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作自杀对话(13)
……
我:或许我们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都有恋父或恋母情结,到处都要找一个权威或虐待狂来绑架我们,一个父权或母权的象征,绑架我们的心智,掌控我们的情绪,夺去我们独立思考的能力,无论是在爱情中,还是在任何团体或公共机构中。
他:没有人逼你患上什么鬼的症,你自愿扮演受害者与无助者与奴隶的角色。
我:但我确实很弱小,很懦弱,很无知,很无助,一个人几乎活不下去,就像婴儿或小孩必须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人格认同的防卫机制,防止我们受伤或死亡,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处,把我们对自己的责任交给某个人或团体或机构或大数据,放弃自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什么坏处?你如何脱离任何对外部的依赖而生活?甚至在许多情况下,反抗是完全不可能的,比如在集中营或杨永信治疗中心或老大哥的国度,反抗也是愚蠢至极的,纯粹是一种自虐与自杀行为。
他:所以你想也不想就选择被同化,随大流?
我:是的,反抗大流没有任何好处,比方说朱斯蒂娜,她是一个完美的圣徒,有着人类最纯粹与美好的信仰与信念,一个绝不妥协的反抗者,宁死也不同流合污,但她又得到了什么?一辈子受苦受难,受尽人类所能受的最大折磨,劫难一直在拉扯与延展她的忍受度,任她再天真与柔韧也逃不过被摧残或扯断的命运,她最后甚至被一道闪电贯穿而死。
他:什么朱斯蒂娜?萨德侯爵的那本书?
我:对啊,或许你说那是虚构的,但多少能反映出一些现实吧?
他:朱斯蒂娜或许是个受虐狂,她一直自愿羊入虎口,引火烧身,或许她也是你们所谓的那个什么症患者,至少在服侍那些虐待狂的日子里是的…
我:但她一有机会就反思自己的处境,一有机会就挣脱、逃跑,说明她一直在反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或反抗同流合污与臣服罪恶,是的,她是我最崇拜的人性形象,我最爱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天真与纯洁,这是最可贵的品质,虽然这种品质对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我是说,为什么要让自己苦短的人生过得更悲惨?像她姐姐那样自私自利不择手段地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难道不是更好吗?
他:但或许朱斯蒂娜根本就不想要她姐姐或你们想要的一切,那些世俗粪土…
我:但她也需要钱啊,她需要吃穿住,她需要活下去,否则她干嘛投身那些世俗恶徒的领域?我是说,她虽然不是自愿的,但为了活下去,就必须向无论什么人乞求帮助或乞讨对吧?一份工作对吧?一个容身之处对吧?她确实不想靠取悦他人或卖淫活下去,但她不得不那么做,她被逼无奈…
他:所以她与你们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认为她是什么完美的圣徒并崇拜她?你难道不是像她一样的乞丐吗?你难道不也做着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工作,为了所谓的活下去?
我:但她一直在反抗,我们绝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处境很满意,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自愿受囚受困,被剪羊毛,当待宰绵羊,即使不满意,也只是对小监牢不满而渴望更大更舒适的监牢,我们是自愿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而她不是,自愿或不自愿就是唯一的重大区别。
他:或者说反抗或不反抗,满足或不满?
我:算是吧…
他:但朱斯蒂娜与那些性虐待她的恶徒有什么区别?
我:她是善的,他们是无恶不作的。
他:她不是善的,她也是恶的,只不过她的微弱权力不足以让她大肆作恶。
我:什么?你不是在放屁吗?
他:你看,她有一种信仰,她相信人们得一心向善,相信帮助别人是好的,给别人带来痛苦是坏的,相信给自己带来幸福与满足是好的,带来良心折磨或悔恨是坏的,如果别人的行为与她的信仰相悖,而她又有能力去教化或改造那些人,甚至用强制手段逼那些人就范或向善或助人,或压抑他们作恶或伤人的冲动,在精神上阉割他们,她实实在在地把她的理念付诸实践,那么她难道就不是恶的吗?
我:但她不会那么做。
他:因为她没有能力那么做。
我:但她不会强迫别人服从她的理想或信仰,她不会通过强迫或伤害别人满足自己。
他:那如果以一种不伤害到别人肉体的方式精神阉割别人呢?比方说改变一下别人的大脑构造,让一个穷凶恶极之人变成助人为乐之人?
我:那就做啊,如果我能做到,我也会把每个人都变成助人为乐者。
他:所以朱斯蒂娜不是恶的吗?
我:为什么恶?希望大家好有什么坏的?
他:我们假设她有能力变魔法一样把每个人变成所谓好人,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之前那个所谓坏人人格被她杀了,并且她杀了所有人的坏人人格,这难道不算行暴吗?这难道不算作恶吗?为了一厢情愿的信念,为了自己的理想主义或愚昧信仰而肆意篡改别人的人格或牺牲别人的性格或抹杀别人的个性?
