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18年度观影报告
查看话题 >缠绕北回归线|2018观影总结
今年整年都像是去年釜山的余波。掉到只剩下张护照回到香港,花了快一个半月我才补齐所有证件,在拿到通行证的当天终于可以离港,回到家已经是去年十二月了。毕设进度落后了太多,一旦开局不顺,就会任它倾泻般草草收场,已经是我的通病了。
在家跟香港间往返,都要穿过北回归线。如果每一次来回就是绕一个圈,今年我算是把它缠绕了好多圈了。
大学毕业以来,我一直都在北京跨年,疯完整晚,然后跟鲜花去资料馆看电影睡成猪。今年被毕设困扰,毫无心思。只在月初,我跟高中朋友回香港一起看了杨千嬅尾场的演出,刚好在来的那年跟离开这年各看一场,也算完整了。回家之前,在BC匆匆扫了两套电影,算是今年观影的开场了。回想起来,整年我几乎都在一个人看电影,大概是这个开头注定的。

不想错过三月的HKIFF,也不想跟人轮排期交接设备,索性就定在过年档口最早拍毕设了。算是预料之中地成了上半年最大的隐患。
二月末回到香港还完器材,直到三月中旬港影节开始,半个月里我也没剪完半分钟,每天望着成堆的垃圾素材崩溃。索性就不剪了,安慰自己至少其他人还没开拍。但一拖就拖到五月,死线前一个星期了。
三月初,刚好是奥斯卡颁奖的那个周末,之前帮忙拍摄的朋友从广州来了香港,趁着热度,跟她一起看了好几套还在映的BP提名片。又在颁奖礼刚完,立马跑去BC看了才拿下奥外、只剩一场就要下架的《神奇女郎》。这似乎才像是今年观影的正确开场,至此,生活也开始正常化。
当其他人都在疲于毕设的时候,我在过一个安稳的港影节。也算不上安稳,中途回家了一趟参加家人婚礼;结尾也没能过完,要趁清明假期回家补拍。没看成最后一场《恶魔季节》,算是我今年最大的遗憾之一。要说更直接的遗憾,是今年HKIFF没看到多少喜欢的电影,只是看完《扎马》,立刻就想买Lucrecia Martel单元的所有其他场,可惜时间已经排不开了,最后只多看了《沼泽》,足以喜欢到不行。
四月补拍完回港,只待了两天就去了台北。在金马奇幻展看了心心念念的《洛基恐怖秀》,Alternative Cinema课上提过、看过太多次,但唯有在达成共识的戏院,才足以体会到一部Cult Film的奇妙。

跟大学同学湘雩毕业后终于碰面,在西门町散步半天。后来看《你的脸》,才想起当天我们还在中山堂转过一个钟头。在新光影城等《猎人之夜》开场时候,见到一个入场的人很熟悉,她在我后座坐下,回头发现竟是大学里要好的师妹。鲜花曾讲起,有次在北京看展,居然在展厅里跟蒋老师偶遇。妞妞说,那不是偶遇,是因为你来看,我也来看,所以会碰到。
只是恼人的是,在台北整个礼拜看电影我都很疲倦,两场间隙大过一个钟头就要回旅店睡上一会儿,但还是无法避免地睡掉几个整场。离开台北,倒了好几班车,一班接一班晕车晕到九份。房东太太接过我,得知我从台北看了一个礼拜电影过来,又是念电影科,她说她以前也是狂热的电影爱好者,只近年投身到旅馆经营少了时间。我们聊到王童和李行,她突然说起她先生也算是个电影人,拿过两座金钟奖和三座金马奖,包括一个终身成就奖。我很惊讶,她的年纪并不算老,与她先生应该也相差不大。大概意识到我的讶异,她说那个是追加的,先生七年前在做指挥的时候,猝死在舞台上,云淡风轻地说着。后来大概还聊了许多。知我并未有行程的规划,她叫我去东北角的海角,登到最远处的灯塔,能见到东海与太平洋的交汇处。我去到了最远处的灯塔,坐山望海,犹如《在异国》。

