了,就套上驴,人站在谷场中间,驴子拉着石碾子绕着谷场转圈,就这样反复碾压麦穗,直至麦粒脱下来,等到麦粒都脱下来,就把上面的麦秸搂走,垛起来,然后把麦粒堆起来,趁着有风的时候,扬场,轻的麦糠随风飘到一边,重的麦粒落下来,这样就把麦糠和麦粒分离开来,常常记得那些年总是在傍晚的时候起风,于是家家户户都在傍晚的时候扬场,待到月亮出来的时候,也扬的差不多了,就着月光,把麦粒装入麻袋,月光下的谷场,人们平静的忙碌着,说笑声不断,孩子们赤着脚在麦堆里拱来拱去,一会儿从这家的谷场跑到那家去了,家长一会儿找不见孩子了,就大喊一声,小孩马上跑回来,邻家谷场家的大哥二哥没事儿就爱跟我们小孩子开玩笑。童年的谷场啊,旧了的月光,承载了多少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