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是心上人（8）：粉红色的厨房
又到周末，一婧去考驾照，丹妮在家无聊，忽想起附近新开商场有电影院，搜了一下，有部《无名者》评分甚高。
十余分钟走到影院，先在休息区等待，不回头也知后面有对情侣，女生声音洪亮聒噪，字字又拖个嗲嗲的尾音，余光瞥去，果然看她脱掉鞋子蜷在椅上，如白肉般黏在男友身边。
可是这么聒噪的女生也有男朋友，自己呢？
身边又坐下三位阿姨，穿着朴素土气却非常干净，像是附近打工的人，聊些家常的事情。
进场后，小小的电影厅依然散发着轻微的甲醛味，丹妮在第四排坐下，临近中午，厅内三三两两坐着，还好第三排又进来一个男生，丹妮独自一人看电影的尴尬似乎得到稍微的缓解。
《无名者》不错，中间一首《聋子》唱得人心颤。
电影结束，灯亮起，丹妮起身，眼睁睁看到哲成从前面走过。
喂，她忍不住唤一声，哲成侧头，一脸惊喜。
丹妮却突然有点丢脸，估计是因为被哲成发觉自己一个人看电影，尽管对方也是。哲成坦荡荡，说既然这么有缘，得请丹妮吃个饭。
两人走在商场里，丹妮原本想问哲成为什么来这边看电影，离他家也不近，但也不好意思发问。迎面一对又一对情侣勾肩搭背走过，丹妮悄悄靠近一点，脑子里绵延千里，突然连以后小孩上哪所学校都想到了。
哲成选了“河里拿”，一家著名西餐店，不过得大约排一个小时。
“那要不，我们先去外面逛逛，待会回来？”丹妮提议，两个人拿着号码纸，去了附近的西西弗书店看书。
丹妮喜欢这样的地方，棕色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一进来，忽然忘记这是和哲成独处的绝佳机会，自顾自看起书来。
哲成望着丹妮，这样一个清瘦的女孩，穿着白色毛衣，站在书架边，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的书，仿佛被放进一个玻璃罩子，外面发生什么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哲成看到一缕头发在丹妮耳边轻轻摇曳，很想帮她挽在耳后，再仔细一看，柔柔的透明的耳垂上戴着红珠耳环，像是一滴血，很漂亮。
看丹妮这么认真，哲成也拿了本《追风筝的人》开始看，等反应过来，已经快40分钟，两人便放下书朝餐厅走去。根据以往经验，可能会有人放弃排队，也许会过号，所以哲成走得稍快，丹妮依然不紧不慢，看到哲成这样反而笑出来。
哲成问：“你好像也不着急。”
丹妮说：“有什么着急的，要是赶不上就再等等，或者吃别的也行。”
哲成一怔。
到餐厅，果然过号，即使帮忙中间插队，也得再等20分钟，哲成有些着急，丹妮提议：“要不我们去吃其他的，刚看有家水饺不错。”
哲成问：“你确定，只吃水饺，不吃这家了。”
丹妮说：“对啊，好吃就成，又不是非吃不可。”
哲成忽然想起以前和姝阳一块看电影，若是不能准时到，姝阳会很着急，每日日程详细到几点几分，说是要做到，就一定得做到。
饭吃得很愉快，哲成开车送丹妮回家，两人聊起电影，竟有很多意见一致的地方，在小区门口聊了半个多小时哲成方离开。
丹妮回到家，摸摸脸颊，一片甜蜜。
而后几周，哲成有空也会约丹妮出来，或者 吃饭，或者看电影。一婧有所察觉，因为丹妮忽然开始化妆上班，睫毛眼线口红一个不少，穿衣服不再只是牛仔裤休闲鞋，皮鞋短裙不断。
一婧暗戳戳问丹妮怎么回事，丹妮一脸娇羞，其实很想聊聊，但考虑到大家一个公司，便遮过不提。
因为临近上线，所以丹妮加班很多，这天晚上10点还在办公室忙，哲成路过看到，便走到丹妮身边，丹妮早早察觉出来，心中十分不好意思，看到哲成站在身边，仰头笑了一下，不知如何表现，低头继续敲方案，却半天打了一个逗号。
她只觉得心乱如麻，哲成像是有话要讲，他要讲什么呢？
“丹妮。”
“嗯？”
“你有男朋友吗？”
“啊。”丹妮没想到哲成会问这个问题，当然没有，不然周周和你看电影吃饭。
话到嘴边，又只是嗫嚅一句：“没有。”
“哦。”哲成应了一句，想说什么，又没说。
哲成有时候很殷勤，有时候很冷淡，殷勤时上班也给丹妮发微信，晚上送她到家门口，冷淡时吃饭全程看手机，一句话都不讲，丹妮很多和哲成聊聊，哪怕是那天为什么问自己有没有男朋友的问题，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情人节到来，空气里都是玫瑰花的香味，隔壁部门一个女生收到十几花束花，整栋大楼轰动，丹妮看到她桌上地上满满的鲜花，又羡慕又落寞。
上班时心情浮躁，隐约期待着哲成能表达些什么。捱到下班，丹妮看着一点消息都没有的手机，默默拿包走人，谁曾想竟在电梯遇到哲成，他按了B1层，想必是直接去地下车库，平常亲密的两人，此刻竟有点尴尬。
