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是每个现代人生命的必修课

01

“这几年，越来越讨厌出门吃饭。”

这是我大学同学王小明常挂嘴上的一句话，出现频率多达一周七次。大学毕业，王小明去了上海一家公司，十年奋斗，一路做到了公司高层。

“官”越大，应酬也就越多。每回出门吃饭，用他话说，都如同上一次刑场。需要调整呼吸、鼓足勇气才能克服内心恐惧。每次应酬，都意味着要喝很多的酒，说很多他不想说的话。

我同学王小明有个习惯，每次应酬，都要在车里愣上几秒，等调整情绪，再让久违的笑容重新堆在脸上，然后才敢勇敢走进每一次“大餐”。

过去三年，王小明彻底被“吃饭”打败了，身体也彻底被“吃饭”打败了，很长一段时间，王小明开始厌食，每逢吃饭，他只吃几口蔬菜，像得了癌症的病人一样。

回想大学，王小明和我去食堂打饭，那时红烧肉两块钱一份。我吃得慢，王小明吃得快。他先吃完就笑靥如花：

“兄弟，我帮你吃一块吧。”

我的肉就这样常常进入王小明嘴里。

今年，我又约王小明吃饭，他一提吃饭，头就比演员雷佳音的还大：

兄弟，约啥都行，千万别约吃饭。

关于吃饭，我能理解王小明的恐惧，也能体会王小明的疲惫。可我想不明白，为啥一顿饭，就给一个中年男人带来如此伤害。

后来，我明白了，中年人吃的其实不是饭，是局。参加同学聚会，吃的是攀比的局；同事聚会，吃的不是饭，是奉承领导的局。和客户吃饭，吃的是生意的局，互相算计的局。

每一次饭局，都要喝很多的啤酒、红酒、白酒。最后，只能靠第二天清晨的一碗小米粥、一碟咸菜来续命。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那位黑帮大佬感慨：

人生最终就是就着咸菜喝粥。

王小明现在虽然不是大佬，可也常有这样的感慨。

02

王小明“病了”，可王小明的病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许多中年人的通病。

病在“吃饭”没意思，病在“吃饭”很无趣，病在无可奈何，病在没有选择。我常想，像王小明这样的“病人”，不知道中国还有多少。

我这人爱看历史，最爱《史记》、《中国通史》、《资治通鉴》，躺着也看，醒来也看，开心时，把自己脱光了，躺床上看。看一次笑一次，乐一次。

我看历史和历史学家不同，我主要研究吃饭。

中国历史最重要的几顿饭，跟饭其实没关系，跟局却有关联。鸿门宴是局，煮酒论英雄是局，诸葛亮舌战群儒，也是局。还有个姓赵的，把公司里高层石守信、高怀德都叫来，搞了一个叫杯酒释兵权的饭，吃的不是饭，也是局。

这些饭局，王小明不用穿越，也能遇过。去别的公司谈生意，被对手安排过鸿门宴。自己公司推项目，一个人舌战公司高层，这叫舌战群儒。他想当部门经理，下面员工投票，这就是杯酒释兵权。

我常感慨，一个中年男人，要多么小心才能逢凶化吉，躲过鸿门宴，活到战群儒，最后煮酒论英雄，成功释兵权。

最近几年，多少中年人真为“吃饭”累了。

03

让中年人吃饭累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吃的这顿饭没有价值，没有意义。永恒不变的年经话题，一杯杯灌进去又要尿出来的酒。杯子碰到一起，听到的全是梦破碎的声音。

越来越越觉得，一顿合理的饭需要这两个因素：

一：合格的吃饭对象。

二：能够提升自我的话题。

先说合格的吃饭对象，就是和你吃饭的人不戴面具，你也不需要戴面具，可以很放松，可以很从容对待这顿饭。

再说能够提升自我的话题，这非常重要。两个人坐一起，可以向对方请教。一堆人坐一起，可以思想碰撞。

1983年冬天，作家李陀请朋友吃饭，吃涮羊肉。来的人有陈建功、郑万隆、何志云，还有阿城。阿城闷头吃肉，吃完就点烟兜抽烟。那天，每个人都讲一故事，阿城先讲，讲了一个小孩下棋的事。其他作家说这小说牛逼，一定得写。阿城没信心，其他人说，不写你就傻逼了。

吃完回去，阿城就写了这部《棋王》，30年过去，这部小说依然是经典，很牛逼。

这种饭，吃得才有意思、才有价值，价值在于思想碰撞。这样的饭，怎么看都不是局，是情、是义，聊得是关怀。

2012年，高晓松也吃过一顿这样的饭。高晓松是话痨、话忒多，有次和优酷的人吃饭，一坐下就神侃，侃得优酷的人小脸仰起，一脸迷醉。优酷的人说：你可以做一期神侃的电视节目。

高晓松一拍肥脑袋：

对啊，我一直是北京饭局最受欢迎的人，我能知道我侃到哪里，大家不会夹菜，全在听我侃。

后来，高晓松就做了一节目，叫《晓说》，一个人说话卖脑浆子。初创期，一期制作成本150块，一年加起来也就是一部六线电视剧的成本。

高晓松神侃了几年，青楼侃到科举，科举侃到镖局，侃成中国最火的脱口秀。高晓松老说：

“没想到费了我10年努力，花了投资人无数钱的四部电影没红，这个没花我什么精力的节目却红了。”

怎么看，高晓松和优酷的那顿饭都不是局，吃的是给你一个想法，吃的是唤醒你的能量，让你的拿瓶可口可乐，就能自我爆炸一回。

04

世界还有最贵的饭叫“巴菲特午餐”。要说吃，这顿饭吃得太素，一份牛排、几碟小菜、一瓶红酒。

可这顿饭从2000年开始，一顿饭就卖345万美元。

许多人说：我的天，一顿牛排卖这么贵。

可巴菲特把全部午餐费捐给慈善基金会，用于帮助无家可归的人。正是因为巴老的一顿饭，却让无家可归的人找到了家，让失魂落魄的人孤蓬自振，让逃避生活的人，不惧生活、一身是胆。

参加巴菲特午餐的企业家们，也因为巴老的一顿饭，不仅做了公益，表达善意，还可以向巴老请教70年的投资经验。

巴菲特的这顿饭，吃得真值。这顿饭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局，对受捐助的人来说，这顿饭是善心；对买单的人来说，这顿饭是经验和未来。

我们中国人用了很多年才吃上饱饭，却又要用很多年学会吃饭。

吃饭不是一件小事，更是多数人生活的一门必修课。吃什么样的饭，如何拒绝吃没意义的饭，和什么样的人吃饭，其实都暗含着人生智慧，暗含着人生选择。

人一辈子，仔细算来，大部分饭都不叫饭，叫局，许多饭都是不值得吃的，是浪费生命、浪费精力、浪费时间。大多数的饭，本该是被拒绝的。让吃饭变得有所不同，让吃饭变得有所价值，这是现代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学会的智慧。

作者：牛 皮 明 明 诗人，曾在西藏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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