我:但那些人都是坏人,该被她转变的都是些无药可救万恶不赦的罪犯,大家甚至觉得把他们终生监禁或阉割或宰了也在所不惜。
他:按照她的理念,按照她的美好愿望,每个人都变成了好人,互相帮助,和谐相处,毫无冲突,那么这个世界不是无聊透顶吗?还有什么戏剧性与娱乐性可言?每个人都像羔羊或糯米一样黏在一起,甚至原来的狮子也成了羔羊,狮子和羔羊搂搂抱抱,蛇与鸡蛋接吻,老鹰与蛇做爱,奴隶主与奴隶手拉手一起走,快快乐乐好朋友,那样的画面不是比以前的画面更荒唐吗?就像说给蠢孩子听的童话故事…
我:所以你是说行暴是好的,作恶是好的,犯罪是好的?这就是你要说的吗?你不是在为罪恶辩护吗?还说什么亲爱的朱斯蒂娜女神是恶人,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他:没有什么善,所谓的善只是更微弱的恶,善很无聊,很没有戏剧性与娱乐性,平庸的愚蠢,没有人为了行善而去抢银行或炸公交或炸大楼,没有人为了行善而去拐卖儿童或强奸或杀人放火,没有人为了行善而去思考或自杀,恶远比善强力,波澜四起的愚蠢,更能驱动人们行动起来,去做些事,去创造什么,去毁灭什么,去掠夺什么,去奴役什么,去控制什么,等等,恶让你们那些商人去把一块钱变成一千万,创造出让你们屁颠屁颠去购买的无论东西,恶让那些权贵剥削你们的劳动力,靠谋杀你们的时间与精力赚钱,恶是唯利是图的,恶想要活下去,扩张,变得更强大,拥有更多更多更多,掌控更多更多更多,善是无聊的,脆弱的,不堪一击,不值一提的…
我:按你这么说,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善,全是程度不一的恶?
他:如果没有所谓的善,那么恶的概念也变得虚无缥缈,但的确没有这两者,只有强度不同的权力,谁更有权力,谁就更能实现自己的蒙昧信念,你看,那些虐待朱斯蒂娜的人同样怀有很坚定的信念,甚至各个都是出口成章的理论家,轻轻松松就能驳倒朱斯蒂娜的愚蠢信仰,而他们之所以能将自己的信念付诸实践,通过损害别人或无所不用其极或无论怎么样来达成目的,是因为他们有钱有权那么做,很大程度上,钱就是权,如果你富可敌国,你甚至可以自己建立一个国家来奴役一些人,将你的任何狂想都付诸实践,让你的任何欲望都得到满足。
我:所以你是说,没有善恶,只有强度不一的权力?
他:外在的权力从来都是约定俗成的,实施起来永远都有剥削的一方与被剥削的一方,或奴隶主与奴隶,或杀戮者与被杀戮者,永远需要双方的认同与参与,如果一方不愿继续遵守与维持那种契约,权力就会失效。
我:怎么可能?我们人类剥削动物,屠杀动物,但动物并没有与我们建立什么契约,它们也不遵循人类的规则,也不认同我们的所作所为,但我们就是能剥削它们、杀戮它们。有权者总是可以为所欲为,肆意把无权的无辜者拉扯进来。
他:所有契约都是大自然与我们建立的契约,我们剥削什么或被什么剥削,都是在剥削大自然或被大自然剥削,除非大自然给我们权力,允许我们使用权力,否则没有人有任何权力。
我:你解释不了就又拿什么大自然来搪塞?每次都拿大自然来当借口,当挡箭牌,你的托词说服得了谁?为什么大自然给一些人权力而不给另一些人或物种权力?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是特权阶级,有些人生而为奴?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富有,有的人生来就饿死?为什么有生理上的不平等与大脑构造上的不平等?以及种种不平等与差异?
他:为了好玩,为了戏剧性与娱乐的目的…
我:这些玩笑话与扯谈怎么能解释任何东西?
他:嗯,不能解释,没有人能知道大自然为什么这样或那样,不这样或不那样,大自然的运作是无因的、天衣无缝的,她不会为了你的利益而这样或那样,比方说,如果你是个富人,你就不会有这些平等或不平等的问题,你最多处心积虑想方设法地加剧不平等的现状,因为你的角色就是用来这么做的,而如果你是个穷人,或许你会跟我抱怨这些平等或不平等的问题并想着怎么样也给自己捞上一笔,脱离贫困的现状,因为你的角色就是用来这么做的,而我,我不扮演你们扮演的任何既定角色,我不需要生活在你们的社会中,我不买你们生产的任何东西,我无视你们设定的法律与规章制度,我鸟也不鸟你们的意见与信念,我不玩你们的盲人游戏,我的自然权力让我独自生活,不与你们建立任何关系,不相信不崇拜你们的任何理念,你们没有一个人在我眼里是有权的,你们只是彼此玩着疯孩子玩的疯游戏,唯有在其中你们才显得有权力或被权力制约。
我:但我们也可以制裁你,把你抓起来,限制你的自由,剥夺你的一切权利,甚至自杀的权利,折磨你,让你听我们的话,照我们说的做,否则就杀了你。
他:你们能吗?
