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
序
黑暗中的人啊，请不要点燃火把，不要让恐惧蔓上我们的面容，让慌乱夺了我们的路。等待吧，在那漫长的夜中，像夜一样期待黎明。
（一）
二生静静的靠着墙坐在地上，凝视着坐在桌子前十岁的儿子，迟滞的目光泛着慈祥的暖意。之所以要走到今天不都是为了儿子么？他这一生唯一的希望。不，不是希望，希望从来就没有儿子这般真实过。是生命，哼，怎么可能，活着就有生命，他的儿子怎么可以这么卑贱。二生想儿子就是一座高高的山峰，这个世界不能逾越的高度。他开出圣洁的雪莲，流淌出清澈的河流，孕育着风和云。这些词语在二生看来与美丽无关，如同生活没有修饰一样，只是因为未知。不然这样的做又该多么凄凉。二生轻叹了口气，如同时光打了个哈欠。时间仿佛累了，因为二生觉得昨天一样，今天没什么不同，明天又能怎么样呢？可居然叫二生。生命从来漫长，如果你懂得重复，这就是时间秘密的契约。
儿子拿起桌子上的电话。二生痴痴的笑了，但马上就像开始一场伟大的仪式，他的神情开始肃穆起来。今晚他就要与儿子离别，明天他或就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但莫不要做了孤魂野鬼，仍不得解脱这生活。头皮阵阵发酥，抬起左手想要触碰，看到已经没有了手指缠满纱布的左手。从大拇指渗透出来的血迹还略有潮湿，很久以来吃的菜都没有这新鲜。抬起右手，手里拿着自己的日记。他甚至笑的有点羞涩，对自己的嘲讽。小学毕业的人也横撇竖捺摆弄起文字。他疑问这些字比起体力活那个更沉重呢？头开始有一点沉重，后脑被隐隐的疼痛侵袭，映着生命的鲜活，如同老茧上掌纹的一丝红晕。这几天有生命真的活过的日子开始膨胀，熔岩般流动着炽热翻滚着倔强。记忆不再是浮光掠影丝般柔滑的苦痛，闪现的光芒如同分娩主的那样圣洁。开始了。。。。。。
（二）九月一号。早上晴
二生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铺开崭新的作文本，拿起儿子的笔。空白的纸干净，光滑。嵌在其中的木屑如同琥珀中的化石安静，乖巧。二生不禁下意识轻缓的抬起伏在纸张上的手，如同儿子学走路时的放手，充满爱护与眷恋。就那么痴痴看着第一行，二生的眼睛里因为有纸而焕然新亮起来。洁白的发亮啊，不像镜子那样可以映出黑暗和苍老。手静静的再次被揽进那页纸的胸怀，随风潜入的汗水润上了二生的额头。第一笔终于写了下来，如同太阳光跳出地平线的埋伏，闪亮登场。第一行终于写了下来，“目记”二字。日子过的久了居然忘了“日”字的写法，如同面对每天刺目的日光，只有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盛进更多的暮色与傍晚。日便成了目。第二行是日期和天气，那个日期是个伟大的一天，他将会抬起头，让光荣如玫瑰色的容颜在脸上重生。伟大。二生觉得自己终于伟大了，为了儿子。价值的体现在别人看来是结果，在自己只是过程。那个他和妻子一起诞生的伟大想法是在创造生命，如同儿子的诞生，而这次是儿子的重生。
“
（日记内容经过整理编辑改成第三人称，未被“和谐”和“此处删去XX字”）
九月五日 阴天
晚上七点十分。刀从这个陌生人的胸口慢慢拔出，杀人利器如夜色中吸血鬼张口吞噬生命的血色獠牙淋淋闪烁，生出了它本来的颜色。慢慢随刀汩出的鲜血从它栖息的大陆开始滑落。大部分侵染在那蓝色的衣服上，铺展开来，像少女脸上泛起的红晕，只属于那个青春的年纪，神圣的不能被剥夺。陌生人的呼吸越来越弱，几乎没有呼喊，靠在二生的身上，一丝不动。二生的刀拔了出来，如同大幕落下前的谢场，刀在空中停顿，在享受它演出的酬劳，锋利的赞歌，伤口的悲鸣。陌生人从二生的怀里滑落下去，倒在二生的脚下。二生跪下，他怎么可以去俯视别人，特权是无法愈合的伤口，只会带来无边的苦痛，任人哀伤。二生举起刀，看着自己左手最后的一根手指——小拇指，没有一丝停留，决绝的砍下。鲜血涌出的声音盖过了二生低沉的咬牙声。是因为小拇指比较细，还是因为是第五次的感觉所以疼痛少了呢？那为什么生活在持久的麻木中还是那么痛苦？二生看着那个陌生人笑了，他的死，是二个人的解脱还是更多人的解脱？今天他左手的五指全都没有了，他的目标达到了。没有了五指山，孙猴子是去取经还是做大王呢？天没有下雨打雷刮风，如同咬牙切齿的苟且那般沉默。电视剧除了带来了收视率，也许就是那些被烂电视剧夹在中间的广告明星，蝇营狗苟的苍蝇和秽物一起写下卑鄙。生活为什么那么沉闷？。。。。。。
晚上8点。二生回到家，被砍掉大拇指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稍显扭曲的脸上分明还有着砍断手指时的撕心裂肺和恐惧酸楚。当一个人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你知道是有困难的，当然那是对意志和坚强的考验，所以钢铁才不同于鹅毛。
二生打开电视，确却的说是电视剧跳了出来。就像丈母娘在数落女婿的窝囊废物，松弛了身体，精神又被推进深渊。好像艺术就是把你破碎的生活打的更碎。生活被分为可回收和不可回收，所谓高度的标准不是价值而是价格，如同垃圾。
坐在椅子上疲惫的对着厨房的小津说“儿子呢？”
小津忙着炒菜，没有回答。
二生有点无奈，低声对自己说“喊得再大声，都听不到。”
小津端着盘子出来，刚放到桌子上，剧烈的咳嗽便又让他跑回了厨房。过了一小会儿，小津端着杯水靠在厨房门口，还是偶尔咳嗽一下。
