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彗星和你的信,都会准时到来——写给鲸落
哈雷彗星和你的信,都会准时到来——写给鲸落
亲爱的鲸落:
你好啊。与你开始写这封信的此刻,刚刚敲过了2019年零点的钟声。嗯,没错,你在十七分钟前写来的信,我在十七分钟前读到了,简直一秒不差。我想,如果这个细节写进小说里,或者放进电影里,会有一点岩井俊二式的诗意巧合罢。可事实上,我一直在等你的这封信,比及等待任何一封来信,或许对等待本身有着更清晰而强烈的感觉——你的来信,就像每七十六年会造访地球一次的哈雷彗星,漫长而又确实无疑地到来——每一年只有一封信,而每一封信都会在这个旧年与新年的交汇处一下子投递到我的心里。嗯,就是这种感觉了罢。
其实在这个倒计时的一天里,与等待交织而共生的,则是一点小小的紧张。紧张于你不会写信给我,或是遗忘,或是忙于课业,或是其他。总之,你是可以不这样按照我臆想的“约定”而来信的。我甚至也想过在网路上发一条信息——“希望今晚也能收到鲸落的来信”,祈盼那个不知名姓的你可以看到,也会如我之愿。我不知道何来这一点小小的紧张,虽然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我,“哈雷彗星和你的信,都会准时到来”。
是的,我等来了。可我仍是想把以上所思,一点不差地,与你分享。
虽然你在与我写信的姑娘之中,来信是很少的了,不过当我回首这三封信时,可以分明感受到从花季到雨季,再到成年的一个女生点点滴滴、细微末节的心迹,那应该是对一个并非至亲之人的最纯真的馈赠了罢。对此,我想说感谢。从第一封来信的寥寥数语(你说很多心情过期了便会觉得矫情,于是就删去了),到第二封来信的渐渐自然,再到这封信里记录的三年青春,在我心底,也像一幅素描,勾勒出心中的你的模样——或者是你写成的一首诗,字里行间模糊而跳跃的心绪,只是在我读来,一切都有了感应。总之,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让我相信即便不去找寻你,永不知你名姓,也会因你在,默默注视,或者一刹那的牵念,而内心安和。我想,安和便是一种很好的自我了。
嗯,也就在今天上午,不久前才认识的高一理科班的一个男生问及我——“开开,你在高中时是一个怎样的学生?”我近乎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自己就是一个毫无可圈可点之处的普通学生。这委实不是虚言,因为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都未曾与光彩夺目沾上一点边,更何况是在那疲于应付课业压力的最痛苦的三年里呢?但是,读完了你的这封信,我觉得原来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或许你会觉得,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被艰苦岁月的车轮无情碾压过青春的“同道中人”——我想说,这个“同道”并非是指困苦衰败,而是我发现原来从你我的内心到现实人生都同样丰富精彩。你也许会认为不可思议,当你回顾已经终结的十七岁而写下“是纷落的打湿书包的雨。隔壁班老师手里没收的人间失格。再也没能打开的素描本。宣告解散的最喜欢的乐队。成绩吊车尾的数学小测卷。来自他人的或嘲弄或失望的眼神。可能还有对所有的一切束手无策的我自己”的时分,应该是挺失落的罢。可是,在这种种“终结”的背后,还有你对此细微又鲜活的知觉,真正在诠释着青春滋味呢。要知道我们眼中许多同龄人的青春,总是远远好过自己的(虽然那也不尽然都是真的),似乎唯有自己从来都得不到上天的眷顾,而只守着如星辰闪烁般的诸多遗憾,但是,若你我换一个角度来看,自己并没有因此而放下那种种心念,次次心跳,而后麻木地将其抹去,只留下没有来路也不知去路的自怨自艾。你看——青空,游云,飞鸟,日光,阴雨,空气,泥土、街路……这些看似各有归处的事物,也会因为那个“自我”的存在而汇集到眼前,到心里,变成“我的世界”。那末,这个世界里,再装点一些欢颜泪雨,小确幸或者小倒霉,甚至是世俗的成功与失败,也是可以的罢?因为它们在进入我们心怀的一刻,都着上了我们真实的情愫,像诗行里的一处处意象,因为有情在意,而全变成诗意的生命了。如此,我便觉得,我曾有的青春,与你正告别或迎来的华年,都是好的,都有话可说,而不会于未来回望时支支吾吾,却以一堆尘封的作业练习为自己活过一场来作证了。嗯,亲爱的姑娘,你觉得呢?