我:当然能了,因为我们有权这么做,你只是个非常边缘化的阴影人物,与社会完全脱节,没有任何地位与身份,你的存在对社会来说毫无价值,对人类来说毫无意义,政府甚至不用找理由就能把你人间蒸发。
他:但是没有人对我这么做,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而且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认得我,除非少数几个人包括你想要谋杀我,即便那样的事发生了,我也没意见。况且我也并不定居于一个地方,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从你的活动范围中彻底消失,让你永远也见不到我。
我:可恶,你真可恶,可恶!我觉得任何人只要认识了你,必定会想杀了你,包括亲爱的朱斯蒂娜。
他:是的,你们,你,或朱斯蒂娜,或任何人,包含了世间所有的恶,也就是你们的信念,你们的愚蠢,或说你们的愚蠢信念,为了按你们的信念行事或实现你们的信念,你们必定制造矛盾与冲突,你们必定施暴,你们必定参与剥削与被剥削、压迫与被压迫、杀戮与被杀戮的荒谬游戏并为自己提供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善的,道德分为自然的道德与人为的道德,关于自然的道德,我们一无所知也永远无法知道,而人为的道德只是你们自欺欺人的说法,你们的虚荣心创造出所谓的善、友爱、亲情、利他、助人、奉献等等谎言来自己骗自己,好让你们活在自慰或互相安慰的意淫与手淫中无法自拔,除去那些虚妄的概念,你会看见你们只是一些围聚在一起共同抵御黑洞与黑暗与寒冷与幻想恶魔的疯子,或者你们抱团对付另一个不同的信仰团体,或者你们蜷缩在一起取暖或摩擦身体或交换体液,但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你们发疯的现实,你们全都发疯了且时时刻刻否认自己的疯狂,疯子永远不觉得自己是发疯的,疯子永远活在疯狂的妄想中,所谓虚妄,本来不存在而无中生有的非存在,“妄”:死的执念,死的癖好,死的爱,死物,或死的无论什么;“虚”:非存在;“虚妄”:非存在的死物;妄想就是无中生有的想象过程,意欲把死的弄成活的,把不存在的弄成存在的,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无中生有是绝对不可能的,无物是绝对无法变成某物的,无物归无物,某物归某物,有是有,无是无,这是永恒不变的原则,没有什么存在的曾经不存在或将变成不存在,没有什么不存在的曾经存在或将变成存在,存在与非存在无法相互转化,否则存在就不是存在,而是虚妄,不存在的非存在,不存在的非存在只能归于不存在,无法变成存在,然而你们都是艺术家,癖好不一的艺术家,你们每个人都在自嗨,每个人都在自我的妄相中做着无中生有的勾当,虽然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或许你们的存在就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你是中了巴门尼德的毒还是掉进了亚里士多德的坑还是怎么了?谁会像你一样活在这些固执而不知变通的逻辑概念中?
他: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们那些七七八八的妖魔鬼怪说了什么,我只是指向不可否认的存在。
我:但存在难道不是相对于非存在而言的概念吗?就像罪孽的概念相对于神圣的概念,如果没有什么是神圣的,就没有什么会被冒犯,罪恶与罪孽就是不可能的,我是说,这一切都只是相辅相成的概念,我们在谈的无论什么也都只是概念,说实在的,我们只是在纸上谈兵而触及不到任何真实的东西。
他:当然,我们说的一切都是概念,其他一切也都是概念,唯有存在不是概念,存在只是存在,非存在只是不存在的概念,这是不容妥协的,即便我使用的概念无法指出绝对,也不意味着绝对本身不存在或相对本身是存在的。相对——任何相对的事物或理念,都是绝对不可能与不存在的,没有什么相对的真理或限制性的真相或有条件的事实或受限的无限,没有那些东西,全都是你们的妄想,而你们不存在,真相存在。
我:但所谓的真相也只是我们发明的概念。
他:用来概括什么?概括你们不愿知道的东西?或你们害怕知道的东西?所以你们试图概念化它、抽象它、在你们的认知中控制与奴役你们发明的关于它的概念并以此妄图对它施暴?你们这些非存在,何以对存在施暴?根本是痴心妄想,胡说八道。或许你们发明概念是为了蒙蔽自己,而不是蒙蔽真相,真相无法被约束,你们骗不了真相,你们只能骗自己,而这就是你们一直在做的事,不要说什么如果真相昭然若揭,你们就不必在概念上妄图捕捉它,或不用骗自己以躲避真相,真相从来没变,而且也没有什么从来,你要么是真相,要么是谎言,没有其他可能,而谎言不存在,所以我一直说你不存在,我在与什么鬼对话啊?我想给鬼指明真相?这不是太荒唐了吗?或许我该结束这样的愚行…
我:所以你说我亲爱的朱斯蒂娜也是个谎言?我绝不认同!
他:或许你们说朱斯蒂娜就是萨德自身的影子或该书中任何角色都是萨德人格的不同面向,但这么说也无法改变你们只看到你们自己的面具的事实,你们读《朱斯蒂娜》,你们任何人,读任何书,都只读出你们认知上的判断与人格面具,你们对萨德侯爵的所有评价,肯定也好否定也罢,都只反映出你们的偏见而不反映出任何东西,萨德是无关的,任何作品的挂名作者都是无关的,关键是读者,你,你怎么读,你就读出什么,在我看来,朱斯蒂娜遇到的所有恶人都不是恶人,而是击碎与剥除她的妄念层次的启蒙者,虽然她一直执迷不悟,靠着虔诚与愚蠢誓死捍卫着她的信念,到死还是那么痴愚,嗯,朱斯蒂娜象征着你那颗因蒙昧而恐惧的心,永远不知悔改,不敢面对真相。
我:天哪,你有什么毛病啊?不许亵渎我亲爱的朱斯蒂娜!你个病态,难道非要为非作歹才合你意?