小津喝了口水说道“儿子今天在托儿所，不回来了。”
二生点了点头,“托儿所，新鲜的事儿。咱们小的时候，两三年才听个电视从黑白变彩色的新鲜事。现在天天都有新鲜事，如果抛开一成不变的生活。这也是我们喜欢吉尼斯的理由吧。”
小津喝口水说“我接客那两年，新鲜事儿也是不少，做完那事儿，客人总会把他们听说的稀奇古怪的事儿放到自己身上讲一讲。那些人认为这样花的钱更值一些。只是为了多听我们多说个“啊，哦”，男人总是那么容易满足”。
二生低着头，看着左手的绷带，怅然若失，恍然说道“鸡爪子好快了吧？”
“啊，哦”小津赶忙转身进了厨房，看看煮着的鸡爪子怎么样了。
二生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急切的喊道“你刚才说儿子在哪儿？”
小津忙着鸡爪子的事儿，没有回应。
二生用左手剩下的四根手指挠了挠头，对着桌子上盘子里的芹菜说“她受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她今天却还没有你这从菜市场捡回来的芹菜美味。我能做什么呢？牺牲对我就是美德。还有儿子，我们不是上帝，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抛弃儿子。”
小津又再次捧着杯子靠在厨房的门上，咳嗽了一声，轻轻的说“儿子在托儿所不回来了。”然后对着二生笑了起来。
二生也笑了。是呀，今天终于开始了。
电视剧还在连续。窗外挂起了风，要下雨的样子。
（三）九月二号。早上晴
小津一大早做好了早点，看着二生熟睡的样子，便拿盘子将米粥和炒饭用碟子盖了起来。自己吃下了药，也又重新躺在了床上，不是困，而是那该死的病痛。
过了很久还是那么安静。二生和小津如同俩个死人一样。他们不曾与周遭的世界同呼吸，周遭的世界也未曾与他们共命运。如同人们对待历史的态度。传承延续不光在骨子里也在鄙夷的目光里。二生睁开了眼，看着屋顶，千百次的梦中它都砸落在自己身上。唉，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左手还是有点疼痛，或许他以后再干不了那些重活。以老子自居的老板会怎么看他呢？踹上一脚，打上一拳，骂上一句？变成他说的废物。老板常说的两句话是“是我养的你们”和“你们这些狗养的”。工友们也总是乐此不疲的在背地里讥笑老板“狗日的”。资产阶级对劳动人们进行无情的肉体压榨和精神剥削。无产阶级对统治阶级的出处和穷途末路总是一针见血。
二生看了看小津，起床来到饭桌前。没洗脸刷牙，直接吃了起来。左手仅剩下的四根手指在空中挥了挥。画出道道泛着涟漪的弧线。吃完饭，二生喊了小津两声，想叫她也来吃饭。不过小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裸露的手指很像昨天吃过的鸡爪子。二生抬了抬眼皮，让迟滞的目光泄露出些许精神，靠着这动力源泉，二生拿起了笔。
九月四号。阴。
绳子紧紧的勒进陌生人的脖子里。因为缺氧而满脸通红，紧闭的双眼掩盖了所有的惊慌，挣扎随着面目抽搐的减弱而无力。二生双手死死的抓着绳子，如同紧握着自己的命。二生的眼睛里透露着点点暖意，那是对这个陌生人的尊敬和友好，也是对那偶尔路过的行人。尽管他们都没有回应。不是他们没看到，而是他们没看懂。二生想起了朋友，一起长大的，一起工作的，不知世界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他们都不见了，即使见到也都不认识了，城市是使人失去记忆的地方么？陌生人在二生的怀里有点沉重，二生没来得及看出这个陌生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是女人或许她在自己的怀里的时间有些长，他只是个杀人犯，严肃的杀人犯。很久以来二生都是个规矩的人。或许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而今天他的方圆是一个困住自己的牢笼。二生把那个人放下，拿出刀，对着左手的无名指一刀砍了下去。是疼痛还是快感，被自己赋予的痛苦是那么爽快和淋漓。第四根手指，纱布已经缠满了左手，不堪和臃肿。长久以来的日子如果揭开纱布会是什么样子？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二生想哭，像个孩子似的那样。而泪水却流进了心里，酸楚和苦涩。二生哽咽起来，他怕了，怕自己坚持不到明天，儿子和妻子怎么办呢？二生站起来，狂奔而逃。。。。。。
八点二生准时回到了家。一进门便向厨房门口的小津晃了晃已经没有了大拇指和食者的左手。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那是离那天又进了一步。电视开着，在这个家里，永远都有那么多的人，生活怎么来的那么单纯？
小津转身进厨房的时候，二生看到了露在锅外面的鸡爪子。这几天可能都要吃这个了，如果熊掌不是贵足的话，或许补品可以丰厚一些。
小津从厨房出来，递给二生一杯水，细声说道“该吃药了”。
二生叹了口气，“挨，这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苦苦的，还没有小时候咱们那里的化工厂味道好些。”
“灰灰的天，每天都是那么雾蒙蒙的。大雁都再没停下过。”小津也不无感慨的说。