虽然我也不是一个乐观之人,无法给你多一点希望之类的东西。不过,我觉得日子一天天地度过,哪怕是某个过程的重复,平淡如水或者苦涩不已,只要有可以动情之处,有突然的“自我之感”,就很好了。因为那一刻的所思所想,连同那个思与想的自己,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我和你,也是这样。
你看,一路磕磕绊绊地即将走向三十五岁的我,不也是微笑着愿这些情与思,想你能明了么。嗯,很欣赏信中你所言的“那么我能做的就是,在这些不可能之外,创造出其他的可能性。我依旧会用真心对待我爱的人们,拥抱我爱的世界。会坚持我所热爱的事物。”我觉得这便是对来这个世间一遭的渺小人生的最宏大的参悟了。我并非以此否认那种明确可见的现实性追求,不过,能在精神上守望一个完整的自我,那末无论置身何处,都能感到内心安和。嗯,与你给我的一样。
至于未来,虽不可期,但努力是不可少的,尽志而随缘,即无遗憾。说不定某一日还会明白,上天原来一直在眷顾与你我。
嗯,我在2018年最末的夜晚收到了你的来信,无比幸福。也愿这封2019年最早的凌晨回信,能伴你有个新而好的开始。
你说,“希望我明年还能有幸在这一天给您写上这样一封全是关于自己个人废话的信”。
亲爱的鲸落,请把“希望”二字去掉罢。我等待着。
哈雷彗星和你的信,都会准时到来。
祝新年快乐 万事胜意
开开
2019年1月1日凌晨于怡文轩

附:鲸落姑娘的来信
开开:
展信佳。
转眼竟然又到了这一天。
心血来潮的第一封信也好,后来敲下的话语也好,能得到那么用心的回复,实在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又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些话都挺没头没脑的。
感谢您一直愿意做一个温柔的聆听者。
三年真是太快太快了,猝不及防就又走向了尽头。
一起终结的还有我的十七岁。
从前的我可能从未曾想过自己的十七岁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大概。
是纷落的打湿书包的雨。
隔壁班老师手里没收的人间失格。
再也没能打开的素描本。
宣告解散的最喜欢的乐队。
成绩吊车尾的数学小测卷。
来自他人的或嘲弄或失望的眼神。
可能还有对所有的一切束手无策的我自己。
细碎的难以一一道清的不快乐,涌人填满生活的每一个罅隙。或许未可与大灾大难相比却也会让人感到透不过气。
但幸好它们不是全部。
或许是我真的变得乐观了一点——比起麻木还是姑且想做一些好的猜测,总之也算一点点摆脱了先前很长一段时间,笼罩于心头许久不散的阴霾吧。虽然说现状并不算乐观,甚至于先前相比可能更坏。
我决意做到我当下能做到的所有,不去想不去问未来会如何。
正如我不可能成为温柔的蓝鲸。
我不能如愿在我的志愿表上填上我最想学的专业和最想去的地方。
与许许多多的我力所不能及。
许许多多的不可能。
它们可能是既定的事实,
那么我能做的就是,
在这些不可能之外,创造出其他的可能性。
我依旧会用真心对待我爱的人们,拥抱我爱的世界。
会坚持我所热爱的事物。
今年的护身符很可爱,希望我在一模败光的运气在一考能受它保佑一下下不要再霉啦。
希望我明年还能有幸在这一天给您写上这样一封全是关于自己个人废话的信。
总之,祝您,也祝我自己,新的一年以及再远的未来,都能够快乐地为自己活着。
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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