他:没有,那些所谓的恶人并没有逼她相信他们的信念,也没有人能逼你相信任何信念,任何酷刑与折磨都不能,它们只能让你更憎恨那些信念的虚妄性与疯狂,所谓的恶人通过攻击她的信念唤醒她的独立思考心智与怀疑精神,虽然她一直死命抓着信念不放并受苦受难,但这也不能怪那些摧残她信念的观念,如果她能开窍,她就不会再陷入苦难的循环。
我:但她是无辜的,一直都是恶人们在利用她、玩弄她、剥削她、伤害她,她多么贞洁,多么让人同情,多么纯真而让人怜爱,你却这么说她…
他:朱斯蒂娜并非什么好鸟,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好人坏人,只有顺从愚昧与否,昏沉与否,虚假与否,她的贞洁,她的善良,她的天真,她的道德观,她的理念,她的信仰,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假我的面具与自性的层次,都是她扮演的角色的属性而与真相无关,都是你们眼里的错误看法而不是她的真实本质。
我:什么真实本质?她的真实本质难道不是纯粹的美德与善吗?
他:她的真实本质就像任何此在的真实本质一样,纯粹的空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不能添加或减少任何东西,不折不扣的无。
我:你在放屁吗?
他:那些所谓的恶人向她揭开的正是谎言与妄相的面纱或层次,而她却死也不开窍,即便老天爷一道闪电贯穿她的阴道,难道她就开窍了吗?不见得吧,所以她如此固执己见如此愚蠢至死干嘛?没人逼她这样,学校和老师逼她这样?宗教人士逼她这样?社会合谋逼她这样?书本?基因?环境?大自然?好吧,我直说了吧,她为什么不违背自己的信念或所谓天性去行暴呢?根本没有什么真实的信念或自然的天性,一切都是道听途说,都是后天习得的,没有什么固有的善或恶,都是偏见,我是说,她为何不摆脱她的偏见?
我:你的良心呢?你没有良心她有,她绝不会昧着良心去作恶…
他:良心只是驯化的结果,小时候的教育恐吓你,如果你违背了某种道德律令或教条,你就会被抓起来,被打,被惩罚,被关起来,下地狱等等,你被吓坏了,那些教育同时向你显示种种恐怖的惩罚影像或为你植入罪与罚的概念,制约你的心智,在其中设定程序让你的情绪在既定情况下反对你自己,噬咬你的心,自我冲突,自我消耗,若有所失,好像违背了什么神圣的东西,从而产生罪恶感,殊不知,你违背的是你自己的能量与自然冲动,你被驯化起来自己反对自己,你不但受思想警察监管,还受情绪警察监控,所以别和我谈什么鬼良心,那只是你们的文化给你们设定的程序,以便管理畜群或让畜群自我管理,为了维持社会现状的目的,就像古希腊文化,几乎每一种情感都对应着一个神,诸神就是情绪警察,无时无刻不在管制着人们的言行举止,而基督教文化中的罪与上帝的概念也一样,上帝就是个思想警察,或者警察局局长?大独裁者?我不知道,或许在近现代或现代或网络时代你们每个人都成了每个人的思想警察,在大数据时代,你们的良心就更容易不安了,因为你们的言行举止都被数据化,记录在案,胆小者将越来越不敢为所欲为,懦夫将越来越不敢有话直说。
我:天哪,你的论调跟那些伤害朱斯蒂娜的恶棍有什么区别?即便朱斯蒂娜通过犯罪得到了生活所需,然后到一个正派的修道院隐居起来做修女,她能安心吗?她能获得幸福吗?在那样的自责与良心折磨下,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他:那就摆脱良心啊,不管说出来还是写出来,哲学探究还是艺术创作,无论用什么方法,让过去的过去,让该死的死绝,摆脱所有束缚心灵的执着与妄念。
我:即便这种事能成功,在那之前她也已经与恶徒同流合污了,她已经不纯洁不真实了。
他:她本来就不纯洁不真实,也没有人纯洁或真实,或许每个人天生都是纯洁或真实的,但过不了多久,社会或文化就会夺走一丝一毫纯洁与真实的可能性,除非靠你自己从谎言中把你自己夺回来,除非击破束缚你的所有谬见与信念,否则别谈什么纯洁和真实。
我:所以你是说,通过犯罪,比方说通过当某个恶人的帮凶,毒死他妈,然后受那个恶人每年分给她的钱供养她就能脱离奴役?
他:有什么不可以?那个恶人甚至对女性不感兴趣,还说跟她签订契约之后不再干涉她的生活,那么她何不抓住机会靠他给的钱去独自生活?
我:搞笑,那个恶人会善罢甘休吗?难道他不会诬陷她杀了她妈好让自己脱罪或清净吗?而且他得到叔父的那份还不罢休,那么急于得到她妈的遗产,说明他很爱钱,也恒常大花特花,他为什么会在乎什么狗屁的契约或一面之词?他肯定会利用完她就丢,而不会让诺言束缚了他的手脚。
他:无所谓,碰碰运气,反正结果都是朱斯蒂娜成为替罪羊,为什么不顺势而为,满足他的要求,甚至假装非常爱他,巴结他,在他那博得一个位子,找几个坏心眼的男仆趁机合谋毒死他然后瓜分财产?