二生咳嗽了一下，“人应该有三个肺，城市工作时候用一个，在家乡的时候用一个，如果不在那两个地方就用剩下那一个。那样，小明不会死在化工厂，张四也不会倒在工地。
小津笑了笑说“没有好命，有多少个都是白费“。
二生无奈的点了点头，“命都是生出来的，要不怎么叫生命。”
小津努了努嘴说“有的命是从肚子里剖出来的”。
二生点了点头“我杀的人是怎么出来的呢？”
小津“对我们而言，他们有什么不同呢？只是他们不这么想吧。”
二生起来向床走去，回头对小津说“我有点累了，先睡了，目标还很远呢。”
小津点了点头：“早点睡吧。儿子今天在五年级绘画比赛得了个奖状，还特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做个好梦吧”
二生没有洗漱，笑着躺在了床上。
电视里放着广告，窗外天黑了下来，星星出来了。
（四）九月三号。早上小雨
二生起很晚。醒来已经是中午，外面天还是有点阴沉沉的，如同一幅水墨画。喊了几声小津，没有人回答。二生懒懒的赖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尽管看到的是黑色。头有点痛，手也是。竟然有汗珠从额头流下，带着体温划出痕迹。二生强坐了起来，缓慢的喘息似秋日私语般隐秘。屋子如同一个森林突然变得很大，从浓密的树丛间穿透出来的阳光连篇的照耀在脸上。二生转了转身，有点晕头转向。是一闪念还是一刹那，二生已经逝去的父母朋友都站在二生旁边朝他微笑，甚至向他伸出手。二生急忙紧闭双眼，就那么丝毫不动的伫立在那儿，任那些幻象游动，二生知道这都是幻象。周围的风吹过，记忆的味道飘过。二生再睁开眼，又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内，多么熟悉的黑暗和潮湿，还有那因为熟悉油然而生的眷恋。二生在屋子里踱起步来，森林不见了，二生很快走向了桌子，铺开日记，写了起来。。。。。。
这一天过的很快，就像没发生什么事儿似的。生活被习惯了。
（五）九月四号。早上阴
昨天一家人一起吃了火锅，二生还喝了点酒。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开心的么。二生长久以来的梦，却不是少了小津就是少了儿子。二生也会忿忿的想，那就不如都不要来。
小津送儿子去上学了。家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历史的长夜有这样的寂寞么？
九月二日。晴。
那个陌生人孤独的在街道上徘徊。心事总不能放下，如同水面的鱼漂上下两难。二生居然得意自己今天拿的事锤子。一锤定音，这是那些犹豫的人的最爱吧。二生疾步过去，对着那人的后脑一锤子打了下去。很快那个陌生人倒了下去。二生很满意，如同自己对自己的工作那样。自己吃饭的饭碗还是有把握的。很快二生，对着自己的无名指也是一锤子。自己的一生也是有太多的犹豫与迷茫，那些可笑的过往随着一锤子，永远消失了。人要学会坚强，就要经历锤炼。。。。。。
八点二生回到家。今天发生的事情和日记如出一辙，二生甚至为自己的先知有点悲哀。缺少新鲜总是件叫人丧气的事。电视小声开着，小津给儿子盖上被子，便走了出来。
“今天顺利么？”小津淡淡的问道。
“呵，很顺利，比穷人产生自卑都顺利。”二生答道。
“千百年来人们都踩着同一个脚印走过来，有什么不顺利呢？”
“那我们可要给儿子走出一行好走的脚印来。”二生坚定的说。
他们谈话间，电视上播报了一条消息，最近城市里发生连环凶杀案，手段残忍，性质恶劣。现面象广大市民征集线索，对案情有重大突破的线索，奖励六万。
二生撇了撇嘴说“看，什么都要讲钱。这不是义务么？恩，也许是对权力的补偿吧。”
小津点点头“命里有时终须有。人们对这件事和彩票是一样的，是出于赌运气的想法吧。”
二生小声说“如果发现今天这具尸体，是不是就变八万了呢。我们完成我们的目标就好了。要是到明天杀完人，那就要十万了吧？”
小津点点头“还好没有招拍挂，不然说不准有炒作呢.。反正都是要人命。”
“恩，儿子睡了吧。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关上了电视，一家人都睡着了。天很安静。
（六）九月五号。早上晴
一家三口好像商量好似的，都早早的起了床，洗漱完毕一起坐在桌子前。三个人眉飞色舞互相看来看去，笑声在这个屋子里如同烟花在空中绽放。
二生拉着儿子的手说“听妈妈的话，和妈妈去公园玩。”
小津看了二生一眼，也拉着儿子的手说“和爸爸说再见”。
二生看着母子二人走出家门。若有所思的看着门看了一会，自言自语到“先写日记呢？还是先去杀人呢？不经意的发现笔已经在手上了。
九月一号。晴。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它和生死有关。我因为肺病可能不久于人世。我知道医院可以治好我，可是我知道我进不了那个门，天使必定不是上帝。他不曾光顾我。我不曾有什么怨言。可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她们必须活下去，在这件事上，我自作上帝。她们只是需要钱而已，治病，上学，找个地方挡风避雨。而在我仅有的时间，我怎么才能做到呢？工作么？我工作了一辈子还是一无所有。彩票？有那个运气还买彩票么？我和小津商量好了，我会去杀人，不是抢劫。劳动不是投机倒把。当我杀的人足够多，这个社会就会赋予我一种价值，确却的说是价格。对，悬赏金。杀五个人的悬赏应该可以到十万。小津和儿子只用一个举报的电话，那样小津和儿子就可以治病上学了。而我也就走完这一辈子。我把这些写下来，是希望有一天我的儿子可以看到，这是他的爸爸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
