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和我曾追求的生活（一）

说说鸟。

高一那会儿，消遣比较少，吃完饭我常常是约了鸟一块儿去轧马路，沿长安西路经新华街一直到万家乐，有时候沿新华街向南到头左拐去三高南院大闸公园或者一开始干脆向北一直走到烈士陵园，路不长，两个人来来回回却走了三年，这一路坦途在当时走得也不算快，主要是因为那时鸟的女友实在太多，每次散步，一路上碰到的闺蜜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每次偶遇，它们的总角之谈我只好退避三舍，晾在一旁独自把阑干拍遍，口香糖嚼尽，可乐饮完。直到今天我都觉得，那时的鸟虽然忙碌，却是我见过最快乐的鸟，那时的日子，大概也是鸟过得最惬意的日子。

除了有一次被年级主任一句“数学考这么差，倒数几位给我离开重点班”吓得涕泪横流求救老头以至于连我爸都被惊动之外，鸟在一高也算如鱼得水，第一次月考写的“网”不是还被老师推崇备至，拿到各班传阅吗。司马迁解开了他的网，写出史记流传千载……项羽走不出自己的心网，最终兵败垓下，自刎乌江……写得出偏偏看不透，那时的鸟水平还挫，还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走进这张网里，要等他出来，才能看到另一重风景。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那些倜傥风流的往事，想想犹觉有趣。 到了大一入学，鸟的情绪变得很是低落，低落得像泡鸟屎，又黏又软又臭，身在千里之外，我不知道他有情况，也没料到他会有情况，所以也从没尽哥们义务劝过他。每次跟鸟聊天，谈谈理想聊聊人生偶尔讲讲政治，那时的我，心飘得像朵云，不知道鸟的状况，自然不懂他的难处，后来知晓，也只唏嘘。唏嘘的是爱情果然威力巨大，大到可以让这么一个率性天真的男人对最好的哥们儿也始终守口如瓶，这就是爱情，自私排它的爱情，正因为如此，我现在都对其惧而远之，我信仰自由，我不信爱情。 或许是想走出阴霾，或仅仅是天性如此，鸟大二开始打算游历四方。我说，你去也中，书上不是说吗，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昨天的事让我在宿舍好好想想，外面的世界你去看看也不赖。

从包公祠到清明上河园，鸟说：那一夜太冷，我被冻醒了。

从新站到尧山，鸟说：尧山不是我们的风景，我们才是我们的风景。

从新北站到云台山，鸟说：这十七瓶啤酒没有那盘芥菜黄瓜更能吃出我的感受。

从玉泉路到华山巅，鸟说：在自己欲望的世界里爬上爬下，心平则山平。

在黄河冰冷的水流上，鸟说：我真想和你们醉一场。

在姑苏城外寒山寺的佛前，鸟说：关于乌镇，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在洛阳别致古朴的丽景门下，鸟说：生活是往前走的，完成一件事并不是完成了你的人生。

在长生谷旁烟雨朦胧的南湾湖畔，鸟说：月色不醉人，湖光不醉人，姑娘的眼波才会醉人，南湾湖就是信阳的姑娘。

……

我想鸟是走了太多地方，所以才会慢慢变得像神仙。

年初的时候，鸟考研考出个四百三十二。鸟发短信来：武学的巅峰是什么，是不是手中无刀，心中也无刀？

我想，鸟已经过我很远了。

现在的鸟呢，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是小学时候的样子，是高中时候的样子，是木料行里的样子，但现在的鸟已经不是小学的鸟、高中的鸟、木料行里与我搓土成香的鸟了。现在的鸟爱过，醉过，痛苦过，也发奋过。现在的鸟，心里有女人，胸中有梦想，眼前有山河，是真正地活着，慨当以慷地活着。鸟一直说陈老大活得最潇洒，敢爱敢恨，其实鸟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金奎又何尝不是呢？耗子又何尝不是呢？当年的木料行三结义、一高四巨头，恐怕也只有我和帅头一直活不痛快吧。

我跟老赵说，有时候，我真想放弃现在的一切，管他什么老头，管他什么前程，整个摩托车，一路来他个天涯海角，我当年不就是这种性格么……可我知道，如今，我最多骑到经管楼。 车站送完人，我还给主任打了个电话，说，想想这两天的送别，感触很深，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活着，谈起往事想笑就笑，检票声一响想哭就哭，有知觉才能证明还活着，比起以前在宿舍郁闷的回忆人生，在教室里徘徊着等待下课……那种麻木得不知道是喜是悲的日子，那种在规则下畏首畏尾的生活，我那以前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意义！主任说，生活是会变的，你也会变。 毕业前，鸟跟我说：靠！桃花开了，我最喜欢的红梅还没开。 鸟还说：事儿多了，一些事成不成没有原来的那种挫败感了。

我想起话里的语病，只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