我:天哪,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况且,你这些说法基本上就是她姐姐会做的事,即便朱斯蒂娜干完一票隐居起来安享晚年,也不会成为以恶制恶的英雄,而是堕落为一个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毒妇,一辈子为她曾犯下的罪行忏悔与赎罪。
他:那又怎样?至少她可以到她想要去的地方做她想要做的事了。
我:但你说的只是你的妄想,换做你你或许能做到,但那不符合她的本性与直觉,她宁死也不愿放弃她的信仰。
他:那就自作自受吧,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连老天爷也发威劈死了她。
我:那只是她运气不好!不幸和厄运!《朱斯蒂娜》不是也叫做《美德的劫难》吗?或许那些厄运都是上帝对美德的考验!只是她受了一辈子的苦也不能说明美德失败了,到最后美德都没有被打倒,甚至感化了她姐姐,让她终其余生做个信仰虔诚的模范修女!
他:这个故事有很多版本,有的版本中她姐姐活得更变本加厉,鸟也不鸟朱斯蒂娜,毕竟,那些都是社稷,一直坚持自己的信念或美德的人或许从来就不存在…
我:存在的!特蕾莎修女就是!
他:她只是个伪善者,最多是个不知情的杀人犯,在所有外在包装之下,她只是个愚昧无知的屁,被她毒害或杀死的人你数也数不过来,或许只有希特勒能与她相提并论。
我:天哪,你瞎说八道什么啊?她是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我不许你诽谤她,不许你侮辱人性的光辉!
他:别傻了,去深入了解一下她的事迹,你就会发现只有一层接一层的谎言,我以前看过许多关于她犯下罪行的记录与报道与证据,或许你说她只是个自私的毒妇,为了实现自己的信念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为自己好过而不知情地加剧了那些穷人与难民的苦难,甚至到处散布疾病,杀人无数,但你不能因此指责她,因为你们与她一样愚蠢和疯狂,同样为了信仰的利益而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管你们相信的是什么,只要你们的言行举止出于信仰或信念,你们就是在互相毒害,你的理想主义是毒药,你的为别人好是毒药,你的帮助让人瘫痪、无法独自站立,是的,或许你莫名其妙地给了一些人好处,让他们死在令人满意的有毒蜜穴中,但你造成的伤害不知比这大多少,这还不算心灵上的玷污与毒化作用呢,特蕾莎修女凭着她的狂热信仰与愚昧虔诚欺骗了自己也欺骗了全世界,然而信仰的丑陋迟早要露出马脚,在许多信息流通的国家,她几乎是令人作呕的代名词,虚假包装的象征,人类的耻辱,愚蠢与偏执在宗教上的集大成者,总之,别和我谈这个人,多去了解了解她的事迹,你会因此瞎了你的狗眼,虽然你现在就是瞎的,但你自以为心明眼亮,所以或许瞎的是你那双蒙蔽你的、专门用来做梦的魔眼,我不知道,别说得太诗意了,让我们回到你亲爱的朱斯蒂娜姐姐,还是那句话,她也不是什么好鸟,别给她找借口,别神化她,萨德创造出她来就是为了虐待她的,暴虐她就是暴虐愚蠢,践踏她就是践踏信仰,蹂躏她就是蹂躏谎言,没有什么好令人同情的,萨德不嘘她的道德心,甚至不断改写与扩充那些亵渎性的情节与论调,出了三个不同版本,只是为了以她为具体形象或象征来攻击世间的一切伪善与假面。
我:你的意思是,萨德就是那些恶徒?那些信口开河满嘴歪理的人渣?
他:他们并不满嘴歪理,许多地方都合乎理性与逻辑,那些长篇大论中蕴含着萨德侯爵的思想精华,特别是他关于大自然的观念,非常宏达,几乎无所不包,他所谓的大自然简直可以与印度教的梵天、毗湿奴与湿婆相媲美,他的许多论述并不比《薄伽梵歌》里的逊色。当然你可以说那些恶人就是萨德人格的诸面向,而朱斯蒂娜则是萨德人格的核心谎言,萨德通过不断写作来发动一场自我的精神战争,反对所有文化给他设定的程序,诸如道德感,正义感,良心,同情,友善,反对一切道听途说先入为主的信念,诸如上帝,罪与罚,法律,好与坏,自然与不自然,反对由他的恐惧之心而生的任何依附与妥协倾向,反对任何人、团体、国家、体制、文化对他的奴役…他是不可驯服的,因为他是自我的变节者与叛逆者,他好骗人但明白自己被什么所骗并想要从骗局中脱离出来,通过笔耕不辍,通过独立而深刻的思考…好吧,我们不要再鼓吹萨德侯爵了,那是不相干的,或许你去读劳伦斯也能读出这样的精神,读尼采就更明显了,但这些都是不相干的,相干的是你怎么样,你是什么,你想要继续愚蠢与否认下去吗?你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瞧,你甚至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文化或无论什么植入你心智的思维在替你思想,你不曾思考过,所以如果你想要开始诚实起来,首先就得弄明白你一点都不想对自己诚实,因为你甚至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别管别人在想什么了,或许他们都是无脑的雄峰或工蚁,或许他们想的都是老大哥让他们想的东西,无论如何,你甚至都不知道你自己在想什么,你如何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你说你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如何知道?