我是多么盼望不去忍受这时间的煎熬，直接跨越到生命的尽头，去享受那快乐。事实上我又怎么做得到，可我在日记上可以做到。我可以在开始行动的第一天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写出来，就像造物主那样。这是我对这世界最后的也是仅有的抗争。因为我生下来却不知道这今天的结果。
杀人有什么不好呢？那些悲惨命运的哀号真的就没人听到，有时候他们祈求的不就是死亡么？他们伸出手来只是祈求食物和尊严么？他们睡在街道与路边只是因为贫穷和无家可归么？他们无尽的背板与欺骗只是为了生活和享受么？他们只是糊涂，死亡从来就是一种高尚的生活行为。那些穷人，无论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都将被我成全。当然首先是从物质上的贫穷开始，因为他们是我的兄弟。
7点钟或许是个好时间。新闻联播开始了。而那些依旧在街上的穷人却对那些事关他们生活的规划视而不见。他们一辈子和一天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时间只能改变他们的容颜。仅此而已。生命从来漫长，如果你懂得重复，这就是时间秘密的契约。
只用一把刀就可以了。我的兄弟就可以开始死亡的旅程。九月一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和我现在要写的有什么去别呢？不都是一样一样的么？
是的，我把刀插进你的胸膛，我要拯救你。。。。。。
晚上8点，电视里反复播送着关于悬赏连环杀人案的消息，公安部门悬赏十万征集线索。
二生看着儿子给公安局打去了电话。终于完成了这个伟大的使命。再过几分钟警察就会破门而入，把他带走。明天也许小津和儿子就能拿到赏金了。小津呢？怎么没有和儿子一起从公园回来？是为了庆祝，去买菜了么？她应该高兴，至少得她的咳嗽就能治好了。二生想小津应该带儿子去故宫看看，儿子一直都想去的。
二生对着坐在桌子前的儿子说“儿子，明天让妈妈带你去故宫好不好”
儿子望着他，愣愣的发呆。
二生笑了笑说“傻儿子太高兴了吧。我是说让你妈妈带你去故宫玩。”
儿子迟疑了一下冷冷的说“爸爸，妈妈不是六年前就死了么。”
煞那间，二生觉得天旋地转，又仿佛置身于那个大大的森林，而自己的周身都是小津穿着白衫静静的微笑。
二生紧紧的抱着剧烈疼痛的头，在地上翻滚。如同被火烧一般。过了一会儿，二生靠墙躺下，喘着粗气。仍然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六年前，那时小津的病很重。可是她不是好了么？只是留下了后遗症。她是怎么死的呢？
她死了。那么只有儿子一个人能拿到钱了。这对于一个孩子是多还是少呢？可关键是，自己过一会就会被警察抓走，儿子一个人连个亲人都没有，他的钱又会成为谁的呢？小偷，强盗，同学，老师。。。。。。今天买菜的小贩不还从自己的手里夺拿去了五毛钱么，而儿子才13岁。
二生突然想起了既然小津早就死了，那么这个杀人拿赏金的想法从哪里来的呢？他怎么就想到杀人了呢？鸡爪子，鸡爪子。啊，五年前是我杀死了奄奄一息的小津，将她的手臂放到锅里面煮。只是因为我没钱给她火化。
二生凄凉的看着儿子，儿子的未来会怎么样？像他这样么，被工头们欺负，被城里人嘲笑，我杀人，不是为了帮助他们么？为什么我的儿子我都不帮呢？还有一分钟吧，警察就会破门而入。二生的眼中开始有了生气，不禁笑出了声，此刻他与刚才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他真的醒悟了，他真的明白了，他走向了自己的儿子。。。。。。
那些破门而入的警察很久都不能忘记那个画面，屋子里的电视开着大声，二生在厨房的案板上砍着自己儿子的肢体，旁边的锅里热水沸腾。在警察夺走他手中刀的时候，才发现右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也刚刚被砍下。。。。。。
很快二生被鉴定为精神病。不过人们还是唏嘘怎么让一个曾经杀了妻子的人来抚养孩子。当那本日记被人们看到的时候，人们还是庆幸那五个被杀的人只是二生在臆想中的胡言乱语。精神病人的话无论真实与否都一定不是证据。你知道，自从他在工作中因为事故失去左手，整天在屋子里靠救济过活，人是很容易想入非非的。
人们也会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的精神病呢？是一直有还是间歇性的呢？那本日记也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必定人们怎们会总是记住那些没发生过得事情呢。
二生住进了精神病院。可笑的是这个地方只能限制二生身体的自由。二生每天都会不停的讲小津和儿子的故事。像行使自己的权利那样。很幸运这里终于有一个病人会听他讲，不然二生可能真的分不出精神病院和外面世界的区别。那个病人每次听完二生的故事总是会附上一句“恩，苹果熟了”。
