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
by Zhutubao
大拇指忽然感到一阵凉和麻痒
我盯着泥水里透明的半月指甲
奇怪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就像从什么活动的生物体上剥落
急切中要抠掉芋头那个腐烂的伤口
我竟忘了用刀
双立人牌，那本来是我作为人的优势
***
这是一个黄昏
我想起去年冬天的一个清晨，天色未明
我要给她做什么羹或者什么菜
做好就出发，我用了刀，昏眛中削掉半个指甲
缠上创可贴 匆忙去公司开会
真的，虽说十指连心，指甲掉了
却并不怎么痛，只是有点儿不方便而已
胶布会脏，脏得很快
让人怀疑药效尚未发挥作用
***
为母则刚，对于一个笨拙的母亲
我不善厨艺，勉为其难
收拾收拾屋子尚可，也善于摆放家具
但那都不够日常
因为人每天都要吃饭，还要便便
这是最让人忧心的，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这两件事铁定的
一天很多次，婴儿至少五顿，不舍昼夜
虽然房贷你可以不贷
总有办法，但不能不吃不能不拉
谁也不能
***
她全靠你，你的奶，你的手作，甚至，你的耳垂专属她睡觉前抚弄
从今后你就是孤家寡人，神圣的母职高于一切
虽然你要穿透的就是这个母职
穿透欢笑、希冀、劳作、忍耐与粪便、呕吐物与谷物、奶制品的混杂物
***
你知道，那就是你要穿透的世界
它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鱼龙混杂，
它由一些触突构成
让你有了不可思议的连接，无止境的领悟，这也许就是最好的报偿
是的，她要从你这里吃，吸吮，乃至无休止的索要
因为这爱欲的轮盘才刚刚转起，才刚刚开始露出面目
也才刚刚开始剥落
***
你新奇地看着这身体的一部分
看着你，乃至看着这世界
没有开始，也没有尽头
***
必须穿透这神圣的母职，这多重的身份
让它最本质的爱显露出来
不用怀疑
世界崩塌的瞬间
从毫厘的唏嘘欸乃而起
所以，我不关注世界
我只关注指甲脱落的瞬间
你的惊异和你持续的劳作
支撑世界的爱意
就在这个瞬间的觉醒而起
2019.1.15 三义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