通过在你的小小脑子里玩着拙劣的自欺游戏吗?最好写下来看看吧,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那些思想真的是你的吗?或许只是父母或老师呕吐给你的?书上或网上偷来的?从来都是某种大众文化,人云亦云的鬼话?别人喜欢什么你也喜欢什么,你甚至没有自己的喜好?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千篇一律的癖好团体?人们怎么可能有共同爱好?除非是文化设定我们这样,否则我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或该喜爱什么了,有什么东西令我愉快吗?给我一种淫荡感?安慰感?引起我的快感还是怎么的?无所谓,如果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就说明你甚至没有一个独立的自我或人格,你只是扮演社会要你扮演的角色,你不曾自己思考过哪怕一秒钟,所以如果你想要真正对自己负责,找出真正属于自己的生命,那么你首先就得弄清楚你在想什么,不要说什么努力去诚实深刻地思考或深入探究某某问题,你不配,你压根就没有那样的愿望与能力,你所能做的只是班门弄斧,通过探讨问题而制造更多问题,你从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你的问题并不正确,你不怀疑其存在与否的东西根本不存在,你的假设是错的,因为你有着先入为主的错误答案,所以你甚至没有一个问题,你只有一个待验证与认可的答案,而你的答案是错的,无论多少人认同你,无论文化是否传承这样的答案。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你通过把你的所思所想写下来或说出来而弄清楚你在想什么,如果你不想知道真相或解决任何问题,为何逼迫自己?因为你不想活了,你受够了当一个谎言,所以你需要给自己施加一些压力,但如果你没受够,还满意得很呢?为何逼迫自己?那是另一种虚荣吗?为了假装自己很诚实?假装自己是什么真理的探究者或真善美的爱好者?某种卫道士或献身者?你骗谁啊,神经病?这世间没有什么真理,梦境中没有什么真正的意识,你无法通过装模作样而找到真理或变得有意识,因为你无法知道任何事,你只能得到各种鄙陋的意见与解释,而它们与真理一点也沾不上边,是的,你能知道真理,或真相,如果真相存在,真相就是你唯一能知道、能是的东西,也是唯一存在的东西,你不必当不可知论者或做作的怀疑论者,你无法怀疑真相,如果你怀疑真相的存在,你还不如怀疑你自己的存在,因为如果真相不存在,假象也不存在,那么什么存在?没有什么存在?无物存在?但无物根本不存在,无物根本是个不合理的逻辑谬误,或许你说这不是逻辑问题而是存在问题,但你是说没有什么存在,所以你甚至不是在说存在问题,而在说虚无问题,或许你所知的一切都是虚无,你认为其存在的一切都是虚无,或许你就是虚无,你就是空洞,但这不意味着真相不存在,而意味着你不存在,与你有关的一切皆不存在,甚至无物也无法影响到真相的存在,因为无物不存在,真相存在,存在就是绝对,否则没有什么存在,显现片刻的东西并不存在,随时间变化的东西并不存在,因为时间并不存在,原因也不存在,或许你说真相就是那个第一因,产生并推动一切的运作,但真相并不参与你们的虚假世界,你们的虚假世界并不存在,无论你们提出什么理论或如何捍卫戏剧性的世界,你们都无法弄假成真,不存在就是不存在,而且也不存在什么真实世界,你不需要从萨德侯爵那寻找真理,也不必从任何人那寻找,那只是你玩的另一个追尾巴把戏,没有人能说出真理,至多以一个谎言攻击另一个,但你不必执着于任何谎言,或许你能拿萨德作武器炸掉一些束缚你的定见,但你不必把萨德供起来,称之为什么神圣的侯爵,或给他任何评价,他,他们,历史上的任何人物,或你认为现在存在的任何人,都只是一些角色罢了,他们的思想供你使用,能为你提供武器,也仅此而已了,你不必崇拜他们,不必模仿他们的生活方式,你也模仿不来,你只能扭曲你自己,或许这就是你一直以来喜欢做的事——扭曲你自己,通过捡来无论什么破烂思想来装饰自己的监牢,或改造它?你感到更舒适了吗?以至于你甚至觉得别人的思想就是你的思想?你骗得了谁呢?你从未亲自思考过,别人的思想不是你的思想,如果你有一个独立的思想,那也得靠你自己通过艰苦卓绝的自我辩论与思想斗争夺取,你无法靠相信一个思想而拥有它,你相信什么,你就被你相信的无论什么给占有了,而不是你占有了它,你问我为什么一直如此鄙视信仰或信念?因为它们意味着无知,而无知蒙蔽你,扭曲你,毒化你,阻碍能量的自然流动,因此也阻碍与你在一起的此在比如我的流动,你问为何信念就是无知?因为只有你不知道或不确定的东西,你才需要盲目地相信它,如果你知道它,如果它是真的,它就根本不需要你相信,你的相信只能造成阻碍,你对上帝的信仰是渎神的,你对美德的信仰是猥亵的,你对真理的信仰是虚假的,你为什么相信?