黑暗中的人啊，请不要点燃火把，不要让恐惧蔓上我们的面容，让慌乱夺了我们的路。等待吧，在那漫长的夜中，像夜一样期待黎明。
（一）
二生静静的靠着墙坐在地上，凝视着坐在桌子前十岁的儿子，迟滞的目光泛着慈祥的暖意。之所以要走到今天不都是为了儿子么？他这一生唯一的希望。不，不是希望，希望从来就没有儿子这般真实过。是生命，哼，怎么可能，活着就有生命，他的儿子怎么可以这么卑贱。二生想儿子就是一座高高的山峰，这个世界不能逾越的高度。他开出圣洁的雪莲，流淌出清澈的河流，孕育着风和云。这些词语在二生看来与美丽无关，如同生活没有修饰一样，只是因为未知。不然这样的做又该多么凄凉。二生轻叹了口气，如同时光打了个哈欠。时间仿佛累了，因为二生觉得昨天一样，今天没什么不同，明天又能怎么样呢？可居然叫二生。生命从来漫长，如果你懂得重复，这就是时间秘密的契约。
儿子拿起桌子上的电话。二生痴痴的笑了，但马上就像开始一场伟大的仪式，他的神情开始肃穆起来。今晚他就要与儿子离别，明天他或就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但莫不要做了孤魂野鬼，仍不得解脱这生活。头皮阵阵发酥，抬起左手想要触碰，看到已经没有了手指缠满纱布的左手。从大拇指渗透出来的血迹还略有潮湿，很久以来吃的菜都没有这新鲜。抬起右手，手里拿着自己的日记。他甚至笑的有点羞涩，对自己的嘲讽。小学毕业的人也横撇竖捺摆弄起文字。他疑问这些字比起体力活那个更沉重呢？头开始有一点沉重，后脑被隐隐的疼痛侵袭，映着生命的鲜活，如同老茧上掌纹的一丝红晕。这几天有生命真的活过的日子开始膨胀，熔岩般流动着炽热翻滚着倔强。记忆不再是浮光掠影丝般柔滑的苦痛，闪现的光芒如同分娩主的那样圣洁。开始了。。。。。。
（二）九月一号。早上晴
二生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铺开崭新的作文本，拿起儿子的笔。空白的纸干净，光滑。嵌在其中的木屑如同琥珀中的化石安静，乖巧。二生不禁下意识轻缓的抬起伏在纸张上的手，如同儿子学走路时的放手，充满爱护与眷恋。就那么痴痴看着第一行，二生的眼睛里因为有纸而焕然新亮起来。洁白的发亮啊，不像镜子那样可以映出黑暗和苍老。手静静的再次被揽进那页纸的胸怀，随风潜入的汗水润上了二生的额头。第一笔终于写了下来，如同太阳光跳出地平线的埋伏，闪亮登场。第一行终于写了下来，“目记”二字。日子过的久了居然忘了“日”字的写法，如同面对每天刺目的日光，只有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盛进更多的暮色与傍晚。日便成了目。第二行是日期和天气，那个日期是个伟大的一天，他将会抬起头，让光荣如玫瑰色的容颜在脸上重生。伟大。二生觉得自己终于伟大了，为了儿子。价值的体现在别人看来是结果，在自己只是过程。那个他和妻子一起诞生的伟大想法是在创造生命，如同儿子的诞生，而这次是儿子的重生。
“
（日记内容经过整理编辑改成第三人称，未被“和谐”和“此处删去XX字”）
九月五日 阴天
晚上七点十分。刀从这个陌生人的胸口慢慢拔出，杀人利器如夜色中吸血鬼张口吞噬生命的血色獠牙淋淋闪烁，生出了它本来的颜色。慢慢随刀汩出的鲜血从它栖息的大陆开始滑落。大部分侵染在那蓝色的衣服上，铺展开来，像少女脸上泛起的红晕，只属于那个青春的年纪，神圣的不能被剥夺。陌生人的呼吸越来越弱，几乎没有呼喊，靠在二生的身上，一丝不动。二生的刀拔了出来，如同大幕落下前的谢场，刀在空中停顿，在享受它演出的酬劳，锋利的赞歌，伤口的悲鸣。陌生人从二生的怀里滑落下去，倒在二生的脚下。二生跪下，他怎么可以去俯视别人，特权是无法愈合的伤口，只会带来无边的苦痛，任人哀伤。二生举起刀，看着自己左手最后的一根手指——小拇指，没有一丝停留，决绝的砍下。鲜血涌出的声音盖过了二生低沉的咬牙声。是因为小拇指比较细，还是因为是第五次的感觉所以疼痛少了呢？那为什么生活在持久的麻木中还是那么痛苦？二生看着那个陌生人笑了，他的死，是二个人的解脱还是更多人的解脱？今天他左手的五指全都没有了，他的目标达到了。没有了五指山，孙猴子是去取经还是做大王呢？天没有下雨打雷刮风，如同咬牙切齿的苟且那般沉默。电视剧除了带来了收视率，也许就是那些被烂电视剧夹在中间的广告明星，蝇营狗苟的苍蝇和秽物一起写下卑鄙。生活为什么那么沉闷？。。。。。。
晚上8点。二生回到家，被砍掉大拇指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稍显扭曲的脸上分明还有着砍断手指时的撕心裂肺和恐惧酸楚。当一个人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你知道是有困难的，当然那是对意志和坚强的考验，所以钢铁才不同于鹅毛。
二生打开电视，确却的说是电视剧跳了出来。就像丈母娘在数落女婿的窝囊废物，松弛了身体，精神又被推进深渊。好像艺术就是把你破碎的生活打的更碎。生活被分为可回收和不可回收，所谓高度的标准不是价值而是价格，如同垃圾。
坐在椅子上疲惫的对着厨房的小津说“儿子呢？”
小津忙着炒菜，没有回答。
二生有点无奈，低声对自己说“喊得再大声，都听不到。”
小津端着盘子出来，刚放到桌子上，剧烈的咳嗽便又让他跑回了厨房。过了一小会儿，小津端着杯水靠在厨房门口，还是偶尔咳嗽一下。
小津喝了口水说道“儿子今天在托儿所，不回来了。”