沿岛顺时针去台中看阿彼察邦,在花莲和嘉义两次越过北回归线。台中歌剧院,他与蔡明亮对谈了半晚。第二天看他剧场映画《热室》前,还看了一组短片,有的先前在上海和香港的美术馆也看过,好像短片在美术馆看起来要更舒服。只是要赶飞机回香港没能再看《幻梦墓园》,实在遗憾。像是作为一种弥补,后来在上海看到《恋爱症候群》,又在香港看了《十年泰国》。 对谈: https://m.weibo.cn/1946903981/4233552021150300 热室: https://m.weibo.cn/1946903981/4233832306192454
飞机刚落地,就接上逃课、逃工来港过五一的家人,广州的朋友也一并过来了,两次拍摄的折腾,大家已经熟络了。为了避开五一人群狂流,我们去了西贡和长洲,但依然在东坝排队快三个钟头等回城的的士等到绝望。全球巨片《复仇者联盟3》四月上画,各家戏院疯狂排片,却仍难在城内买到票。最后只好去了遥远的元朗新开的IMAX戏院,也只买到前排边角的位置。散场时,我跟朋友两人连片中角色都没能认清,而其他几人早已愁容满面。也不紧要,一顿糖水就能解决大多数问题。
送走他们,距离毕设交片刚好剩下一周。昏天暗地。在死线前两个钟头输出完成,只等着答辩当天宣判死刑。现在对于答辩的唯一记忆,是结束之后要离开的时候,一个评审说,我一定不会让你过。哪怕一早知道里层烂透了,也要等到它从表面淅出来才愿意确信。这是我最后一次去学院大楼。
转头去了深圳找妞妞喝酒,像是某种唯一的后备。后来,十月我从平遥绕道北京看《此房非我造》,也跟鲜花喝了一场酒。都说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是在早已知晓的事件里,细细密密地补充它的细节,从而将无数个关键帧顺成一条时间流。可又的确无法改变当下现状,返回香港,在正式告知结果前的近一个月里混吃等死,等候发落。
无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一件事。只在每个周日晚上去BC看一场坂本龙一放映,可一连三场《复仇勇者》、《战场上的快乐圣诞》跟《末代皇帝》又实在都不是多少给人出口的电影。也明明知道要到哪天才能查看结果,还是每天都要刷新一次成绩单页面。
六月初,虽然很糟糕,毕设还是过了。几天过后,在房租到期的当天我离开香港,当火车最后一次穿过狮子山隧道,我的今年也如同结束了。

照例要选每年十佳,更像是一个鞭策,可以做一次整年回顾。不计剧集,今年我总共看电影423部(含 让·维果、鲁本·奥斯特伦德、洪尚秀 短片共7部),其中三分之一为18年发行的新片,在电影院看了一半,但可惜,其中只有26部是重看。

从国别来看,与去年差别不大,依然是美国、法国和日本排在前三,变动主要是有了末两位的菲律宾和瑞典,其实也只是集中看了该国一两位导演罢了。

菲律宾是曼多萨和拉夫·迪亚兹,两人都是我今年最爱的导演,甚至每看完一部曼多萨,都想立即跑去危机四伏的马尼拉街头讨价还价买毛蛋。瑞典是鲁本·奥斯特伦德,趁着《方形》在港上画,三月BC做了鲁本展,放完了他包括短片在内的所有电影。也是碰上《脸庞,村庄》上映,BC六月做了瓦尔达展,然后在十二月放映了许鞍华。但我今年看过最多的导演却是德·帕尔玛,甚至在此之前都只看过他一部《碟中谍》,偶然翻出一部来看,极富叙事动力,又有设计的巧思,一连看下十几部。
为了赶在一八年结束之前将这个总结写完,就省掉旧片梳理,直接跨到新片十佳了。新片仍以一八年首次在香港放映作为时间标准。选择的标准倒是很随意了,如果所有评价都是基于某种审美偏见,那么相比选择一部“好”电影,我更愿选择一部亲近的电影。
十佳如下,无排序。

