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护李陵

《汉纪十三》

汉武帝刘彻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

陵①败处去塞百余里，边塞以闻②。上欲陵死战；后闻陵降，上怒甚，责问陈步乐，步乐自杀。群臣皆罪陵，上以问太史令司马迁③，迁盛言：“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有国士④之风。今举事一不幸，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蘖⑤其短，诚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蹂戎马之地，抑数万之师，虏救死扶伤不暇，悉举引弓之民共攻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士张空弮⑥，冒白刃，北首⑦争死敌，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陷败，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上以迁为诬罔，欲沮贰师⑧，为陵游说，下迁腐刑⑨。

【注释】故事背景：天汉二年（前99年），李陵率五千步兵出居延，北行三十天，将所过山川地形绘制成图，派陈步乐回朝禀报。李陵在浚稽山遭遇单于主力，被匈奴三万骑兵包围，力尽被俘。①李陵（前134—前74年），字少卿，飞将军广长孙，当户遗腹子。善骑射，爱士卒，颇得美名。②指上报。③司马迁（前145—？），字子长，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史学家谈之子，史学家、散文家，作《史记》。被后世尊称为史迁、太史公。④国士，指国中才能最优秀的人物。⑤媒蘖，本意酒母。比喻借端诬枉构陷，酿成其罪。⑥弮（读如眷），古同絭，指弩弦。⑦面向北方。⑧贰师将军李广利（？－前89年），西汉中期将领，外戚，武帝宠姬李夫人和男宠李延年（为武帝献歌“北方有佳人”）之兄，因远征大宛的贰师城取良马而被命为贰师将军，封海西侯。天汉二年之役，广利为主帅，统领三万骑兵。⑨腐刑，亦称宫刑，汉代孔安国：“宫，淫刑也，男子割势，女人幽闭，次死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