二生点了点头,“托儿所，新鲜的事儿。咱们小的时候，两三年才听个电视从黑白变彩色的新鲜事。现在天天都有新鲜事，如果抛开一成不变的生活。这也是我们喜欢吉尼斯的理由吧。”
小津喝口水说“我接客那两年，新鲜事儿也是不少，做完那事儿，客人总会把他们听说的稀奇古怪的事儿放到自己身上讲一讲。那些人认为这样花的钱更值一些。只是为了多听我们多说个“啊，哦”，男人总是那么容易满足”。
二生低着头，看着左手的绷带，怅然若失，恍然说道“鸡爪子好快了吧？”
“啊，哦”小津赶忙转身进了厨房，看看煮着的鸡爪子怎么样了。
二生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急切的喊道“你刚才说儿子在哪儿？”
小津忙着鸡爪子的事儿，没有回应。
二生用左手剩下的四根手指挠了挠头，对着桌子上盘子里的芹菜说“她受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她今天却还没有你这从菜市场捡回来的芹菜美味。我能做什么呢？牺牲对我就是美德。还有儿子，我们不是上帝，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抛弃儿子。”
小津又再次捧着杯子靠在厨房的门上，咳嗽了一声，轻轻的说“儿子在托儿所不回来了。”然后对着二生笑了起来。
二生也笑了。是呀，今天终于开始了。
电视剧还在连续。窗外挂起了风，要下雨的样子。
（三）九月二号。早上晴
小津一大早做好了早点，看着二生熟睡的样子，便拿盘子将米粥和炒饭用碟子盖了起来。自己吃下了药，也又重新躺在了床上，不是困，而是那该死的病痛。
过了很久还是那么安静。二生和小津如同俩个死人一样。他们不曾与周遭的世界同呼吸，周遭的世界也未曾与他们共命运。如同人们对待历史的态度。传承延续不光在骨子里也在鄙夷的目光里。二生睁开了眼，看着屋顶，千百次的梦中它都砸落在自己身上。唉，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左手还是有点疼痛，或许他以后再干不了那些重活。以老子自居的老板会怎么看他呢？踹上一脚，打上一拳，骂上一句？变成他说的废物。老板常说的两句话是“是我养的你们”和“你们这些狗养的”。工友们也总是乐此不疲的在背地里讥笑老板“狗日的”。资产阶级对劳动人们进行无情的肉体压榨和精神剥削。无产阶级对统治阶级的出处和穷途末路总是一针见血。
二生看了看小津，起床来到饭桌前。没洗脸刷牙，直接吃了起来。左手仅剩下的四根手指在空中挥了挥。画出道道泛着涟漪的弧线。吃完饭，二生喊了小津两声，想叫她也来吃饭。不过小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裸露的手指很像昨天吃过的鸡爪子。二生抬了抬眼皮，让迟滞的目光泄露出些许精神，靠着这动力源泉，二生拿起了笔。
九月四号。阴。
绳子紧紧的勒进陌生人的脖子里。因为缺氧而满脸通红，紧闭的双眼掩盖了所有的惊慌，挣扎随着面目抽搐的减弱而无力。二生双手死死的抓着绳子，如同紧握着自己的命。二生的眼睛里透露着点点暖意，那是对这个陌生人的尊敬和友好，也是对那偶尔路过的行人。尽管他们都没有回应。不是他们没看到，而是他们没看懂。二生想起了朋友，一起长大的，一起工作的，不知世界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他们都不见了，即使见到也都不认识了，城市是使人失去记忆的地方么？陌生人在二生的怀里有点沉重，二生没来得及看出这个陌生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是女人或许她在自己的怀里的时间有些长，他只是个杀人犯，严肃的杀人犯。很久以来二生都是个规矩的人。或许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而今天他的方圆是一个困住自己的牢笼。二生把那个人放下，拿出刀，对着左手的无名指一刀砍了下去。是疼痛还是快感，被自己赋予的痛苦是那么爽快和淋漓。第四根手指，纱布已经缠满了左手，不堪和臃肿。长久以来的日子如果揭开纱布会是什么样子？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二生想哭，像个孩子似的那样。而泪水却流进了心里，酸楚和苦涩。二生哽咽起来，他怕了，怕自己坚持不到明天，儿子和妻子怎么办呢？二生站起来，狂奔而逃。。。。。。
八点二生准时回到了家。一进门便向厨房门口的小津晃了晃已经没有了大拇指和食者的左手。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那是离那天又进了一步。电视开着，在这个家里，永远都有那么多的人，生活怎么来的那么单纯？
小津转身进厨房的时候，二生看到了露在锅外面的鸡爪子。这几天可能都要吃这个了，如果熊掌不是贵足的话，或许补品可以丰厚一些。
小津从厨房出来，递给二生一杯水，细声说道“该吃药了”。
二生叹了口气，“挨，这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苦苦的，还没有小时候咱们那里的化工厂味道好些。”
“灰灰的天，每天都是那么雾蒙蒙的。大雁都再没停下过。”小津也不无感慨的说。
二生咳嗽了一下，“人应该有三个肺，城市工作时候用一个，在家乡的时候用一个，如果不在那两个地方就用剩下那一个。那样，小明不会死在化工厂，张四也不会倒在工地。
