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花心64:鸡冠花侧立鹍鸡
早在唐代,罗邺就写过《鸡冠花》,赞它好似“谢家新染紫罗裳”。但目前不确定此花是否在那时随着佛家文化从印度传来,因为中国野生植物青葙,便是一种“原始鸡冠花”,难道就不能在人工选育下,成为可供欣赏的鸡冠花?
鸡冠花在夏末秋初盛开,有一种厚重的热烈感。与一般轻灵曼妙的花朵相比,它内含一点英雄气质。宋代董嗣杲直接将其视为一只赳赳大公鸡了:“丹裳浥露承秋重,赤帻临风唱晓分”。(《鸡冠花》)梅尧臣有同题诗,重点赞鸡冠花在“百芳变枯草”时候出现,“何必荣华早”?因为“君看先春花,浮浪难自保”!张爱玲曾说“出名要趁早”,似被古人通过鸡冠花一口否定了。

宋代人种植鸡冠花很普遍。杨万里在旅途中经常遇到。《早炊童家店》的那天,杨万里看见农家“羊角豆缠松叶架,鸡冠花隔竹枪篱”,是一种富饶的美景。《宿化斜桥,见鸡冠花》显示,杨万里对此花有偏爱——
出墙那得又高鸡?只露红冠隔锦衣。
却是吴儿工料事,会嵇真个不能啼!
相对于鲜艳欲滴的鸡冠花而言,白色鸡冠花就因素雅而脱俗。宋庠的《和吴侍郎题宾应僧房白鸡冠花》说,“野卉秀禅庭,瑶华发素英”。其中“野卉”一词令人费解,难道宋代人能从野外移栽这种花?
总体而言,宋代诗人视鸡冠花为植物、动物、仙物的混合体,是红尘中醒目的美。但当时有一位江西“愤青”叫欧阳澈,因国家面对金兵南侵显得软弱可欺,就在《和世弼鸡冠花》中嘲骂(节选)——
倚风纵有如丹顶,遇敌应无似锦翰。
空费栽培污庭砌,到头不若植芝兰。

——鸡冠花在此“躺枪”了。但这不构成此花的“污点”,大多数人还是爱它的,包括明代两位高僧。释函是称赞它“锦冠照日疑丹凤”(《牡丹台下鸡冠花》);成鹫附和道,“疑是文禽顶上丹”(《咏鸡冠花》)。等等。
清代皇家画师郎世宁服务过康熙、雍正、乾隆三朝,他的作品《仙萼长春图册》至今还保存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其中有一幅鸡冠花极绚丽、极妖娆,凝望它久了,犹如置身《西游记》场景。乾隆皇帝很喜欢鸡冠花,他所作《邹一桂花卉翎毛》,应是观一幅画的内容,开头就说“鸡冠花侧立鹍鸡”。注意咯,“鹍鸡”是凤凰别名。既然皇帝都不反感二者并列,可见鸡冠花在宫廷文化中颇有地位。
芭蕉叶下鸡冠花,一朵红鲜不可遮。
老夫烂醉抹此幅,雨后西天忽晚霞。

——明代徐渭的《芭蕉鸡冠》,是为自己的画作所题。可惜画作没能留下来,否则可以一睹天才的“烂醉”之作中,是否有超越郎世宁的仙气。另一位清代天才李方膺,号称“扬州八怪”之一,也画过《鸡冠花》,题上元代姚文奂的诗句,有道“五陵斗罢归来后,独立秋亭血未干”,似有点“革命”气息?就不够美。现代天才齐白石,也画过许多鸡冠花,据说是因为此花有一俗名“老来红”,恰与齐白石的大器晚成对应,不知是否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