《燃烧》迷人之处在于在悬疑框架内呈现了一种实体的创作焦虑。不仅无法完成由下往上的阶级跨越,连被喂送素材后也不能独自将它创作成型。沿途无果而终的狂奔与寻找,都是无法将概念抻长的游荡,只能寄希望于再被提供转折以及结局。最终创作得以完成,也只不过是将既有素材由头至尾串联起来。如果电影的悚人结尾都还令人错愕,似乎对他的连串联水平都要再次怀疑。

看洪尚秀永远是我每年期待的事。今年还看了他的《江边旅馆》跟《任务清单》,相比起完整又凝重的《江边旅馆》,倒是更爱这部小巧的《草叶集》。甚至跟《燃烧》一样,也讲了一个创作的故事。金敏喜待在咖啡馆里听人谈话,转手就将它编织进自己写作的故事里。最终影像究竟是咖啡馆的实体还是创作的搬演,混沌在一起不得而知。洪尚秀也借金敏喜之口隔空喊话:“想清楚了再结婚,不然结了婚也不会幸福的”。

曼妙,张律电影里有着极丰富的多余闲散时间,美妙之处也正在于他如何将这些时间在银幕上消磨掉。《咏鹅》如同一个幽魂从未来穿越回来,大多时候无影无踪,有时又现身跟在你身后看,并趁着你做梦或是走神的间隙,侵入你的脑中,给你透露一些将来的秘密。

去年看过《离开的女人》后就爱上拉夫·迪亚兹。四月在香港没能看成的《恶魔时节》在平遥终于补上。它像是《今来古往》的变奏,作为一部音乐片,落脚点不在唱词,却是演唱的形式。尤其是独唱与合唱的变化。合唱,即多人同时发声。一方面是群体的附和与裹挟,另一方面是个体与个体声音的和鸣。片中政党的宣传口号抽象成了贯穿全片的La La歌。过了三个月,我依然能随口记起它,它以毫无必要地不断重复,真正在字面意义上完成了洗脑。

在电影院看过蔡明亮,在美术馆看过蔡明亮,倒是第一次以VR看蔡明亮。今年也看了《你的脸》,可能是观看环境跟介质不同(《你的脸》是在电脑上看的),更爱这部《兰若寺》。如果《你的脸》是说请你看“我”,那么《兰若寺》则是请你看我“在哪里”。何曾在蔡明亮电影里看过如此性感绵延,甚至可以独立于人存在的空间。小康与鱼精性交时候,背后的雨越落越大,性的高潮就是低头去看地上激荡起的水滴。

只有破除这个世上的旧有预设,才能加入最后的嘉年华。

很美妙,相比起以直接对立的暴力方式呈现愈演愈烈的政治碰撞,往这个方向走其实更高级更值得肯定。对政治议题有多焦虑,影像上就表现得多自由多飞扬。

包括《快乐结局》跟《过境》,今年竟然也看了三套弗兰茨·罗戈夫斯基演的电影,他真是可爱极了!私心选了这部,是我自己太爱逛超级市场。而又从没在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视角,长久地凝视货架、过道与升降车,人与空间都寂寞又性感。超市的功能区被重新定义成景区,于是超市漫步便成了徒步旅行。

无法抗拒十六年后重回小镇的锡兰,又回到如何写作自身与摆脱原乡之上。不再仅是描绘小镇闪光日常的留恋,也不是书写城乡生存落差的困顿。只是被原乡的绳子牢牢绑住,哪怕创作得以完成也并不能走出困局,被原乡吊着生,吊着死。最终也不过是“算了吧”。

好像又是一部创作困境的电影。哪怕有些口号式的宣言,仍要被它切中要害,切身痛感。“在我们这个时代,思考本身就是一种英雄主义”。

发现多了一部,图都做了,就放这儿吧。
2019年,希望可以少看电影。哪怕没有电影,也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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