小津笑了笑说“没有好命，有多少个都是白费“。
二生无奈的点了点头，“命都是生出来的，要不怎么叫生命。”
小津努了努嘴说“有的命是从肚子里剖出来的”。
二生点了点头“我杀的人是怎么出来的呢？”
小津“对我们而言，他们有什么不同呢？只是他们不这么想吧。”
二生起来向床走去，回头对小津说“我有点累了，先睡了，目标还很远呢。”
小津点了点头：“早点睡吧。儿子今天在五年级绘画比赛得了个奖状，还特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做个好梦吧”
二生没有洗漱，笑着躺在了床上。
电视里放着广告，窗外天黑了下来，星星出来了。
（四）九月三号。早上小雨
二生起很晚。醒来已经是中午，外面天还是有点阴沉沉的，如同一幅水墨画。喊了几声小津，没有人回答。二生懒懒的赖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尽管看到的是黑色。头有点痛，手也是。竟然有汗珠从额头流下，带着体温划出痕迹。二生强坐了起来，缓慢的喘息似秋日私语般隐秘。屋子如同一个森林突然变得很大，从浓密的树丛间穿透出来的阳光连篇的照耀在脸上。二生转了转身，有点晕头转向。是一闪念还是一刹那，二生已经逝去的父母朋友都站在二生旁边朝他微笑，甚至向他伸出手。二生急忙紧闭双眼，就那么丝毫不动的伫立在那儿，任那些幻象游动，二生知道这都是幻象。周围的风吹过，记忆的味道飘过。二生再睁开眼，又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内，多么熟悉的黑暗和潮湿，还有那因为熟悉油然而生的眷恋。二生在屋子里踱起步来，森林不见了，二生很快走向了桌子，铺开日记，写了起来。。。。。。
这一天过的很快，就像没发生什么事儿似的。生活被习惯了。
（五）九月四号。早上阴
昨天一家人一起吃了火锅，二生还喝了点酒。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开心的么。二生长久以来的梦，却不是少了小津就是少了儿子。二生也会忿忿的想，那就不如都不要来。
小津送儿子去上学了。家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历史的长夜有这样的寂寞么？
九月二日。晴。
那个陌生人孤独的在街道上徘徊。心事总不能放下，如同水面的鱼漂上下两难。二生居然得意自己今天拿的事锤子。一锤定音，这是那些犹豫的人的最爱吧。二生疾步过去，对着那人的后脑一锤子打了下去。很快那个陌生人倒了下去。二生很满意，如同自己对自己的工作那样。自己吃饭的饭碗还是有把握的。很快二生，对着自己的无名指也是一锤子。自己的一生也是有太多的犹豫与迷茫，那些可笑的过往随着一锤子，永远消失了。人要学会坚强，就要经历锤炼。。。。。。
八点二生回到家。今天发生的事情和日记如出一辙，二生甚至为自己的先知有点悲哀。缺少新鲜总是件叫人丧气的事。电视小声开着，小津给儿子盖上被子，便走了出来。
“今天顺利么？”小津淡淡的问道。
“呵，很顺利，比穷人产生自卑都顺利。”二生答道。
“千百年来人们都踩着同一个脚印走过来，有什么不顺利呢？”
“那我们可要给儿子走出一行好走的脚印来。”二生坚定的说。
他们谈话间，电视上播报了一条消息，最近城市里发生连环凶杀案，手段残忍，性质恶劣。现面象广大市民征集线索，对案情有重大突破的线索，奖励六万。
二生撇了撇嘴说“看，什么都要讲钱。这不是义务么？恩，也许是对权力的补偿吧。”
小津点点头“命里有时终须有。人们对这件事和彩票是一样的，是出于赌运气的想法吧。”
二生小声说“如果发现今天这具尸体，是不是就变八万了呢。我们完成我们的目标就好了。要是到明天杀完人，那就要十万了吧？”
小津点点头“还好没有招拍挂，不然说不准有炒作呢.。反正都是要人命。”
“恩，儿子睡了吧。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关上了电视，一家人都睡着了。天很安静。
（六）九月五号。早上晴
一家三口好像商量好似的，都早早的起了床，洗漱完毕一起坐在桌子前。三个人眉飞色舞互相看来看去，笑声在这个屋子里如同烟花在空中绽放。
二生拉着儿子的手说“听妈妈的话，和妈妈去公园玩。”
小津看了二生一眼，也拉着儿子的手说“和爸爸说再见”。
二生看着母子二人走出家门。若有所思的看着门看了一会，自言自语到“先写日记呢？还是先去杀人呢？不经意的发现笔已经在手上了。
九月一号。晴。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它和生死有关。我因为肺病可能不久于人世。我知道医院可以治好我，可是我知道我进不了那个门，天使必定不是上帝。他不曾光顾我。我不曾有什么怨言。可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她们必须活下去，在这件事上，我自作上帝。她们只是需要钱而已，治病，上学，找个地方挡风避雨。而在我仅有的时间，我怎么才能做到呢？工作么？我工作了一辈子还是一无所有。彩票？有那个运气还买彩票么？我和小津商量好了，我会去杀人，不是抢劫。劳动不是投机倒把。当我杀的人足够多，这个社会就会赋予我一种价值，确却的说是价格。对，悬赏金。杀五个人的悬赏应该可以到十万。小津和儿子只用一个举报的电话，那样小津和儿子就可以治病上学了。而我也就走完这一辈子。我把这些写下来，是希望有一天我的儿子可以看到，这是他的爸爸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