因为你恐惧,你恐惧你一无所知,你恐惧你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存在,所以你需要相信某种非你之物来确定你这个相信者本身,确立你的存在感,你总是通过你与非你的二元对立来确立你的存在感,也就是通过相信某种非你之物的存在来确定你的存在,然而你的存在感或存在只是个自我封闭的谎言圈,与存在绝对无关,你所信的一切都是错的,你为信念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发疯,你为信仰做的任何事都是愚行与助长愚蠢,朱斯蒂娜就是愚蠢,你就是愚蠢,信仰就是愚蠢本身,相信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盲目的、不经思考的、下意识的行为,总是带有源自恐惧的诸多情绪,如果没有执念,你就不必相信任何事,存在就是存在,不存在就是不存在,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发生就是没发生,你的一切相信与不相信都只是误解与阻碍,你不必再为信仰辩护了,说什么那些善男信女或成功人士都有坚定不移的信仰或献身于某种理念或怎么样,他们都是愚蠢的假货,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们相信信仰也无法证明任何事,最多证明信仰的愚蠢与荒唐,信仰就是自愿接受无知或紧闭双眼不去看、不去直面现实、不去独立搞清楚现状的表现,信仰就是依附与崇拜的倾向,因恐惧真相而逃离幻灭的倾向,相信什么就是卖淫给什么,信仰什么就是奉献情绪能量给什么,通过献身,你将那个无论什么信念活化为现实,由此,你自己死了,你的能量被榨干了,封闭在信念里面出不来了,你的心智被信念给堵塞了,所有信念都是垃圾与淤积物与障碍物,把它们全冲走才能还生命一个清白的、自然的现实,否则没有生命是可能的,你们都活在信念中,你们都死了,不管你们相信家庭,金钱,名声,技术,艺术,外表,情欲还是无论什么,你们都是死的,你们都在欺骗自己,制造无中生有的幻觉,把泡沫幻影当做现实,然而你们无法对实在施暴,如果实在意味着生命,你们是无法对生命施暴的,你们只是在局限生命的流动,好比建个水坝把水围起来,但你们伤害不了水,而终有一天,洪水会摧毁你们的水坝,生命会冲出来,你们死活也别想堵住,你们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通过相信无论什么信念与骗你们自己,你们对同样相信这些狗屁的信仰共同体成员施暴,也就是畜群的自我施暴,自虐,你们的信仰共同体没有实质,你们也不存在,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有实质、是实在的话,或许只有生命,生命是能量,是自然的纯粹智能,它的实质是真相,觉知,无限意识,所以它是实在的,虽然真相或觉知并没有实体,不可能有一个形象或形式,所以任何关于它的概念必然都不正确,因为没有什么能被概括,没有什么概念是关于它的,话说回来,信念或许可以在其自身的完全疯狂闭环中通过不断的偏执的发疯而自我磨损,耗尽自己,或许那就是朱斯蒂娜或那些极端的疯狂艺术家所做的事,他们的大方向并没有错,朱斯蒂娜就是个信仰虔诚的艺术家,一个极端的婊子与荡妇,她的信念让她显得纯洁可爱且淫荡,虽然她并不是,通过誓死捍卫与实现自己的信念,通过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信念与现实不断抵触与冲撞,她做到了精神上的慢性自杀,所以没错,你也可以这么做,无论你相信什么,找出你最狂热与坚定的信念,以行动把它显化、具象化出来,偏执地实现信念,不顾现实,不顾世界,不顾全人类,不顾一切,反对任何反对你信念的东西,烧掉一切,让信念在与现实搏斗的过程中暴死,自杀吧,孩子,即便我们说话我们也必须相信什么,否则我们甚至说不出一个字,即便我这么说,也意味着我相信这些话语有意义,是的,我也相信着什么,我也有信念,或许我相信一切也说不定呢?所以你看,我并不悲观,我并不消极,我只是说没有什么是太极端的,不走极端的人永远不知道极限在哪里,永远不知道真相为何没有限制,去吧,成为一个超越极端的极端者,别管任何人说什么,别管任何人做什么,做你要做的,即便杀人放火,如果你真心诚意要做,就去彻彻底底地做吧,做到极致,完成它,完结无论什么该完结的——去吧!——
我:我的天,你说的这一切,是不是听起来有点…有点…怎么说呢…中二?
他:你看,你只会给别人贴标签,那些从日本人那学来的词,那些网络流行用语,那些俗语,所有那些词到底有什么意义?给你一个位置,把你局限在里面,告诉你你就是这只猪猡,安分点,别吵,那就是这些词的意义!蔑视所有那些满嘴屁话的白痴,用你的蔑视杀死他们。
我:就像蔑视你?
他:对,就像蔑视我,你需要更深更强烈的蔑视,蔑视那些试图把你局限在某个谎言里的说法,你的存在太广大了,所以所有源自恐惧的信念都合谋起来局限你,为了让你显得不那么让人搞不通、不那么可怕。
我:所以我是什么?
他:不管你是什么,你总是你是的东西,不是你不是的东西。
我:这些话有任何意义吗?
他:你的问题有任何意义吗?
我:但你基本上就是个遁世者,按你说的做,我也会成为一个遁世者,那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他:当然没有,至少对你认为存在的那些人来说没有,包括你,但我没叫你学我,我叫你不要学任何人,找出你的疯狂,找出你的执念,去实现它,去彻底地发疯,不管你想要做一架飞机也好,想要出一部漫画也好,杀一个人也好,登一座高山也好,拍一部电影也好,自杀也好,写一本书也好,虐待某人也好……去彻底地发疯吧,去追求你的信念,实现你的无论什么愿望。
我:你是在说反语吗?
他:没有,快去做,快去追梦,当你还年轻有力时,趁现在快去做,快去完全发疯,否则就晚了,只能老大徒伤悲了,你看我多好,一点也不建议你消极避世,快去!快快去积极实现你的无论什么梦想!
