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文版《汪曾祺全集》相关的记忆片段
2011年4月20日,在人文社开《汪曾祺全集》启动座谈会时,请汪朗汪明汪朝三位老师签了一本人大版的《老头儿汪曾祺》。三天之前,有幸请他们又在一本新版上签了名字。 其间的八年,《汪曾祺全集》从选题变成了书。 几个月前,翻以前的电子邮件,发现2009年汪朝老师的一封来信,已经提到人文社准备再出全集。那么,也许八年还不止。 很漫长的时间,有时候想起来又觉得不过是一瞬间。我还清晰记得,那天开会,主持北师大版全集的邓九平先生也去了。北师大版全集疏漏比较多,作为热爱汪曾祺的读者之一,我和很多读者一样,对那套书有怨言,当时还想过是不是发言举例表达一下“义愤”。听邓先生讲全集出版的前前后后,体会到他们的难处,很快滋长的情绪是理解和宽谅。 当然人文社出这套全集也很不容易。 后来出版社的编辑建了一个全集工作微信群,直到几个月前,已经做好付印准备了,还有几篇增补文章。我随手发过一个剧本《小翠》的封面,是一位朋友收藏的油印本,编辑核对发现这个版本比作者家人提供的本子早,又临时抽换,忙乱好多天。 新版全集中,我负责的1960年代之后的小说没有多少增补,仅《焦满堂》《八宝辣酱》等几篇逸文。新版全集的最大不同,是统一采用了刊本作为底本,并参校以初版本,及作者部分手稿、手校本。总而言之,在保证底本可靠的情况下,努力以科学的方法校勘。 北师大版全集编纂时间紧迫,书信卷只收入了55封信5万多字。2008年初,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开始有意识地做汪曾祺书信辑佚工作,但进展缓慢,六七年里直接拿到手的也就五六十封。新版全集收入的书信,增补部分大多是作者家属征集来的,另有一部分是其他研究者、出版社根据各种线索征得。据出版社最终的统计,收入书信293封(含残简),15万字左右。 新版全集中,书信采用了统一编年的方式,与北师大版全集以收信人分辑编年有点区别。统一编年,时间顺序更清楚,理解那些有交叉的事件也更容易了。 每一版全集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在现有条件下做到最齐全,尽可能严谨,已属不易。假如将来发现个别失误,也总有机会弥补。以现在的技术条件,修改错误并保证不出新错,很容易做到。很期待它能通过不断增补修订,臻于完善。
几个月前,找到汪朝老师2009年12月25日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其中写道:“人民文学出版社准备出《汪曾祺全集》,北师大社的合同已到期。人文社希望明年一年做好就能出来,我们觉得有点仓促,但出版社有他们的考虑,也得配合。所以现在在着手做版本和核校的工作。不管怎样,人文社的水平还是高的,态度也认真。这套书由季红真负责主编,她是汪专家,正在写汪曾祺传记。我想你的书信集最好在全集之前出来,于影响和市场有益,如果在之后出,意思就不大了。” 我大概是2007年4月联系上汪朝老师的。之前想做一套汪曾祺的选本,自以为各方面考虑得很完善,就着手联系作者家人。通过出版社的朋友要来一个地址,写了封纸信,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没想到一周之后手机上就有了汪老师回复的短信。那套书迟迟没有出版社接手,十年之后才出版。2008年初,又动念头编汪曾祺书信集,对汪朝老师说了自己的计划,不断地打扰,找她要资料,询问线索。一年过去,增补的书信还很有限。从她这次来信里,我第一次听到人文社准备出新版全集的消息。 2011年4月,人文社开了一个全集的启动座谈会,汪朝老师推荐我也参加了。之前隐约有点预感——也许我能帮忙做点事情,机会真的就来了。会后,我向主事的郭娟老师毛遂自荐,说小说部分也可以承担一些工作,最后把1960年代之后的小说也分给了我。两本小说加上一本书信,我是所谓分卷主编。 开始工作之前,我手里已经有一半以上的刊本资料。出版社又寄来一大包,汪朝老师也寄来一包。挑选确定底本,补齐缺的文本,包括一个字一个字地反复核对,其实没有什么可重述的。因为有兴趣,有些细节倒是记忆深刻。小说部分交稿以后,2014年,比照《侯银匠》的手稿,又改出一个困扰多年的错字,就是“焖饭”改成了“烂饭”。那天在办公室,晚上八点多了还立刻给郭老师写了一封信。现在看,那几句话语气很平静,甚至是有意的克制。其实我心里特别激动。 书信卷我交稿很晚,2016年6月份才交到出版社。总想能多补一些信进去,总觉得字数还不够多,但其实书信是永远收不齐全的。新版全集出版时,据编辑统计一共收了293封,包含残简。北师大版全集收了55封书信,共5万多字。这次增补到15万字左右。 如果不是出于研究需要,很多作家的全集其实没必要看。对我而言,汪曾祺是例外,当然是因为个人太喜欢他了。孙郁先生说过,汪曾祺的小说有高下之别,但每一篇都是完整的。我所理解的“完整”,是几乎每一篇的完成度都相当高,都充分表达了作者的意图,无论语言、技术还是情绪。他晚年作品里也有一些未完成稿之类的短文,一般是作者生前未发表、由家人整理出来的稿子。全集要求尽可能多地搜集作者的文字资料,我们整体地看汪曾祺的小说,也像浏览一位绘画大师一生的作品,有名作,也有素描、速写,甚至在小纸片上随手画的几笔。这一切使作家的形象更为丰富、饱满,也让人觉得更亲切。 书信是研究作家的基本史料,只针对有限的阅读对象,但其中包含了大量的信息。我最初想搜集书信编成集子,也可以说是想更深入地了解作者,一半是私心,但最后也变成一个能为大家带来一点“福利”的正经八百的工作。想到这一点,还是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