到了一层，丹妮什么也没说，默默出去了。
很少这么早下班，天边是灿烂的夕阳，紫色和粉色的云霞铺天盖地，丹妮仰头远望时，像是被光磨到眼角湿润。
公司园区里有小姑娘在卖玫瑰，手里红艳艳的一捧，看起来像圣女果，想让人一口吞下去。
“丹妮？”一声男声。
丹妮回头，是良远，曾一起跳舞的男孩，说来也是有缘，他就在隔壁公司，之前还碰到过几次。
“你下班啦？”
丹妮笑着点点头。
“先生，买朵花吧。”机灵的小姑娘赶紧凑上来递上一支玫瑰。
丹妮有点尴尬，“额，不，我们……”
良远也有点羞涩，而后突然抽出两朵玫瑰，一支递给丹妮，一支递给卖花的小姑娘，“我买两朵，祝你们情人节快乐。”丹妮愣愣接过玫瑰，突然笑起来，一整天的阴霾和焦灼，此刻都在这支花中不见了。
回到家后，丹妮把玫瑰花插起来，手机依然没有哲成的消息，他那么早下班，是去哪里呢？
玫瑰花带来的好心情似乎又不见了，丹妮干脆把手机关掉，躲在卧室看《红楼梦》。
哲成在哪里呢？
哲成在一个保险宣讲会上。
台上站着的，是意气风发、干练漂亮的孟姝阳。
哲成觉得自己也是昏了头，上班发现老同学转这个宣讲会，一看到主讲人是姝阳就没头没脑的过来。
“关于CRS，想必已经引起一部分人的‘恐慌'……”
可惜，宣讲会一结束，就看到姝阳和一个西装革履男相谈甚欢，上次是晚上，他没看清，这次细看，男人似乎稍有一点年级，估计在40岁上下，身上的西服一看就是阿玛尼。
怅然若失回到家，想起丹妮，发信息：在干嘛？半天都没回复，打电话，却是关机。
第二天，两人在办公室迎面走来，丹妮直接绕开，哲成觉得有点怪，又因为要开会，所以没有理会。
晚上11点，哲成终于下班，原本朝家开，最后想了想，还是绕道。
“喂，丹妮“
“喂””
“嗯，我在你家楼下，给你买了点橙子。”
“啊？”
丹妮下楼，原以为是一袋，结果是一箱，最后哲成帮她搬上去。
两人进屋后，丹妮庆幸昨天收拾了屋子，切好橙子给到哲成。
“内个，我今天有点东西要弄，马上快结尾了，你先吃，那边有书，或者可以看电视，待会陪你聊天。”
丹妮没骗他，她最近在兼职写专栏，今天是截稿日期。
哲成拍拍她的脑袋，“快去写吧。"
丹妮啪啪啪敲字，不知不觉奋战一个小时，整体检查一遍，抬头，看到客厅暖色的灯光和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哲成，茶几上盘子已空，好似被拉回朴素的的人世。
一对正在暧昧阶段的男女，在幽深的夜里，同处一室，居然一个小时都没说话。
丹妮苦笑了下，哲成会不会真得觉得自己很沉闷。
想到这，她起身到厨房开始切水果。
赣南的橙子，一块一块，甜腻的汁液流在白色的案板上，一汪汪。
身后突然传来响动，还有一双小心翼翼的手，原本想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最后只是拍了下肩膀。
丹妮笑。
“还吃橙子吗？”明知故问。
“嗯。”
哲成走近一些，双手搁在案台上，刚好环住正在装盘的丹妮。
丹妮脸微微红。
“晚上在处理工作吗？”丹妮问。
“是啊，一堆破事。”
装好盘，丹妮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她也贪恋这一时的温柔，如果自己去水池洗水果刀和案板，哲成可能会松开手。
哲成不说话。
良久。
突然将脑袋搁在丹妮的肩膀上，“好累啊。"
丹妮找到理由，拿起一片橙子，“那吃片橙子。”
哲成倒是听话，一口咬掉丹妮手中的橙子。
这样一来，他的双手就完全环住她了，两人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丹妮的心，跳得厉害。
哲成咬完橙子，缓慢地、彻底地抱紧丹妮，也不知过了多久，哲成拉着丹妮转身，丹妮低着头转过来，突然很想在这样的亲昵中把内心的疑问都说出来。
比如：
你怎么看待我们俩的关系？
为什么问我有没有男朋友？为什么总约我看电影？
又比如：
有时候你对我那么好，有时候又那么冷淡？
你有喜欢的人吗？
还比如：
如果你有放不下的人，要不就算了。
丹妮的头在方成的脖颈处。
低头的时候，哲成无法看到丹妮那害羞中略带纠结的表情。
他想吻丹妮，可又觉得很唐突，一时无法下嘴。
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丹妮鼓起勇气，突然侧转身子抬头，正对上哲成热烈的眸子。
哲成想也不想，径直吻上去。
厨房都变成粉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