我是多么盼望不去忍受这时间的煎熬，直接跨越到生命的尽头，去享受那快乐。事实上我又怎么做得到，可我在日记上可以做到。我可以在开始行动的第一天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写出来，就像造物主那样。这是我对这世界最后的也是仅有的抗争。因为我生下来却不知道这今天的结果。
杀人有什么不好呢？那些悲惨命运的哀号真的就没人听到，有时候他们祈求的不就是死亡么？他们伸出手来只是祈求食物和尊严么？他们睡在街道与路边只是因为贫穷和无家可归么？他们无尽的背板与欺骗只是为了生活和享受么？他们只是糊涂，死亡从来就是一种高尚的生活行为。那些穷人，无论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都将被我成全。当然首先是从物质上的贫穷开始，因为他们是我的兄弟。
7点钟或许是个好时间。新闻联播开始了。而那些依旧在街上的穷人却对那些事关他们生活的规划视而不见。他们一辈子和一天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时间只能改变他们的容颜。仅此而已。生命从来漫长，如果你懂得重复，这就是时间秘密的契约。
只用一把刀就可以了。我的兄弟就可以开始死亡的旅程。九月一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和我现在要写的有什么去别呢？不都是一样一样的么？
是的，我把刀插进你的胸膛，我要拯救你。。。。。。
晚上8点，电视里反复播送着关于悬赏连环杀人案的消息，公安部门悬赏十万征集线索。
二生看着儿子给公安局打去了电话。终于完成了这个伟大的使命。再过几分钟警察就会破门而入，把他带走。明天也许小津和儿子就能拿到赏金了。小津呢？怎么没有和儿子一起从公园回来？是为了庆祝，去买菜了么？她应该高兴，至少得她的咳嗽就能治好了。二生想小津应该带儿子去故宫看看，儿子一直都想去的。
二生对着坐在桌子前的儿子说“儿子，明天让妈妈带你去故宫好不好”
儿子望着他，愣愣的发呆。
二生笑了笑说“傻儿子太高兴了吧。我是说让你妈妈带你去故宫玩。”
儿子迟疑了一下冷冷的说“爸爸，妈妈不是六年前就死了么。”
煞那间，二生觉得天旋地转，又仿佛置身于那个大大的森林，而自己的周身都是小津穿着白衫静静的微笑。
二生紧紧的抱着剧烈疼痛的头，在地上翻滚。如同被火烧一般。过了一会儿，二生靠墙躺下，喘着粗气。仍然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六年前，那时小津的病很重。可是她不是好了么？只是留下了后遗症。她是怎么死的呢？
她死了。那么只有儿子一个人能拿到钱了。这对于一个孩子是多还是少呢？可关键是，自己过一会就会被警察抓走，儿子一个人连个亲人都没有，他的钱又会成为谁的呢？小偷，强盗，同学，老师。。。。。。今天买菜的小贩不还从自己的手里夺拿去了五毛钱么，而儿子才13岁。
二生突然想起了既然小津早就死了，那么这个杀人拿赏金的想法从哪里来的呢？他怎么就想到杀人了呢？鸡爪子，鸡爪子。啊，五年前是我杀死了奄奄一息的小津，将她的手臂放到锅里面煮。只是因为我没钱给她火化。
二生凄凉的看着儿子，儿子的未来会怎么样？像他这样么，被工头们欺负，被城里人嘲笑，我杀人，不是为了帮助他们么？为什么我的儿子我都不帮呢？还有一分钟吧，警察就会破门而入。二生的眼中开始有了生气，不禁笑出了声，此刻他与刚才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他真的醒悟了，他真的明白了，他走向了自己的儿子。。。。。。
那些破门而入的警察很久都不能忘记那个画面，屋子里的电视开着大声，二生在厨房的案板上砍着自己儿子的肢体，旁边的锅里热水沸腾。在警察夺走他手中刀的时候，才发现右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也刚刚被砍下。。。。。。
很快二生被鉴定为精神病。不过人们还是唏嘘怎么让一个曾经杀了妻子的人来抚养孩子。当那本日记被人们看到的时候，人们还是庆幸那五个被杀的人只是二生在臆想中的胡言乱语。精神病人的话无论真实与否都一定不是证据。你知道，自从他在工作中因为事故失去左手，整天在屋子里靠救济过活，人是很容易想入非非的。
人们也会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的精神病呢？是一直有还是间歇性的呢？那本日记也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必定人们怎们会总是记住那些没发生过得事情呢。
二生住进了精神病院。可笑的是这个地方只能限制二生身体的自由。二生每天都会不停的讲小津和儿子的故事。像行使自己的权利那样。很幸运这里终于有一个病人会听他讲，不然二生可能真的分不出精神病院和外面世界的区别。那个病人每次听完二生的故事总是会附上一句“恩，苹果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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