我:但我甚至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好像从小就没有什么梦想,没有什么特别想实现事情,有什么玩具得不到也只是暗自啜泣一会儿就好了,或许我是个怪胎,或者一个极端的懦夫?一个天生的无能者?我这样的人只能当一个失败者而干不成任何事?因为我甚至搞不清我到底想干什么事,至今没有什么目标在我眼里显得值得长期追求,没有什么理想或梦想让我觉得值得为其认认真真奉献一生,没有什么东西让我拼命豁出去想要得到或得不到就生不如死,天哪,难道我完蛋了吗,我似乎陷入了那种觉得一切都不值得的虚无主义症状中,既不追求真相,又无能于追求谎言与虚荣,哪边都格格不入,一种最无聊与消沉的中间状态,我是否被什么给坑了,或毒化了,说真的,我对你说的任何话都没有哗众取宠的意思,因为我不求任何人关注,我只想要诚实地对你说出我的想法,即便做不到,至少尽可能地诚实,而我现在问你,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彻底无可救药了?浑浑噩噩的犬儒?消极的虚无主义者?畜生不如?还是什么更糟的东西?难道我想要这样的状态吗?这种空虚却不确定的状态?
他:许个愿吧。
我:什么?
他:许个愿吧。
我:许个愿?开什么玩笑?我不是告诉你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吗?如果我知道就好了呢!
他:如果你今晚睡去就永远睡去了,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我想…我想……我真的想不出,我什么也不想做…
他:就这样静待时间流逝?
我:否则还能怎样?或做我手头上在做的无论什么事?比如与你空谈?
他:或许你想要的单单只是维持现状,你口口声声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为了逃避问题,回避自己的否认状态,否则改变现状的机会时时刻刻都在,你为什么错过?
我:有吗?什么机会?我连自己的现状也看不清,怎么改变?变成什么?简直是无稽之谈,好吧,就算我只想维持现状,浑浑噩噩度过一生,那又怎样?有什么错吗?
他:没怎样,也没错,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自取其辱,为自己制造问题与麻烦并常常什么也不做却大肆抱怨一通,干嘛不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呢?无论什么,只要你喜欢,反正你两边不是人,又哪也去不了。
我:所以我是如此的悲惨,我几乎错过了一切,我真是个彻底的失败者,烂人,人渣。
他:是的,并且你还想要继续错过,并骗自己说你不知道你想要继续错过,好维持现状,原地踏步,兜圈子,狗追尾巴…
我:那你能杀了我吗?
他:为什么?
我:因为照你这么说,我的人生完全不值得过。
他:为什么麻烦我?你可以去自杀,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或割脉泡在温水里,或者多吃几次安眠药直到自杀成功,或者去卧轨也不错,路上公交车或大客车开来你也随时有机会,为什么懦弱到自杀也不敢?或者你有什么愚昧的信念告诉你说自杀是绝对不可以的吗?自杀这种话最多只是开玩笑说说的,或发牢骚吓唬吓唬谁的?但我告诉你,自杀完全是可行的,你可以决定你的生死存亡,或许自杀是你唯一能做出的一个自由选择也说不定,退出戏剧,退出游戏,退出世界,彻底停止,这没有什么错的,为什么不去做呢?你对自己一点也不诚实,不诚实到思考起自杀问题来就只会阻止自己思考问题的核心,自杀问题的核心是:你要么继续扮演你的角色,演着有趣或不有趣的人性戏剧,要么结束扮演你的角色,直接退出,没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事了,选择权在于你,且你时时刻刻都在选择,自杀就是你玩游戏时的那个退出游戏选项,或者是关闭电脑选项,你要么选,要么不选,只不过真的选了就没有重启电脑或游戏了,一切都结束了,或许你相信还有什么天堂或地狱或轮回,但那些不过是不同宗教编出来的不同鬼话,每个宗教都有不同版本的死后世界,没有什么信则有不信则无,只有不信是无,信还是无,即便出于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你自杀成功后真的来到了一个死后世界,也就是说,你自杀失败了,你还活着,那你就再自杀啊,什么?你说在那个世界你甚至都没有自杀的能力了,只能成为待宰的畜生了?好吧,那只是你编出来的另一个鬼话,好阻止你自杀,告诉你自杀实在太可怕,就算成功了还是要羊入虎口,不成功还要被别人说三道四,然而让我们再次回到自杀问题,问题的核心是:自杀没错吗,可以自杀吗?答案是:当然没错,当然可以自杀;问题的核心是:你有自杀的选项吗,你有能力做出选择吗?答案是:你确实有且随时随地有,且基本上你都是有能力做出这个选择的——继续下去,或当场退出。终结。或许你以为终结肉身后还会有个灵魂留下来,就像某种情绪与记忆与执念的聚合体,我们以前谈过这个问题,所谓的鬼魂,但即便确有那种东西留下来,且那玩意就是你所谓的你,你也可以想方设法终结那玩意啊,什么,你说你做不到?不去竭尽全力做怎么知道做不到?我不是说了吗,什么事情都全然去做,去走极端,然后再超越极端,然后再超越,然后再超越超越,不断走极端,不断突破,反正不成功也只有一死嘛,而死亡难道不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吗?所以选择是你的,随你喜欢,祝旅途愉快……
……